原标题：忆念 | 赵春燕：我的二姐

提起二姐，眼前立刻就浮现出她的模样来。胖胖的身材，满脸含笑，一脸憨样，总想逗我开心。

这是现在的模样。以前二姐很瘦。

上初中时，她穿一件土红色的娃娃领的毛衣（这件毛衣是当时还没过门的大嫂帮她织的），脸白白净净，戴一副眼镜，文文气气，很是惹人喜欢。

二姐作为姊妹中间的老四（我是老五），我们相差不多。在记忆里，由于我和二姐较小，所以我们上学时，两个哥哥快成家了，爷爷年龄也大了，母亲在老家和爷爷单位两地奔波；父亲因为做老师，周末也得辗转奔波。

我小学时上学虽然在乡政府边上，街道上住的人也不少，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人们还没有出去打工的意识，确实很是热闹的。但是热闹是属于别人的！白天我们可以在街上转转，可以热闹一下，但是到了晚上，学校大门一关，偌大的校园，就只剩我们姐妹两人了。

那所学校属于乡里中心小学，面积很大。虽然是平房，但是有五六排呢，而且并排两列，中间有走道隔开。教室在过道的最南北两列，中间有一些小间是老师的宿舍兼办公室。父亲是普通老师，所以就分到了一间普通的房子，房子较大，在房子中间有一道门，把房子隔成了里外两间。我们主要生活在里间，外面一间房子因为在我们小时候也没有别的杂物之类的盛放，就一直闲着。里间，也只是放了一张大的红色的四方的有些旧的桌子，一作为父亲的办公桌（也仅仅放着几支粉笔、一支蘸蓝墨水的尖头的蘸水笔、一支蘸红色墨水的笔、几本书、一摞作业而已。当时全国条件都不好，乡村学校条件更简陋。）；二作为生活用的桌子，放着几件简陋的生活用具。桌边一张大床，床上放着两床被子，仅此而已。物质困乏如此的年代，孩子们的欲望也少。日子也很愉快的过着，没有你争我抢。我们住校，其实还是很惹得别的孩子羡慕的，因为我们不用走读，不用来回奔波，而且父亲是老师，我所有的小小虚荣心，偶尔总还是不自觉地冒出来。

一到周五我们跟着父亲，虽然也想母亲，但是一忙也就淡忘些了。一到周五下午，父亲要么回老家处理家务，要么就去县城爷爷单位看望他老人家，所以从周五晚上开始，我就和二姐相依为命了。当时我八九岁，二姐十三四岁。白天，在热闹的街上可以消磨一会时间，一到晚上学校大门一关，偌大的学校就只剩我们两个人了。我这时所有的优越感都没了，开始羡慕可以回家，生活在父母身边的孩子了。整个校园一到晚上一片漆黑，所有住校的老师及其子女全部消失，只留下一片寂静。这时我紧紧跟在二姐后面，寸步不离。以前看过书中关于鬼的故事，以及在别的八卦的大人那里听说的关于学校发生的种种诡异的事，都浮现在眼前。我内心的恐惧，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我不知二姐有没有这种心理，我们彼此都没有交流过。我觉得也许二姐也很害怕，但是她不能表露出来，毕竟她是姐姐，她要保护妹妹。强大的心理支撑，让她很大胆、很勇敢。我记得，父亲的房子离厕所很近，但是上厕所要经过一个空荡荡的教室，所以我晚上从来不敢去，我怕教室里会冒出一个鬼，或者坏人（幼时的这种恐惧，对我影响很深，以致于我现在常常做噩梦，会梦到小学时上厕所时经过那间空荡荡的宿舍）。我要上厕所，必须要跟着二姐，二姐从未畏惧过，我真的佩服她。姐姐就是姐姐，会带给我力量的亲人！有时她还自己去上厕所，二姐出门后，当房间的门被风带上，咣当一声巨响，不大的房间独留我一个，我又开始害怕，怕有鬼或坏人进到屋子里，还怕姐姐被鬼或坏人弄走，所以我一个人缩在被窝里，不敢动，只有听到二姐的脚步声，我才敢探出头来，心才能放下了。二姐却一脸轻松，若无其事。我真的觉得她比我强，她啥也不怕。也许是为姐则刚吧 二姐在那时真是我的偶像！

在上小学时，二姐不止陪我度过孤单害怕的夜晚，白天还给我做饭呢。我忘了姐做的饭的味道，只是对学校的公用食堂的记忆犹新。一个很大的屋子，黑乎乎的，而且屋子外边有一口井，井不是很深，站在边上能看见下面的水，但是口径很大。全校师生吃水都要从井里打上来，所以我记得有孩子掉到井里的，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也着实吓了一跳。所以我对这口井敬而远之，从不敢靠近（到现在这口井偶尔还会到梦中吓一下我呢）。但是周末，二姐会到厨房给我做饭的，我不知她怎样克服恐惧心理和体力的极限（打水也需要体力的）。不得不说，二姐确实承受了她那个年龄段孩子不能承受之重。

二姐上初中时，我偶尔跟着她去上晚自习。晚自习时，二姐安静写作业，我却东张西望，经常有长得较凶的男生冲着我张牙舞爪，我很害怕的告诉二姐，她告诉我他们只是想吓吓我而已，不必在意。我于是也就不再害怕了，跟着姐姐在她的自习课上消磨我的晚上时光。。。

时光在我和二姐的互相陪伴中，悄悄溜走了。转眼二姐上高中了，她去了县里的重点高中，我开始了自己独自过周末。姐姐离开了，我的周末时光更加孤独寂寞了。只在放暑假时，姐姐回来，我才变得开心。

到我上初中时，我们已经在学校边上有了自己的房子。房子很大，人却很少，陪伴我的依旧是孤独。二姐放假回来，我心里很高兴。我们姐妹两个白天做伴写作业，晚上坐在门口乘凉。那样的晚上，月亮很大很圆，风很轻很爽！我和二姐坐在门口，二姐给我做的米粥，炒的土豆块。米粥很甜，土豆很香，我心里很高兴。我们姐妹虽然不一定说很多话，但静静坐在那里，就很好。因为我们毕竟年龄有些差距，也有些代沟。那时二姐很怕我变坏，所以不大让我和别人交往，我有些反感，我们往往会有争执。假期我补课时，二姐把我惹急了，我就不吃她做的饭，直接去教室里上课。二姐一看我真生气了，又会跑到教室去喊我（我们家就在操场旁边），刚开始我还不理她，她喊得多了，我就跟她回家，一则饿了，二则也不忍心姐姐再操心。于是我们姐妹又和好如初了！现在想来，我也很任性，二姐一直让着我，就因为我比她小，就因为我是她妹妹 ，她爱我才给我做的很多。我当时真的很不懂事，没有替二姐分担很多。

二姐高中毕业后，没有上大学，她有一小段时间没事干，还给我们做了代课老师。那段时间，二姐很迷茫，心情不好。我作为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已经能感觉到姐姐的烦恼了。二姐那时很瘦，她穿着一件条纹的连衣裙，很苗条。夏天的下午，我们俩一起在河边洗衣服，把脚浸在水里，很舒服，尽管如此，也掩饰不了二姐由于前途无望落寞的神情。我很心疼二姐，也很无奈。好在这样的日子不长，二姐很快考上了公务员。尽管被分到很偏远的山区，但总归是工作有了着落，她的心也安放下来了。

工作后，初次回家的那个夏天，二姐穿着一件素色花衬衣，一条绿色铅笔裤，腿就像两根筷子，腰也能一把抓过来，真是又苗条又漂亮。我现在每每想起二姐的那件素色花衬衣，都很想穿在身上，真是太美了！过年回家时，二姐穿着一件米色格子大衣，白色旅游鞋，留着学生头，白净的脸庞洋溢着青春的气息，那也是二姐颜值最高的时候。追求二姐的小伙子也不少，恋爱时期，二姐很幸福的。

生孩子是二姐的一个分水岭，从怀孕开始，二姐就开始变胖，脸上也涨了一些斑，颜值下跌。由于我父母上有老下有小，姐夫父母也未能帮一把，再加上二姐单位离县城较远，所以二姐一边带娃一边上班，辛苦自是不必言说，人也一下老了不少。我很心疼姐姐，但又无力改变什么。只是在上大学时，一放假就去她单位看望，帮着二姐带带孩子。其实像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人，好多都这样，都是自己这样扎挣过来的。

当时二姐还没自己的房子，租了一间房子，既是卧室又是厨房，房不大但还算温馨。我每次去，二姐很固执地认为我吃不饱饭，老是让着我吃饭。她做的饭油很重，肉很多。但她很快遭遇一些事，我们大家都开导她，最后二姐调整好，也走出来了，有了自己的房子，一个带院的两层小院。二姐夫的工作也好起来了，二姐慢慢又恢复以往的神采了。后来二姐有了二宝，一切都好起来了，她也很任性的活着，每天想说就说想唱就唱，想干嘛就干嘛，我倒很羡慕。

我是前怕老虎后怕狼的，顾忌这顾忌那，有时无法遵从内心潇洒的活着。反观二姐，倒是保持一颗纯真的心，任性的活着更潇洒一些。也愿我的二姐越来越潇洒，越来越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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