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社恐
时间:2022-11-10 09:30:26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但是从我的角度讲,那位皇帝是个社恐病患。
死宅社恐皇帝和我交情密切,全然因为识破了我穿越者的身份,还看到了我头顶攻略他的进度条。
半年前的七月初三,我在天薇宫睡觉,赵长平像是中了邪,披着袍子,穿着中衣,独自一人疯跑到我宫中,手里提着把短刀,将我宫中当值的侍从吼走,朝我而来。
我穿越而来,五岁和赵长平相识,他这么疯批的样子,我也是第一次见。
稍勇一点的宫女用身躯隔开我和赵长平,赵长平眼中都是惊惧,挥着短刀,朝我嚷嚷。
「你!你头上的九十九,和攻略皇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宫中那么多人,都有这东西!你们到底是什么!」
我从赵长平语无伦次的吵嚷中,还原出事情真相,赵长平似乎能看到穿越者头上的等级和任务。
他大概是被吓坏了。
我当机立断,拎起床上的瓷枕,当头敲晕赵长平。
他常年手握书卷,哪里真正动手杀过人,看着短刀挥得嗡嗡作响,其实全都是花架势。
我和宫女合力将人抬到床上,这才屏退侍从。
以防万一,我找了绳子,将赵长平捆成大闸蟹。
他醒来后动弹不得,见我拿着刀,盘腿坐在床沿,瞳孔震颤。
我拿掉塞进他嘴里的手帕,问他:「你怎么能看见我头上的字?」
赵长平的喉咙动了动,强稳着声音回答:「今日中午,批完奏折太累,小憩片刻,醒来之后,发现秉笔内侍头上有银色字句,心乱间,又去看了别人的头顶,结果发现不止一个,数字大小不同,唯有攻略皇帝四字一致。」
说到这里,赵长平哽咽了一下,几欲要哭,「朕想着自幼与你相识,知根知底,谁知道……你也有这东西。」
「连你也骗朕。」赵长平悲怆感慨。
我不服:「我可没骗你。」
「可你从未告诉过朕!」
「这确实不赖我,你不是也没问么?」
我的经历为赵长平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关于平行空间,多次穿越,在我给赵长平解释之后,赵长平露出讶然的神情。
半晌他问我,如此说来,你是投胎转世,下凡历练的神仙?」
我摇头,「我不是神仙,非要细论,我算是犯人。」
赵长平又问:「你犯了什么罪?」
我试图给赵长平一个能听懂的解释,「大概……就是靠着美貌,用了点心思嫁了个有钱男人,最后遭了报应,于是被抓来穿越赎罪。」
他似懂非懂点点头,又猝然抬眼看我,「那攻略皇帝,又是何意?」
我高深一笑。
坦白讲,只要赵长平对我动心,我便能功成身退,再也不需要穿越做任务,重新做回普通人。
但赵长平实在是一座难攀的大山,我穿越以后极难见到赵长平,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成亲那年机会难得,我想着结婚了好办事,要是睡到赵长平,没准我就功成身退了。
新婚当夜我斗志昂扬,撑着眼皮等到快半夜,也没等来赵长平,几度准备掀了盖头出去寻人,门板被人拽开一道缝。
赵长平不情不愿地跨进来。
天赐良机啊,朋友们,赵长平这自闭怪,除了不得不出现的大场面,这人只和自己玩,过了今天没准就又看不见了。
我当时想着成败就在今夜,今天说什么也得把赵长平办了,我端坐于床榻,娇声喊了句「太子殿下」。
等了半天,就换来一个「嗯」。
室内灯火通明,我隔着盖头无声骂了他一句——缺心眼。
半天了,赵长平就傻坐在桌边,连头上这块布都忘了掀,我只能和他说,太子殿下我有些困了,咱们什么时候礼成啊?
赵长平似乎被惊醒,支支吾吾答应着,起身来掀我盖头。
我这张脸真的不丑,当年我爹要给我许人家,差点说给了朝中某高官家的公子,要不是我为了完成任务威胁我爹,说我要嫁天家,再说媒就自杀,估计孩子都能三年抱俩了。
所以赵长平盯着我看的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是看上了我这惊为天人的容颜。
赵长平认真向我伸出手时,我内心尖叫出声,这任务,实在是……简单得很啊。
结果赵长平的手指在我的颧骨上揪了一下,摘下一个线头来。
「这下好了。赵长平看了看手上的线头,扔到地上,认真对我说,「既然困了,那就好好休息,时候不早,我先回了。」
转身就要走。
我气坏了,心道小东西今天可由不得你,继而一把拉住了赵长平。
赵长平傻了,平时东宫他最大,谁都对他客客气气的,眼下这情况他哪里见过,登时有点慌,但也知道我要做什么。
惊慌失措间,他开始掰我的手,光注意手上,没注意脚下,没看见我横插了一脚,赵长平没留神,一下被我绊倒,摔进了被褥里。
「太子妃……太子妃你这是干什么?」赵长平试图死守自己外袍,却无济于事。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我将手里的外袍扔飞,不解恨般,低头接着解,「跑……你跑一个我看看!」
本来古人穿得就多,绳扣复杂,赵长平又扑腾得厉害,我正坐在他身上歪歪扭扭褪他内衫,眼见要剥下来,赵长平急了,混乱间挣脱出来一条腿,对着我肩膀就是一脚。
一阵天旋地转,我就滚进了床里头,耳边隐约听着脚步腾腾,心道不好,这厮要跑。
等我翻起身来,赵长平已经没了影,唯见门扉大敞,轻轻摇摆,清凉月色涌入。
自此以后,我极难见到赵长平。
所以他这次出现,我还是挺激动的。
我想了想,换了个说法:「所谓攻略皇帝,有些像抛绣球选女婿,皇帝手中的这颗绣球抛给了谁,谁就完成任务。」
赵长平是个社恐,但绝不是个傻子,很快领悟了事情的真谛。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头上带字的人,都想得到朕的爱慕?」
「可能不仅仅是这些。」我粲然一笑。
赵长平俩脸色惨白,在床上空坐了片刻,似乎右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问我:「头上的数字越高,可是代表实力越强?」
我回答「是。」
赵长平点点头,「那好,皇后,朕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我来了兴致,静待下文。
「你来替我清剿宫中所有快穿者,而我来助你完成任务。」
「你帮我攻略你自己?」我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赵长平也觉得好像不可信,噎了半天,憋出一句:「朕会尽力。」
我从赵长平有些挣扎的神态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毕竟只要他迈出第一步,愿意出现在我面前,我这攻略任务的九十九步,也有了方向。
可我还想试试赵长平的决心。
我在赵长平身边坐下,探身凑近,可以调戏。
赵长平身上的紧张感登时猛涨,眼神乱飞,却不敢看我,我静止不动,眼睁睁看着皇帝陛下一张白净的面皮渐渐透红。
都快烧着了。
我心满意足,坐直身体。
赵长平虽极度抗拒,可毕竟他没有躲开。
「那妾身就与陛下约好了,妾身若是去寻陛下,陛下绝对不能拒绝。」
*
那晚过后,赵长平再未踏足天薇宫,而我正独自在空无一人的天薇宫里坐俯卧撑。
这是我九十九次穿越以来养成的好习惯,做任务不能光靠脑子,关键时刻,体力超群也能力挽狂澜。
赵长平来得不巧,正好撞见我衣衫单薄,满头是汗。
这画面恐怕也是他第一次见,一时傻愣在当场,又猛然想起身后还带着宫人。
「都出去。」
其中有一内侍,抱着册子没敢走,问了赵长平一句:「陛下,那这册子……」
「放地上。」
内侍应了一声,放在地上,头也不敢抬,退后三步,折身就跑,顺便带上了门。
我回身去拿自己的衣袍,赵长平的声音飘过来。
「举止失仪,你这样有辱皇家风范。」
「陛下既已知道我不是今朝人,人后我就没有装的必要了。」我衣袍一甩,套在身上,将头发从衣料间扯出来,这才看向赵长平。
「陛下今天来,是想被我攻略了?」
「皇后休要胡言,朕……朕此番前来,是与你商议肃清快穿者一事。」
「哦。」我系好腰带,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说就说嘛,你结巴什么?」
「朕没有结巴!」
我对赵长平的回答不置可否,手伸向对面的座位,示意他有话坐下说,赵长平板这脸在我对面坐下,我顺手给他也倒了一杯,赵长平接过,喝了一口就簇起眉。
「为何是冷的?」
「有喝得不就行了?不要要求太高。」
赵长平放下茶杯,四下观望半天,有些困惑,「为何在你宫中不见内侍?」
「哦,都被我遣走了。」我一口气干掉冷茶。
「都遣走了?」赵长平觉得有些不可理喻,「那……偌大天薇宫,谁来掌事?皇后吃穿用度该当如何?」
这些事解决起来虽然有些困难,但是和身边潜藏快穿者相比,还是可以忍受的。
「陛下,我不像你能识别快穿者,所以如果我身边有快穿者,而咱俩就坐在天薇宫里商量,你说他们知道了,会不会先下手为强,干掉你或者是干掉我?」
赵长平没吭声,我权当是默认我的话。
「所以啊,我就遣走了内侍,皇帝可是高危职业,生存率很低的,你别看我现在这样,但是前九十九次我走过南闯过北,坟茔地里捉过鬼,现在这些状况,都是小场面。」
赵长平有些好奇我的经历,「你之前都做过什么?」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低到要饭,高到皇后,职业生涯丰富多彩,我没有办法给他具体举例,只能总结一下,「皇后是我目前做过最好的活计。」
赵长平没有再问,大概觉得问也白问,无声叹了口气,摊开了手里的名册。
他摊开名册,告诉我他的计划,决定先不动宫中嫔妃,从最简单的内侍下手。
我看着那几摞砖头般厚重的名册,「这工程量,恐怕有些大。」
「若想实施,也未尝不可。」赵长平合上名册,沉思片刻,「下诏书说朕想推行勤俭道,为保民生,削减宫中内侍,三年之内不兴建营造。」
我凑过去,从他手里抽走名册,颠了颠,「那可够你忙一阵了。」
「朝堂和内廷两头跑,你顶得住吗?」我抬头问他。
赵长平与我隔着一方矮几,时才去拿名册,手肘垫在桌面上,看向赵长平不免凑得近了些,然后看见赵长平脊背挺得笔直,姿态僵硬得像块木板。
我有点分不清这厮到底是社恐发作还一时害羞。
「皇后……离,离得太近了。」
赵长平难为极了,只好撇过头去不与我对视,我坐直身体,严肃认真地喊了一句,「陛下。」
他闻声转过头。
「陛下可能与年轻女子后独处过?」
这话乍一听有些伤人,但好在我问得认真,赵长平没有感受到戏谑。
他平静地回答我,「未与你成亲时,和同族的皇姐们相处过,与你成亲后,就未曾……」
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张大嘴巴,用眼睛瞪他,我正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又听得赵长平开口。
「朝堂纷争会影射内廷,后宫女子多是官员暗步的棋子,朕不想白日里与百官斡旋,夜里还要小心翼翼提防枕边人。」
「帝王之路便是孤寡道,朕一个人,足够了。」
说来也是,权利塔尖上的人,像是在钢丝上行走的卖艺者,手上托举的长竿稍有失衡,迎来的只有跌坠。
眼前的皇帝只有十八岁,这样的年纪,在现代还是个青涩少年,人生中唯一担心的大事也不过一场高考。
可赵长平在这个年纪,手上掌握着许多人的性命,自己的性命,同样也被许多人掌握着,像是一个被许多丝线捆吊的木偶,在时代的舞台上小心地表演。
避人不见,仿佛成了他从世人手上夺回自己的唯一手段。
那一刻,我对这个年轻的帝王心生怜悯。
「要不……你试着相信一下我?」我轻声问他。
赵长平摇头,平静的声音里带了些寂寥,「皇后虽不是当朝人,可背后站着的是邙郡许氏一族,皇后代表的是你的父亲,大司马许惊鸿。」
赵长平笑了笑,「皇后的心意,朕知道的。」
窗外,几只落枝的鸟雀搅散了屋内淡薄的悲伤气氛,赵长平寻着声音抬头,目光停在窗外舒展的枝干上。
「人少了,有些平日里被人声遮盖的声音,就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