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从唯的拳头,毫不犹豫地落在我脸上。
浑身早已经疼到极致,眼前被自己的血染红,哭都成了一种奢望。
直到贺从唯抬起脚,朝着我的头重重踩下。
「贱女人,喜欢我就为了我去死吧。」
我终于闭上了眼。
意识陷入片刻停滞,我动了动手指,发现周身的疼痛感消失了。
我猛地睁眼。
「贺从唯!」
我下意识大喊出这个名字。
可我接下来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面前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桌,周围也都是我高中时期熟悉的面孔。
他们惊讶地看着我,有的还在交头接耳些什么。
前面的讲台上,班主任老洪正拧着眉看我。
等一下,老洪前几年……不是生病去世了吗?
「陆以宁,现在是自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是记忆深处的五中校服。
伸出双手,上面没有任何疤痕,也没有血污。
下一秒,我看向我前面那个背脊挺直的身影。
贺从唯。
高中的时候,他一直坐在我的前座。
我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张熟悉的脸转过来,露出似曾相识的无奈神情。
我惊恐地捂住了嘴,尖叫出声。
看清贺从唯的脸之后,恐惧感夹杂着恨意,一起涌上心头。
这次我终于能够确定,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这是我最爱贺从唯的一年,也是我久违的十八岁。
我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那天是我最后一次跟贺从唯表白。
我说,贺从唯,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如果你实在没法喜欢上我的话,也没关系啦,喜欢我的这件事,就交给其他男孩子吧。
贺从唯第一次流露出慌乱的神色,他抓住我的手。
「陆以宁,你招惹了我,现在却想走?」
从那句话开始,我这个舔狗上位,翻身做了贺从唯的女朋友。
我以为我漫长又孤单的明恋终于走到了头。
「还发呆?」
办公室里,老洪的怒吼让我不得不回神。
此时此刻的老洪还是那个小胖子,不像那张黑白照片里那样,被病痛折磨,瘦得脱了相。
虽然很凶,却是我们最爱的老班。
「以宁啊,你们都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有喜欢的人很正常。
「但老师给你的建议,还是现阶段以学习为主。
「你的未来,比任何人都重要。」
如果放在以前,我是绝对不会把这些话听进去的。
从前,老洪也和我说过这话。
当时的我,只认为自己的喜欢比天大,青春里错过的人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现在我不这么想。
等到自己经历过,才会真正明白老洪是真的为我好。
我鼻腔酸酸的,心里很感动。
「好的老师,我知道错了。」
老洪满意点头,随即,他转向另一边。
「还有你——」
「最近怎么就跟贺从唯杠上了,成天到晚追着他锤?」
打谁?贺从唯?
我这才注意到,教工办公室的另一侧还站着一个人。
那个少年身形挺拔,身上的棒球服被划开好长一道口子,一只手提着书包,额头还有伤。
他像一只落败的野兽,安静地站在角落。
隔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他的名字。
陈嘉树。
陈嘉树忽然抬头看我,我猝不及防跌入那双黑沉沉的眼眸。
陈嘉树是班上很特殊的存在,性格偏执,人却挺拔清俊,打起架来又凶又狠,简直是校园言情里的标配男主。
然而,虽有无数迷妹,却没有人敢跟他表白。
因为一直有传言说,陈嘉树的爸爸有精神疾病,亲手杀了他的妈妈。
某天,绝望的陈嘉树背着浑身是血的妈妈四处求救,拼尽全力,也没能换回妈妈的命。
这件事传开的时候直接炸了锅。
所有人都认为陈嘉树可能会遗传了他爸爸的精神病,他那么喜欢打架,似乎也是有迹可循的暴力倾向。
如果和陈嘉树走得太近,那很有可能意味着会面临和他妈妈一样的命运。
所以,大家都愿意在表面对陈嘉树客客气气。
但也只限于「客客气气」。
同学们怕他,畏他,更不想亲近他。
在背地里,他可怜的身世有时还会成为大家的谈资。
陈嘉树也从来都没有解释过什么。
在我的记忆中,陈嘉树和我的交集并不多,我更不记得他跟贺从唯有什么接触。
「他该死。」
角落里的少年语气阴郁。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擦了擦嘴角的伤口。
老洪正喝水,直接喷了出来。
陈嘉树这三个字怪吓人的,连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都跟着一惊。
「咳咳,别说气话了。」
「你们同学之间小打小闹,我不会上报给学校,但你下次就算是打架,也别弄伤了自己和同学。」
……
直到老洪训话完毕,我和陈嘉树这才一前一后地离开,准备回去上课。
可就在下楼梯的时候,陈嘉树忽然停住了脚步。
我一时没收住脚步,狠狠撞上他的后背。
我揉着鼻子,疼得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你哭了?」
大概是没料到我这副模样,陈嘉树居然有几分无措。
「你为什么打贺从唯?」
我没回答,而是捂着鼻子问。
「所以,你是因为他才哭了?」
即使是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陈嘉树也还是比我高出半个头。
他低垂眉眼看我,表情里全是讥讽。
「没有。」
我摇了摇头。
「打得好,下次带我一个。」
我冲他挤了挤眼,竖起大拇指。
这次,换陈嘉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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