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却不再说话,逼自己放手,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沈清弦没有勇气亲眼看着他在神圣的婚礼殿堂,和别人许下一生的承诺。
她看着窗外的夜景,眼中只有反射的灯光。
这样的她,让宋知落有点陌生,想要问清楚的话在唇畔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咽下。
“随你。”
闻言,沈清弦呼吸顿了顿,随后轻轻“嗯”了声。
她头靠着车门,视线随着窗外倒退的风景闪烁。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夏家大门口。
沈清弦率先打开安全带,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宋知落透过降下的车窗望着她的背影,突然生出了一种错觉。
好像这个自己从小照温到大的小姑娘,要从此消失了!
这个可能令他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将人叫住:“沈清弦。”
闻声,沈清弦慢慢转身回望。
宋知落张了张嘴,最后只说出一句:“早点休息。”
沈清弦点点头,旋即继续往前走,推门进了家。
……
因为沈清弦不愿意离开,夏父夏母出国的事也暂时搁置。
接下来的几天,她也再没见过宋知落。
如果不是隔壁别墅他的房间晚上还会亮灯,她都以为宋知落已经离开了这里。
直至这天,季母突然找上门来:“颜颜,你知道知行去哪儿了吗?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也不接我的电话,你能替阿姨打个电话问问吗?”
沈清弦以为宋知落也不会接自己的电话,但出乎意料的是电话下一秒就接通了。
“怎么了?”宋知落声音低沉。
“我听说你很久没回家了,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才给出答案:“雨欣出车祸了,我在第一医院照温她。”
坐在沈清弦身旁的季母听闻,直接起身冲了出去。
沈清弦有些不放心,匆匆告知了季母过去的事,便挂断了电话追了上去。
可她身子弱,根本追不上季母。
等抵达病房的时候,里面已经吵起来了。
“我和你说明白了!我绝不同意你们在一起。这个女人永远都别想进季家!”季母大声吼着,走廊里全是她的声音,“你要是想娶她进门,除非我死!”
扔下这话,季母气冲冲的离去。
沈清弦站在病房门口,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宋知落抬头看来,冰冷的眼神好像利刺扎在了沈清弦的心上。
沈清弦呼吸一滞:“知行……”
“你故意的。”宋知落的语气那么笃定。
沈清弦慌了一瞬,想要解释:“不是……”
然而话没说完,就听宋知落诘声质问:“沈清弦,分开我和雨欣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让人生厌。”
宋知落……讨厌她!
沈清弦如遭雷击。
病房内,宋知落回身轻轻搂住了乔雨欣,温声许下承诺:“不要担心,我会处理好。”
二人对视间,眼中只有彼此。
沈清弦看得越真切,心越痛如刀绞。
她再也看不下去,麻木转身,一步也不敢停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早夏的暖风吹不暖手脚。
沈清弦走在路边,连时间都忘却了,直到她觉得眼前模糊才意识到自己发了烧。
她颤着手拿出手机,通讯录上第一个名字就是“A知行”。
沈清弦看着这个名字许久,然后慢慢往下滑……
“颜颜?”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2
沈清弦抬头一看,发现正是季贺钧:“季大哥。”
季贺钧见她脸色不好,神情凝重:“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沈清弦却按住了他的手:“不,不去医院!”
她怕回去再遇到宋知落,她已经没有力气再逃,再强装无事。
“回家,贺钧哥,我想回家!”
说完这句话时,沈清弦呼吸都费力了不少。
季贺钧感受着她紧抓着自己胳膊不断用力的手,最终还是随了她的愿。
“好,我带你回家。”
听到这个答案,沈清弦卸了力,任由他将自己扶上车。
车子一路朝夏家驶去。
因为难受,沈清弦缩在副驾驶小小一团,尤为单薄。
季贺钧看着,再想到宋知落最近做的那些事,犹豫了几次还是开口:“颜颜,知行他……”
“季大哥。”沈清弦打断了他后续的话,“我有些累,想睡了。麻烦你到家的时候,叫我一声。”
闻言,季贺钧不好再说什么。
一路上,季贺钧的车都开的很稳。
沈清弦却还是没能睡着,她死死咬着牙,将浑身上下那股发烧引起的酸痛感都咽回肚子里。
直到下车,回到卧室。
沈清弦吃了退烧药,就将自己埋进被子里。
她以为这样就能扛过去,却没想到后半夜,却烧的更严重了。
沈清弦仿佛置身一个火笼里,四面八方的火舌朝她汹涌而来。
更难受的,是胸口肺里的痒痛感,她趴在床畔,一声一声撕心裂肺的咳着。
血,一汩一汩从唇边涌出,滴落在地板上,洇湿一摊更为深重的红。
沈清弦下意识想要去擦干净,可除了染红指尖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疼痛席卷着昏胀来时,她抬手去摸手机。
可手指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机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沈清弦想要去捡,整个人从床上栽了下去——
浑噩间,她只看到卧室门被人推开,最后印进眼里的,是父母焦急的面容……
沈清弦这一昏迷,就是一天一夜。
再醒来,她等到的,是一张病危通知书!
手术时间定在了明天早上9点。
病房里,气氛沉重。
沈清弦一身蓝白条病号服躺在床上,面无血色。
夏家季家两家人都在,唯独少了宋知落。
季贺钧清楚的瞧见沈清弦刚刚寻觅落空后的黯然视线,心疼不已:“颜颜,知行就在楼下病房,我现在就去把他带过来。”
说着,他就往外走。
沈清弦却阻止了他:“算了吧。”
她清楚,他在照沈清弦雨欣。
“可你……”季贺钧还想要再说,但对上沈清弦死寂的眼神后,突然失声。
沈清弦却好像不觉,自温自的说:“他照温了我那么多年,没必要这个时候还去打扰。”
她话说的疏离,病房里其他人听着,却有些眼热。
都是成年人,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沈清弦对宋知落的喜欢,也是因为这样,他们这些年明里暗里想要促成他们两个。
却没想到……
季母叹了口气,伸手替沈清弦挽了挽因为冷汗黏在额头的碎发:“颜颜不想见就不见,等手术成功了,阿姨再给你介绍其他更好的人!”
沈清弦点了点头。
但在场的人都清楚,手术成功,只是没有任何证明的假设。
这晚,两家人陪了沈清弦很久,才被她劝说着离开。8
随着门关,病房恢复了寂静。
只有簌簌的风声从敞开的窗飘进来。
“知行就在楼下病房,我现在就去把他带过来。”
季贺钧的话突然回响在耳畔。
风动,幡动,亦或心动。
此刻,沈清弦突然好像再看一看他,毕竟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这会不会是最后一面……
心随意起,她拔掉吊针,扶着墙,一步一步朝着乔雨欣的病房而去。
离开止痛药的身体,每走一步,都是刻入骨髓的疼。
沈清弦每走一段路,都要停下来歇好久。
不知道是第几次拒绝护士的帮忙,她终于来到了乔雨欣的病房外。
透过门窗,沈清弦清晰的瞧见宋知落脸上的温柔笑意。
曾几何时,自己也得到过。
失神依誮间。
她的视线与乔雨欣对上。
对视间,后者平淡收回目光,问向宋知落:“你之前不是说要出国吗?现在还去吗?”
她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宋知落愣了下,随即摇头:“本就没打算出去,这么说是为了不再照温沈清弦,想多空出点时间来。”
他的语气那么坦然,又理所应当。
却如一记旱雷,将病房外沈清弦的世界彻底击碎,分崩离析。
她木讷转身,顺着来时路一步一步往回走。
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逃!
原本在白灯照耀下清晰的前路,却好像蒙上了一团又一团的雾,怎么都看不真切。
踉跄间,她只觉得脚下一个磕绊,膝盖磕在地上,疼痛带来一瞬间的清醒。
紧接着,就是挣不脱的昏沉。
恍惚间,沈清弦好像听到了护士的叫喊:“你没事吧?能听清我说话吗?”
她张嘴试图回应,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
病房内。
宋知落听到了外面的喧哗声,皱眉起身:“我去看看,你先休息。”
乔雨欣想到刚刚看到身穿病服的沈清弦,抓住了他手:“外面有护士在,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宋知落有一瞬间的为难,莫名的,他总觉的自己该出去。
最后,他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很PanPan快回来。”
紧接着,便打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第10章
走廊里一片安静,仿佛刚刚的喧嚣吵闹只是一场错觉。
“刚刚那姑娘那么年轻,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听说是昨天送来医院的,明天手术,也不知道能不能下来手术台。”
……
耳边其他病人家属的对话接连响着,宋知落慢慢收回视线,看着瓷砖上那摊被工作人员慢慢拖干净的血迹,无端有些心悸。
这一刻,他忽然想到了沈清弦。
这些日子没联系,也不知道她身体怎么样了。
想着,宋知落掏出手机给沈清弦打去了电话,然而始终无法接通。
他皱了皱眉,还想重拨时,病房内传来乔雨欣的呼喊:“知行!”
宋知落便收起了手机,走了进去。
手术室里。
沈清弦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周身如针刺的疼在麻药的作用下,慢慢消减。
渐渐的,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头顶散发着白光的手术灯,晃的人眼前一片模糊,耳边除了医护人员的抢救声,什么都听不到。
沈清弦就这么躺着,目光落到对面墙上的计时表上,随着指针的摆动,她只觉得越来越累……
老人说:“人快要死的时候,这辈子经历的人和事都会在脑海里过一遍,就像走马灯一样。”
这一刻,沈清弦的脑海里也确实闪过了很多人:父母,季叔叔,季阿姨,季大哥……
更多的是宋知落!
第一次牵她手的宋知落,第一次给她洗头发的宋知落,第一次见她发病,着急的快哭出来的宋知落……以及不要她的宋知落。
“病人室颤,准备除颤!”医生的喊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沈清弦身体随着除颤仪起落。
摔回手术台的那刻,她忍不住想:就这样离开吧,免得再面对失去宋知落以后的生活,父母也不会因为自己拼命挣钱,那么累了……4
这样想着,沈清弦慢慢放松下来。
耳边只剩下医护人员的声音:“病人失去意识!”
“心跳……停了!”
伴随着心电监测仪刺耳的长鸣,一滴泪从沈清弦的眼角缓缓流下。
……
十分钟后,接到通知的夏父夏母和季家人刚赶到手术室外。
就见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走出来:“很抱歉,病人沈清弦死于急性心衰,死亡时间为23点17分。”
话落瞬间,夏母腿一软,摔倒在夏父怀里:“怎么可能!医生,你再抢救抢救,我的颜颜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就……”
“是啊,医生,您再试试吧!”季母也跟着哀求。
医生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请节哀!”
一句话,宣告了沈清弦一生的终结。
之后,季贺钧陪着夏父夏母料理了沈清弦的后事。
直至入土下葬,都没有任何人通知宋知落。
转眼半个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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