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志气!”
“你一个要饭的骂我没志气?”
“要饭的怎么了,我还想着有朝一日去宫里要饭呢。”
闻裕哼了哼,“宫里的饭不好吃。”
“腻的不想吃了。”
“吹牛。”
乞丐是个有志气且心胸宽广的,唯一的缺点就是话多,他见闻裕搭理他了,又想凑上去,但被他瞪了一眼。
“滚远点!”
“这是我的地盘!”
“以后是我的了。”
“你不要脸!”
“你他娘有完没完了!”
闻裕气得坐起身,一眼看到了走过来的纪安宁,眸光沉了沉。那乞丐也看到了,刚想上前讨钱,发现碗碎了。
“你砸我饭碗,等于断我生路!”
纪安宁走上前,从谨烟手里拿过那新碗,稍稍弯腰给了那乞丐。
“老伯,这是赔你的碗。”
乞丐愣了一愣,“你是这小子什么人?”
纪安宁摇头,“您拿好。”
乞丐看着崭新的碗,叹了口气,“终究是新不如旧。”
谨烟无语,“这碗是新的,好的,怎么就不如你那旧碗了?”
“那旧碗跟了我十多年了,自是有感情的。”
纪安宁点头,“但碎了就是碎了,您又打不过他。”
“倒是这个理儿。”
纪安宁让谨烟又往碗里添了几个铜板,“我再给您开个张,希望您有了这新碗以后财源广进。”
乞丐乐了,“讲究!”
他捧着碗起身,先回头瞪了闻裕一眼,走之前又对纪安宁道:“你这姑娘有礼貌,但还是别叫我老伯了。我刚二十八,还没娶媳妇,年纪还小。”
“是……是么。”
看他头上有华发,不过因为脸太脏,看不清面容,又佝偻着腰,很容易让人误会是五六十岁的老翁。
送走了那乞丐,纪安宁让谨烟在远处等着,她朝闻裕走过去。
闻裕先时看她眼神有些恼火,现在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瘫在那儿。
“从京郊大营指挥使到守门将,闻大人一直身居要职,盛京之安危还得仰赖你。”纪安宁淡淡笑道。
闻裕眯眼,“我怎么觉得这话是在讽刺我?”
“我跟府上的狗说,你一定要看好大门,这是讽刺吗?”
“还真不是,老子就该当狗。”
“叫两声呗。”
“想听?”
纪安宁挑眉,“叫得好,给你赏钱。”
闻裕哼笑一声,而后起身,一把将纪安宁搂到大槐树背面,低头先亲了她一口。
“你……”
“汪汪!”
纪安宁手都抬起来了,硬是被他这无赖无耻的样子给震住了。
闻裕用拇指在纪安宁嘴唇上揩了一下,“刚才那一下当时赏钱了。”
“放开我!”
“我再给你叫两声?”
“别……我不要听了。”
闻裕勾唇笑了笑,手抚上纪安宁的肚子,“他动了吗?”
还没等纪安宁回答,腹中小家伙像是感应到什么,也不知脚还是手撑起了肚皮。
闻裕一下瞪大眼睛,“他他……他动了!”
“嗯。”
“他是不是听到我说话了?”
“碰巧而已。”
“他一定听到了。”
闻裕弯下腰对着纪安宁的肚子说道:“狗儿子,我是你爹,我给你说,你娘脑子有病,非得要你姓谢,狗屁那个谢。我当然不能同意,你只能姓闻。老子虽然不喜欢你,但你既然是老子的种,就别想给别人当儿子。”
纪安宁沉了口气,果然是他捣鬼,不过太后竟也听他的。
“你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落魄了,没人来踩你几脚?”
“呵,谁敢啊。”闻裕直起身,冲纪安宁阴笑道:“也就你敢。”
纪安宁推开闻裕,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
“夜里有人听到虎啸,有人看到白虎是怎么回事?”
闻裕拉着纪安宁坐下,让她靠着树干,而他直接往地上一躺,跟没骨头似的。
“我让人偷偷在西郊的猎场逮了一只老虎,饿他两天,而后在铁笼外吊上一块鲜肉,它对着那块肉叫了一晚上。至于有人看到白虎,我让人在羊皮上画上虎纹,披着在城里转了几圈而已。”
纪安宁翻了个白眼,“白虎转世,你怎么想到的,但凡脑子正常的都不会信!”
“那位脑子可不正常。”
“谁?”
闻裕哼了哼,“反正我是为了保护孩子保护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那北境捷报又是怎么回事?”
“巧了呗。”
纪安宁哼了声,“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有人谋划许久罢了。”
闻裕打了个哈欠,“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仗早就打了,还是瞒着朝廷打的,而你一早就知道,捷报也不会来的那么巧,想来是被你拖延了几日,等太后懿旨送到侯府,你才借着白虎转世一说,让皇上及朝中大臣认为大荣运势来了,这次捷报就是顺应天意的,从而皇上不会再追究镇北关私自出兵一事。”
她虽是这么说,但实在不敢相信闻裕胆子竟然这么大,敢瞒报边疆战事,敢瞒报军情。
他就仗着闻家九族死光,只他一人是吧!
想到这里,纪安宁气得踢了闻裕一脚,“你怎么能利用孩子!”
“我和我儿子互相成就。”
“万一是女儿呢?”
“女儿?”闻裕笑了笑,“老子给她一世富贵。”
纪安宁挑眉,“你以前不是不想认这孩子?”
“你都生了,我还能不认?”
纪安宁想到上一世,他一直执拗的希望她给他生个孩子,可她总觉得对不住第一个孩子,也不觉得她和闻裕有未来,所以每次过后都偷偷喝避子汤。后来被他知道了,冷了她好几个月。
这人没那般心狠的,她一直都知道。
“闻裕,谢你这份心了,但你自身都保不住,更别说保护孩子了。”纪安宁撑着树干起身,“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什么白虎转世,我的孩子承受不起,我只想他做个普通百姓,平平淡淡就好。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得警告你,等孩子出生后,我不许你抢回闻家,不许你认他,不许你跟他提我们的事,你野心极大,喜欢干掉脑袋的事,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被你连累。”
闻裕脸色一沉,“你说不许就不许?”
纪安宁沉了口气,“你难道要我死不瞑目?”
谨烟见纪安宁气哄哄的走来,忙上前扶着她,又看那闻裕,站在金黄的槐树下,仿佛融入了这秋景,进入了画中。
走了一段,谨烟才说道:“姑娘,我发现侯府那些人那么坏,您也不气,倒是这闻大人,每次都把您气得火冒三丈。”
纪安宁想说跟那些人生气不值得,但跟闻裕生气就值得?
她叹了口气,摆手不想再提这人。
回府的路上,纪安宁听到外面十分热闹,打开车帘看到百姓们三五成群往一个巷子里走去。
这巷子是槐花巷,纪安宁猛地想到上一世的一件事。
纪安宁让车夫停车,而后跟路过的一位妇人打听,果然是苏园开园的日子。
这苏园原是前朝长公主的园子,占地近千亩,里面有各种珍奇的花种,建筑风格极有南境特色。但匆匆上百年,里面楼宇屋舍被风雨侵蚀的不成样子,还有坍塌的,太后游过一回后,命工部整修。
修了三年,今日是开园的日子。
纪安宁想起上一世的今日,下意识用手扶了扶发髻,“谨烟,你没有给我把头发挽起来?”
“没啊,我给姑娘梳的是您在闺阁时最喜欢的垂云髻。”
纪安宁摇头失笑,有些事还是沿着上一世的轨迹在发展。
她想了想,道:“我们也去苏园逛逛吧。”
苏园很大,虽然今日来的人多,但越往里面走,人也就越少了。
“姑娘,前面垂花门上写着听风楼,我们进去看看吧。”谨烟一脸兴致盎然道。
上一世,谨烟也说了这句话,然后拉着她进去了。自那日起,她和陆长安的缘分才开始。
陆长安早就到该成亲的年纪了,但因为身子虚弱,婚事一直拖着。上一世老王妃为他求娶振威大将军之女,而那女子之前一直在南境,刚回京不久。
老王妃怕委屈了孙子,于是安排未曾谋过面的两人在此相看,即隔得远远的看一眼,也就能看个美丑和高矮胖瘦。
那时她无意进了听风楼,在那回廊上转了一圈,让在远处阁楼的陆长安以为是相看的对象。
竟不想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