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处理完母亲后事,苏娆抱着染血的羽绒服坐在苏家老旧的沙发上,一动不动,像是失了魂。
邵云谦热了杯牛奶递给她:“这些天你什么都不吃,身体怎么撑得住。”
顿了顿,又劝了句:“阿姨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苏娆抬眼望着他,目光却空洞,不知道看向何处。
“那天,妈说要接我回家,还特地给我送了保暖的羽绒服。”她抱紧怀中的羽绒服,泪水又滚落。
“这衣服和她身上的是亲子装,可她都没有来得及看我穿上……”
邵云谦红着眼坐下,语气复杂:“振作起来,阿姨在天之灵,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闻言,苏娆长睫颤了颤。
“这些天谢谢你,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回去吧。”
邵云谦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起身离开。4
只剩一个人,客厅更寂静的可怕。
后悔和自责在寂静中发酵。
只有她发颤的呼吸声。
如果没有爱上司意寒就好了,她就不会离开妈四年,也不会有这场意外,说不定此时此刻,她们正讨论晚上吃什么……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良久,苏娆才将怀中的沾血的羽绒服不舍放下。
“啪”的一声。
一张存折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愣了会儿,苏娆回神捡起,翻开存折,眸光猛然一震。
从四年前开始,每个月都有数千块的汇入。
最后汇入记录是三天前,母亲出事那天早上。
一张卡片贴在上一张的背面,上面是母亲熟悉的字迹——
“回家了,妈养你,我们好好活下去。”
干涩的眼眶涌上股热意,泪水再次决堤。
五脏六腑都像被自责揉碎,让苏娆连呼吸都无比艰难:“妈,娆娆回家了……”
如果上天能听见人忏悔的声音,她有千万句懊悔,更希望所有只是场梦。
等梦醒来时,母亲还在,她没有渐冻症,司意寒依旧是那遥不可及的少年……
这一夜,注定煎熬。
苏娆紧紧抱着衣服,孤坐到天亮。
“咚——”
早上八点的钟声敲响之际,她终于起身收拾自己,随后出门,打车前往和司意寒的住宅别墅。
接连三天大雪,别墅外积了厚厚一层雪,无人踏足。
苏娆踏雪而过,推开门,空寂迎面扑来。
进入卧室,仿佛还能闻到残留的薄荷烟气息。
床头柜上为司意寒准备的胃药崭新如故,衣柜中,两人的衣服被分隔在两边。
她喉间一哽。
明明是夫妻,也曾紧密贴合,但她自始至终都没走进过司意寒的心。
多可笑?
苏娆开始收拾东西,等整理完,才发现在这儿生活四年,仅用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完。
环顾一圈,毫无归属感。
又或许这里从来不属于自己……
关门,拖着行李箱离去。
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白雪皑皑,她独行的痕迹分外戳心,缓了一会儿,她才掏出手机,拨通那熟稔于心的号码。
“嘟——嘟——”
这次,响铃了一次竟然就被接起:“什么事?”
男人的声音依旧冷漠,但苏娆已经不在意,直接开门见山说:“上午十点,民政局门口见面吧。”
一片死寂。
良久,司意寒才重新响起:“等你出院再说。”
闻言,苏娆目露嘲讽。
他竟然还以为她在医院?
看,这男人把不爱表达的多明显。
“司意寒,我不想等了。”第一次呼喊他的全名,苏娆发现自己的声音都陌生,“我妈去世了,她的遗愿,是我们离婚。”
第11章
话落,苏娆直接挂了电话。
十年来,她第一次主动挂断司意寒的电话。
几分钟后,司意寒破天荒发来询问的信息:【你现在在哪儿?】
淡扫一眼后,她暗灭了手机。
已经被挖空的心,再也拥有不了曾经的热情和盼望了。
拖着行李箱朝前走,慢慢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
苏娆站在路口,仰头看着难得的暖阳。
四年前和司意寒重逢时,也是这样一个冬日晴天,可惜她那个时候不知道,ḺẔ有时候得到才痛彻心扉……
心间的涩痛刺的苏娆眼眶发胀,只能深吸口气压下。
这时,对面突然响起一道凄厉呼唤:“涵涵回来——!”
她抬起头。
马路对面一个女人满脸恐慌,惊惧的视线定在马路中间正捡气球的小男孩身上。
伴着刺耳的鸣笛,男孩懵懂抬头望着疾驰而来的轿车。
“危险!”
大脑还没反应,苏娆的身体已经率先跑过去推开小男孩。
“砰——!”
响彻街道的巨响撕扯着每个尖叫着的行人的心脏,眼看着那被撞的瘦弱身躯被撞飞!
空中翻滚间,苏娆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揉碎,瞬间剧痛过后便失去知觉,仅剩的意识开始回放短暂的一生。
气球在眼前飞远,恍惚间,竟从云中看到母亲。
那慈祥的目光像暖阳,驱散了骨血中的冰冷,她拼尽力气般抬起血淋淋的手:“妈,你来接我了吗……”
“我也想好好活着,这次没听话……你可不可以……别怪我……”5
“嘭!”
砸落在地,纤细的身体下,血迹蔓延。
……
上午十一点,民政局外。
车内的司意寒第七次看手表。
苏娆还没来,手机也没人接,因她那通电话而烦?ℨ躁的心划过抹冷意。
就在他发车准备离开时,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苏娆。
司意寒立刻接听,薄唇抿了一下,出口的语气却带着他自己都没理解的情绪:“苏娆,不想离婚就直说,少玩花招。”
然那边传出的竟是邵云谦沙哑的声音。
“娆娆出车祸了,生命垂危,来第一医院急救室吧。”
顷刻间,下坠感和着刺痛裹住了司意寒的心。
车祸,生命垂危?
这些字眼他从没与苏娆挂钩。
等反应过来,司意寒已经到了医院,站在了急救室面前。
见邵云谦站在门口,他脸色骤沉:“既然你还守在这里,何必叫我来?”
话音刚落,对方猛地挥来一拳,重重砸在脸上。
“司意寒,这一拳我早该在四年前就给你了!”
多年的涵养化为乌有,邵云谦只恨不能将他碾碎:“娆娆爱了你整整十年,因为你失去孩子,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现在连她自己的命都快没了,你就这么践踏她的爱?!”
寂静的走廊,气压忽然低了十倍。
司意寒寒着脸抹去唇角的血,冷凛的眉目带罕见带着一抹嘲讽:“她爱我?那你怎么解她有事没事跑去医院跟你纠缠不清,甚至怀上你的孩子?!”
“高中毕业那年,她错塞进我书包的的表白信,落款可都是你的名字!”
楼梯口,原本赶来看好戏的许明薇她脚步一顿,心虚不敢走过去。
表白信……
当年是她偷偷换掉苏娆表白信,她至今依旧记得司意寒看到落款时的冰寒……只是这么多年都没再提过,为什么这时候想起来了?
“混蛋!”
邵云谦被司意寒的话气到发疯,又握拳打了上去:“娆娆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上你这么个故意恶心人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