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昨日没有进赵天一书房看到那些文字,千寻今日同她说得,她便会信了。
只是如今,她听见这些说辞,脑海里不禁将这些与赵天一联系起来。
千寻见娘娘沉思,继续道:“不过娘娘也不必费神,或许真如那些人所言,文天之的死与秦家有关,谁让他将秦家一家都给端了呢?”
楚业安听到秦家,更是一脸愕然,她不是大祁人,对这秦家的了解少之又少,虽说秦家被满家灭门,但她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可这件事在大祁似乎不能谈起,是以她也没有问孟静兮有关于秦家的事情。
她看了眼千寻,纠结再三,问道:“秦家当时可是名门望族,神医可知秦家与文天之可有什么仇恨么?”
千寻细想,而后摇头,“不是没有仇恨,而是这朝堂上的纠葛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
文天之虽说是书院院长,可他那双手就一定干净么?就一定只拿过笔么?
武夫的手尚且都沾染过几百条人命,可书生的手又干净到哪里去,只是未伤人性命,但是人该有的嫉妒情绪也是有的,秦家当时盛名在外,有多少文人臣子背地里想看秦家灭亡?”
楚业安了然于心,心中不知为何,竟颇有些惋惜。
她觉得莫名其妙,就听见千寻继续道。
“娘娘若是对秦家感兴趣,我倒是听说过秦家一件奇怪的事情。”
楚业安抿了口茶,兴致很大,问道:“神医可以说来听听!”
“想必娘娘已经知道了这凤髓晶和龙骨玉出自秦家,那娘娘可知道,秦家最为神秘的还有一处,不知道娘娘可否听过这鲛白玉呢?”
鲛白玉?
楚业安呢喃一声,随后摇摇头,“未曾听过。”
千寻道:“传闻这鲛白玉是用鲛人眼泪锻炼而成,秦家当年部署于民间的产业极多,其中有一个产业便是让人专门出海寻那鲛人泪。
鲛人泪外表看着宛如一粒珍珠,晶莹剔透,粒粒分明,秦家当时发现了商机,于是在民间广招木匠和渔民,一边造船,一边出海。
不到半年,渔民就打捞了上百粒鲛人泪,秦家将这鲛人泪与这白玉混合在一起,最终打造成了鲛白玉。”
楚业安拧眉,问道:“可这鲛白玉有何用处,左右不过一件稀世珍宝而已。”
千寻笑了笑,这笑意让楚业安觉得她有些无知了,不禁略微尴尬一笑。
“娘娘可知道用玉打造的兵器?”
楚业安点头,“当然听过,不过用玉打造的兵器不过是好看罢了,用到战场上,抵不过敌人一击,那玉器便就碎了,有何用处。”
千寻撑开玉扇,笑了笑,“那是因为那些玉本身是易碎的,可那鲛人泪不同,传闻用鲛人泪打造的兵器,可削铁如泥,锋利无比,就连皇上的战袍黄金盔甲也能刺穿。”
楚业安瞪大了眼睛,有些感兴趣了,这可是个好宝贝,若是寻来,然后打造成一副护身铠甲,穿在身上是不是就不怕敌人偷袭了?
她问道:“那秦家寻来的鲛人泪打造了什么兵器呢?”
千寻眼中闪过一抹叹息,又挥了挥手中的玉扇,“秦家确实是打造了兵器,只不过......只不过都将这些兵器卖给了大宴。”
楚业安一惊,不过片刻后又归于平静。
墓灵曾经跟她说过,秦家通敌叛国,这通的便是大宴。
只是她在大宴时好像未听人说起过。
千寻看娘娘陷入了沉思,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端着杯茶望向了窗外。
只是这一望,手中的茶杯砰地一声砸在了桌上。
楚业安被他这突然弄出的响声给吓了一跳,正要询问时,就见千寻正盯着街道处的一名男子望去。
楚业安看那男子身上穿的衣裳是应天府书院的学服,想来应该是学子。
只是千寻为何这么大的反应呢?
千寻忽然起身道:“娘娘,今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去应天府书院的事情还是改日再说吧。”
楚业安觉得莫名其妙,刚才千寻与她说秦家的事情时,不是还兴致盎然么?
怎么一转眼就换一副愤然的面孔。
好像是因为那个学子。
千寻自见到他后,浑身就竖起倒刺,鲜少动怒的他竟然将杯子狠狠往桌上砸去。
那学子与千寻有仇么?
刚才她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看清那学子样貌,但身姿盎然,想必出身不凡。
楚业安耸耸肩,不打算继续思考下去,转身离开幽香院便回了南府。
还是家里睡的舒服啊。
楚业安舒坦的躺在卧榻上。
程嬷嬷看到娘娘在书院待了才两日,整个人好像就瘦了一圈,顿时有些心疼,忙做了些好吃的端上来。
“娘娘,那书院的事情不可交给别人做么?再继续下去,嬷嬷怕娘娘的身体招受不住。”
楚业安没觉得自己瘦了,或许程嬷嬷当过母亲,几日不见,就偏要觉得她瘦了。
于是,楚业安就被逼着吃了不少,最后肚子实在是撑不下去了,程嬷嬷才满意的放过她,收拾碗筷才下去了。
楚业安觉得难受,就在屋子里跳了几下。
孟静兮进来时,就看见她穿了件粉色里衣,头发扎成了......扎成了好似一个汤丸子的形状,在软垫上蹦蹦跳跳。
或许是看多了那些深闺女子扎的鬓发,虽说规矩,但并无这汤丸子头发俏皮可爱,扎在她头上时,让这寒冬都温和了不少。
楚业安跳了几下,实在是累了,转身时,就看见孟静兮身穿玄色衣袍站于她面前,吓得她腿一发软,猛地往后倒去。
孟静兮诧异极了,想接住她,可还是晚了。
左右地上放着个软垫,她也不会多疼。
可他料想错了,楚业安摔得很疼。
她刚摔下去时,骨头碰上了卧榻边的木板,疼得她眼泪都沁出来了。
孟静兮看她眉头都紧皱起来了,忙上前问道:“可是哪里摔疼了?
楚业安撇撇嘴,满眼的愤怒。
她没回答孟静兮的话,是因为她摔的地方有些特殊,她不好意思说,只能嗔着眼瞪他。
孟静兮低笑了几声,而后朝着她伸出手去。
楚业安一把撇开他的手,揉着尾椎骨起来。
坐回到卧榻上后,楚业安问他,“王爷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孟静兮收敛住嘴角边的笑意,开口道:“无事,本王就是听到你回来了,所以来看看!”
楚业安冷哼一声,撇嘴低声道:“来看就来看,为何要吓人?”
“刚刚是撞到了哪里?”
孟静兮见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刚才撞疼了。
他伸手想要探去,楚业安又一把拍在他手背上。
啪地一声,那白皙的手背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红印子。
楚业安心底一诧,抬头看了眼孟静兮,就见他眸子都冷了几分,顿时有些害怕了。
不过她自认为这件事是孟静兮的错,所以就算他生气了,她也是有理的那一方。
她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下一刻,孟静兮坐在了她身边,楚业安以为他要出手打她,正打算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时,一道柔音传了过来。
“是本王的错,本王让年年受疼了。”
楚业安心莫名一紧,抬头看他,就发现孟静兮正深情的望着她。
他伸手,往她刚刚摔着的地方触去。
“是这疼?”
楚业安这回没阻止他,但是他刚刚一碰那里,楚业安一个激灵,旋即站了起来。
“孟静兮,疼,轻点!”
“好,我轻点!”
孟静兮说完后,便出去了。
楚业安以为他这是赌气离开了。
一点气都受不了,还说什么心仪她,分明就是在骗她。
楚业安有些累了,不想纠结这些事情,准备倒头一睡。
谁知门开了。
这一次的脚步声格外清晰,楚业安不想听见都有些难了。
她愤恨,攥紧手指,起身看着孟静兮。
“孟静兮,你是不是成心的?”
她一想睡觉,他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孟静兮乖乖的站在原地,不知为何,有些委屈。
他怕他走路没有声音,会吓到她,所以这一次,他每个步子都踩得很重,总算闹出了些动静,可她又骂他了。
楚业安想破口大骂回去,见孟静兮手里拿着瓶药膏,上面写着专治铁打损伤。
她才知道原来孟静兮刚刚出去,是帮她拿药了。
她误会他了。
楚业安放低声音,没了刚才那般锋芒,而是压低声音道。
“你为何去拿药膏也不同我说,如果你说了,那我便不会......骂你!”
虽然说出这话,楚业安仍旧是觉得心里一片心虚。
但她也是个人,也是个女子,孟静兮对她这般好,又这般耐心,她怎会看不见。
孟静兮听完她的话,只是沉默,而后将那药膏放于被褥上,抬眼看她。
楚业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孟静兮低笑,“年年上药不需要卸下衣袍?”
楚业安当头一棒,孟静兮这是想亲自给她上药。
可是她受伤的地方是在那处。
楚业安忙接过药膏,“不用了,这些不需要王爷你来,等程嬷嬷来便好。”
孟静兮偏执,“可是你现在会疼。”
楚业安哄着他,“我可以先等等!”
“可是这样本王会心疼!”
楚业安随意道:“没事,我皮糙肉厚,习惯了。”
孟静兮赌气,轻斥道:“本王怎可让年年受苦?”
楚业安屏住呼吸,又深深的吸了口气,好说歹说他就是赖在这不肯走了,是吧。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将那药膏放回他手心中,别扭道:“好啊,那你便来吧!”
反正只是上药,她曾经给自己的病患哪里没上过药,有何好害羞的。
孟静兮接过那药膏,见她将里衣缓缓往上抬起。
她长得真是好白,简直比外头的雪还白。
而且还软的不行,好像一碰上去就会化成一滩水。
孟静兮没敢多用力,轻轻的上药。
他坐在她身后,看不到此刻她的表情。
楚业安此刻欲哭无泪,感受着一股冰冷的温度往她身上触去。
而且那温度渐渐回升,此刻已经有了一丝热意。
楚业安闭着眼,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
孟静兮感受到了面前女人的颤栗,他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如今遇到这场面,就算是有如铁一般坚固的定力,此刻都觉得无事于补。
他闷哼一声。
房间内出奇的安静,这一声闷哼将两人的思绪都给搅乱了。
楚业安好不容易建立的围墙倾然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