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一怔,疑惑的看向身旁的欣儿。
欣儿无措地摇了摇头:“公主,我没有……”
“做了便是做了,若不是你,红绸从哪里来的?”付行云显然不信。
林鸢看着付行云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莫空桑,眼中一黯:“可能是我疏忽了,抱歉,我马上让人收了。”
欣儿立刻叫人收拾。
林鸢抿了抿唇,看着付行云:“午膳……”
话还没说完,付行云打断了她:“公主先吃吧,我还不饿。”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留下林鸢满心苦涩,久久无言。
欣儿拿着收好的东西走出来,一共只有两条红绸,不知从哪儿来的。
林鸢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
但看着仍在哭泣的莫空桑,没有说什么。
她正要离开,莫空桑却跪下扯着她的衣袖:“多谢公主收留,空桑今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林鸢眉头一蹙,这话说的,好像她从此就要在公主府住下来了似的。
“莫姑娘不必客气。”将衣服抽出,林鸢淡淡道,“好好住着吧。”
走出侧院。
好好的晴天一下变阴了,秋风吹过
连接两日,吃饭时付行云都未出现。
林鸢看着桌对面空荡荡的座椅,也什么都吃不下。
欣儿心急如焚,再三去请,付行云才到正堂用膳。
林鸢苍白的脸总算有了点血色。
公主府的两个主人气氛和缓,下人们都松了口气。
可饭才吃到一半,莫空桑又来了。
她捧着一壶酒,一副可怜模样:“公主,这是我自己酿的桃花酒,感谢你愿意收留我……”
林鸢停下筷子,看了表情波澜不惊的付行云一眼,扯出一抹笑:“莫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我向来不喝酒,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
她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但莫空桑却一副惶恐的样子,急忙上前将酒瓶往林鸢怀里塞。
“我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这桃花酒了,请公主不要嫌弃……”
林鸢吓了一跳,往后一退。
“嘭!”一声。
酒瓶摔碎在地。
“公主你怎么样?”欣儿连忙上前。
林鸢摇了摇头,却看见付行云看也没看自己,只顾扶起莫空桑。
她心中蓦然一凉。
还未回神,便见莫空桑又跪了下来,眼泪吧嗒下落:“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付行云紧皱着眉扶起她:“不用跪,又不是你的错。”
林鸢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关切,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惶恐。
她可以不在意他日复一日的冷漠,却无法忽视他心里另有他人。
付行云转过头,看到林鸢的目光紧盯着自己扶住莫空桑的地方。
他一下抽回手。
“你先回去。”他对莫空桑轻声道。
莫空桑还想说什么,看见他冰冷神色,立刻低头说了句“是”。
莫空桑离开了,酒瓶还碎着。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先说话。
林鸢心中思绪万千,正想开口,外面传来通报:“启禀公主,宫里刘公公来了。”
刘公公走进正堂,堂内又恢复了正常。
刘公公先看林鸢一切如常,才笑着道:“公主,陛下答应您下江南游玩了,过几日便让驸马陪您一块去。”
林鸢一怔。
下江南是她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只是她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长期游行。
这次,父皇大概是想让她死前至少如愿一次。
想到这,她苦涩一笑:“谢谢公公,替我谢谢父皇。”
“老奴告退。”
刘公公走后,付行云脸色冰冷:“如今西北灾荒严重,国库入不敷出,下江南简直劳民伤财!”
话说完,他便愤慨离去。
林鸢解释不及,只能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伫立。
夜幕降临,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公主府,进了皇宫。
马车在内宫门前停下。
“绵绵。”一只手掀开车帘,是太子李知儒。
他百忙中还是亲自来接林鸢。
李知儒将她扶下马车,关切的问:“怎么感觉你有些不高兴?”
林鸢心头一酸,小声道:“皇兄,听说西北有灾荒,江南我还是不去了,留着钱赈灾吧……”
李知儒眉头一皱:“西北赈灾由我亲自前往,你这次下江南也是因为太医院要去采买药材,你顺便跟去。”
林鸢还想拒绝,李知儒却转口问道:“是谁告诉你西北之事?”
林鸢口峰一顿,忙否认道:“我只是听的坊间传闻……”
李知儒不悦的一挑眉。
林鸢心中一紧,幸好他没继续追究,只是柔声安抚:“你好好准备,这次玩得尽兴一点。”
林鸢点了点头:“嗯。”
“谢谢皇兄。”看着李知儒疲惫的样子,林鸢心中的千言万语汇成这一句话。。
“乖……”李知儒摸了摸她的脑袋。
第二日,马车回到公主府。
下起了蒙蒙细雨,林鸢走进正堂便看见了付行云。
他不知坐了多久。
见到林鸢,他眉头微松,随即上前恭敬行礼:“公主日安。”
屋檐下掉落的雨滴敲击着地面,也像敲在林鸢心里。
眼神黯淡了几分,她轻轻开口:“皇兄会去西北赈灾,我们这次去江南也是跟着太医去买药材……”
付行云听完,神色一顿。
接着却开口道:“如此便恭喜公主,可以心安理得地去游玩了。”
林鸢愣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说不出话,只能看着付行云挑不出一丝错漏的行礼离开。
冷风吹进未关的门,带走她不多的温度。
冬日似乎快来了。
又过了几日,到了要去江南的前一天。
这些时日,林鸢和付行云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相处。
只是林鸢自己却很清楚,他们之间,那无形的壁垒越发厚重了。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
林鸢坐在桌前等着付行云。
不速之客却先一步来了。
莫空桑在欣儿警惕的目光下,又带着酒来了。
她一副害怕的样子:“公主,前些时候害您受惊,特地取来最后两瓶桃花酒向你赔罪。”
欣儿厌恶道:“不必了,公主不能喝酒。”
莫空桑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打开酒壶倒了满满一杯,放在桌上。
“公主,你尝尝,师兄自小就最喜欢喝了……”
闻言,林鸢神情一怔。
原来他们是青梅竹马……
莫空桑接着说:“师兄说过最喜欢喝我亲手酿的,公主恐怕连师兄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吧…………”
“大胆!”欣儿呵斥道。
莫空桑立即眼泛泪光,一下跪倒在地。
付行云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听见莫空桑哭着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公主赔罪……”
付行云伸手扶起她,冷声道:“公主天潢贵胄,我们普通百姓吃的东西自然吃不惯……”
林鸢心口一窒。
脸色一下变得苍白,她拿过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苦,好苦。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
原来酒的滋味竟然是这么苦……
欣儿担心又震惊:“公主,你不能喝酒……”
“没有关系。”
心口烧的厉害。
林鸢扶着椅子慢慢坐了下来,心口有些疼,但她已经习惯了。
付行云脸色也是一变,但发现林鸢不像有事的样子,又恢复了漠然。
他朝着林鸢又行了一礼,随后道:“公主,我想带师妹一块去江南,不知可否?”
林鸢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可能是两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旅行了,他却要带上一个莫空桑……
林鸢久久看着他。
付行云那看着自己的眼里,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
林鸢强撑着身子,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好。”
心口疼得越发厉害,她却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半分。
付行云得到答案,微微一楫:“多谢公主。”
随后,拉着莫空桑便走了出去。
林鸢努力撑着的身体顷刻间倒在了地上。
“公主,我去叫太医……”欣儿大惊失色,上前抱住她。
林鸢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胸口:“不用,柜子里还有药……”
明日就要去江南,没必要再让父皇和皇兄担心。
吃过药,林鸢没有回主卧。
成亲以来第一次,她和付行云分房而睡。
第二日,南下的车队准时出发。
伴着忽起的秋风,林鸢离开了长安。
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队伍没有挂公主旗号,就像普通的南下队伍。
一路住的都是驿站,直到接近江南,主事陈太医才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似乎正值当地节日,外面熙熙攘攘。
林鸢从未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站在客栈门口贪恋的看着。
直到陈太医来请,才不舍的回了客栈。
付行云看向她所视的方向,眉头微皱,也转身走了进去。
莫空桑紧紧跟在他身后。
林鸢走在前面,还没走几步,客栈掌柜上前介绍:“今日是我们当地的喜丰节,大家都会去河里放花灯祈求姻缘。”
接着,又热心的对着付行云和莫空桑说:“公子可带着夫人一起去,今晚可热闹了!”
气氛一时凝结。
林鸢看着站姿亲密的付行云和莫空桑,默然不语。
而付行云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陈太医连忙上前:“你乱说什么,这才是我家姑爷和小姐。”
掌柜尴尬无比:“客官莫怪,小人眼拙,今夜北桥上携手走过的夫妻便可白头偕老,夫人和公子也可前去看看……”
难以抑制的酸楚从林鸢胸中涌出。
她苦笑一声,径直往房间走去。
长街灯火阑珊,仿若白昼。
林鸢站在窗口,看着来往的行人,眼中默然。
“公主如果想去,我可以陪您去走走。”
这时,身后传来了付行云的声音。
林鸢难以置信转身:“真的?”
但掌柜的话一下响在心里。
白头偕老不过是奢望,但是……纵然只有一刻期望她便也满足。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付行云牵住了林鸢的手。
她手上拿着付行云买给她的荷花灯,走在人群中,就像普通的夫妻一样。
这一刻,林鸢几乎感觉有些不真实。
“师兄……”
正当林鸢失神时,一声刺耳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莫空桑满脸笑意地向他们走来。
但是刚走了两步,她便险些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