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乐意被别人说矫情。
阮芫立刻想到了网上翻白眼的表情包:贱人，就是矫情!
一时词穷，解释道:“我忙着去找摩的师傅载我下村，再晚就完不成任务了。”
贺余拦着去路，抢过她手里的册子，翻看了几页:“这个村不算远。”
他看了看表，思索了半晌，说道:“你等我十点上完课了陪你去。”
见阮芫还在犹豫，他有些无奈的喊道:“姐姐，我送你总比那些陌生的摩的师傅好吧，你都不知道人家是干嘛的。”
阮芫有些怀疑的看着他:“骑摩托车走山路，你到底行不行啊？”
贺余面色一沉，俯下身在阮芫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她耳根子立刻红了起来，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老板拿着漏勺，伸长脖子往两人方向望了一眼，嘿嘿一笑:“竟然还真好上了一对，只是这对的搭配有点意料之外。”
阮芫回旅馆等着，十点过，贺余真的骑了辆摩托车来。
今天走的村子，虽然近，但是人数多，花了很多时间。
可能是贺余腿长的原因，亦或是两人比较熟悉，阮芫觉得比跟黄师傅一块还安心。
贺余跟学校门卫大爷借的摩托车，已经很旧了，刹车也不是很灵敏。
遇到下坡路，还要伸腿在地上划着，才能堪堪刹住车速。
阮芫一手举着相机，心安理得的坐在后座，丝毫没有帮一下或者下车的意思。
贺余瞟她一眼，捏紧了刹车把手:“你现在这个样子，特别像剥削农奴的地主婆。”
阮芫哂笑:“谁叫你逞能。”
贺余耸耸肩，双腿一收，踩回了摩托车上，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摩托一下子就往弯道上冲下去，冷风争先恐后的往阮芫鼻孔里和耳朵里灌。
阮芫尖叫一声，空出的手紧紧搂住贺余的腰:“你不要命了!”
“不是你说的我逞能吗，那就不逞能了。”嘴上虽这样说，贺余的眼睛却紧盯道路，熟练的的扭动着方向。
可就是不减速，摆明就是故意为之。
阮芫咬紧后槽牙，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拽他前胸衣服的手更紧些，以防滚下山时能拉他垫背。
车疾速的转过一个又一个弯，每次都是碾着路坎边缘飘过，阮芫的心脏刚落回肚子里，随着下一个弯的出现又弹回了嗓子眼。
一截长坡路下完，阮芫觉得自己比摩托车还累，伏在路旁的围栏上大口喘气。
贺余把摩托车支在路边，点了根烟抽着，模样欠欠的。
阮芫一股子气刚想发作，贺余吹了口烟圈，噙着笑朝着阮芫身后抬了抬下巴。
马路对面一栋崭新的三层楼房门口，有位老者正佝偻着腰在抱柴。
弯弯绕绕的山路旁建这么大一栋房子，实属罕见。
阮芫横穿马路到了对面，贺余连忙扔了烟跟上。
这位老人也是阮芫拍照的对象之一，听明两人的来意后，老人很高兴，搬了凳子到门口给两人休息，自己进屋换衣服。
阮芫举着相机调试，找合适的光源，贺余帮忙把背景布挂上。
等老人的间隙，两人围着房子参观起来。
农村自建房的格局几乎都是一样的，中间是一个四扇大门的堂屋，右侧的一间开的小门。
刚才老人是从小门进屋的，两人跟着过去，走近些便听见一群小孩的声音，混合着手机游戏的音乐，略显嘈杂。
小门没关，阮芫站在门外往里张望，家里的家具和房屋一样，都很新。
方形的红色铁炉旁，五个穿着不算干净的小孩，各据沙发的一方，有的坐在凳子上，十分入迷的打游戏。
老人换了件蓝色的毛呢外套，肩线和衣背出有明显的折痕，显然平时都舍不得穿。
老人侧身艰难的从小孩子间挤过，没有一个孩子起身让路。
阮芫引导老人坐下，老人缓慢的移到背景前坐下。
在拍摄中和老人闲聊，阮芫才了解到，这周边的人家，没有建新房的夫妻外出务工攒钱建房，建了新房的夫妻外出务工攒钱买车。
孩子常年留守，由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教育，只能通过手机和父母联系。
照片拍完了，贺余帮着老人把凳子收回屋里。
阮芫拿着相机站在门口选照片，瞟了瞟屋里的一群小孩，阮芫不自觉的举起相机，“咔嚓”按下快门，拍了一张。
崭新的家具间窝着一群脏兮兮的小孩，每人捧着个手机，手机屏幕的反射成了孩子眼中唯一的光。
很讽刺，父母眼里最重要的是物质条件，孩子眼里最重要的是手机里廉价的快乐。
所有任务完成，阮芫得回南市政府交差了。
在微信上联系了上次送四人来的师傅，只有阮芫一人，政府不会派车出来，阮芫只能自己搭班车回去，可以拿车票去报销。
回南市的班车只有早上八点30的一班，坐四个多小时走走停停的班车，中途还要中转一趟。
阮芫看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头有些疼。
抬眼看了下坐在藤椅上写东西的贺余，捏了捏手指，走了过去:“你车借我开回去吧。”
不待他回答，接着说道:“反正你们到时候会有车来接。”
阮芫说得理所当然，半点不像求人的样子。
贺余头都没抬也拒绝得很干脆:“不行。”
放下笔抬头，似笑非笑的盯着阮芫:“车就是老婆，哪里能随便借。”
阮芫学起了他的无赖样子，直接上手，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了钥匙:“你帮我这次，下次我请你吃饭。”
“你欠我多少顿饭了，能不能兑现一次。”话是这么说，贺余到底不忍心她搭车回去。
帮她提了行李，到楼下退房。
站在柜台处办手续时，身后有人喊了声:“阮小姐。”
阮芫回头，黄师傅正站在门口，见了她，摸摸头，笑道:“我找你有事。”
他的事无非是拍照片，阮芫此刻忙着南市政府交照片，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嘴那么快，什么事都敢应。
“是你媳妇生日到了吗？”虽然有事在身，但他找到了这里，阮芫也不忍心直接拒绝，打算听听再决定。
黄师傅好像生怕阮芫看不清，头点得很用力:“嗯，就是今天。”
阮芫犹豫着是要答应还是拒绝时，贺余已经放好行李，从门外进来。
“贺老师。”黄师傅看到贺余，微笑着打招呼。
这声贺老师不仅把贺余意外到了，也让阮芫笑出了声。
贺余这样离经叛道的人，怎么看都和老师这样的职业不沾边。
贺余摸了摸鼻子，看向阮芫意味深长的回道:“我的学生只有她一个。”
黄师傅上次见贺余，被他低气压的模样先入为主，不敢直接这样称呼他。
阮芫尴尬的笑道:“他只是一个学生，还不是老师。”
侧头瞥了一眼贺余，这货随时都一副拽拽的模样，又道:“他这样的性格啊，永远都不可能当老师。”
贺余自然的去提阮芫手里的相机包:“这是怎么回事?”
阮芫压低声音的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
贺余往前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阮芫脸便杵进了他手臂上。
拉起阮芫就往回走:“那你必须得去一趟。”
阮芫不解，他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
贺余睨她一眼:“上次你在街上被掳走，是他来找我通风报信的，按理说，你欠他一个大人情。”
看来这趟非去不可。
黄师傅家住在半山腰，弯弯绕绕的上坡小路，连硬化都没有。
送家具的汽车不敢上，把冰箱卸在了山下的路边。
160升的冰箱，都快有黄师傅人高了，都不知道他要怎么背上去。
贺余和黄师傅两人站在冰箱旁，一边抽烟一边商量着怎么把冰箱捆在身上，才不会滑落。
一支烟抽完，两人也商量出了结果，贺余帮着他用布袋子开始绑着。
阮芫帮不上什么忙，干脆拿出了平衡架，把相机架上去，全程帮忙录像。
前半段路还不算陡，又有贺余在身后帮忙掌着，一口气爬了约二十分钟。
阮芫举着相机去看路程，山高雾气重，看不真切。
阮芫回过身问靠在旁边休息的黄师傅:“这条路平时步行要多久?”
“空手走的话半个多小时，今天可能要多花一倍的时间。”黄师傅回着。
阮芫又看了一眼，路弯弯绕绕的都看不到尽头，有点泄气，去找贺余，他也在看着上方的路，脸上的表情有点懵。
阮芫悄悄的把相机打开对着他录了一小段。
他回过神来发现阮芫在录自己，唇角一扬，朝着镜头后的阮芫流里流气的吹了声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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