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一双人,呵,一生一世一双人……
江栩儿身形一晃,喉咙间涌上浓浓腥甜,唇角滴落一串鲜红。
“帝后,”一旁的仙婢惶然上前,“方才为何不让告诉帝君,您的身子已经……”
告诉景辞煜,她仙魂有损,已时日无多?
说了又如何,不说又如何,终究他已不再是那个对她一心一意的人。
“此事你不要多嘴,”江栩儿眸光黯淡,转身缓缓朝外殿走去,“也不必跟来。”
日落下,她的背影如此苍凉。
那染红裙角的鲜血,似开得正盛的红梅,繁华过后,便是凋零。
忘忧宫,夜已深。
“忘忧,忘忧。问世间谁能忘忧?”江栩儿苦涩喃喃。
这巍峨宫阙冷清如雪,还不如人世间小门小户,一茶一饭,知冷知暖。
这夜,江栩儿在软玉床上独眠,睡梦中似看见了千年之前的景辞煜。
那时的景辞煜对她呵护备至,眸光温柔如月华。
可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再未在梦以外的地方见过那样的他……
半梦半醒间,一双手拥她入怀。
“今日,生孤的气了?”熟悉的嗓音落入耳中,江栩儿恍然以为又是个梦。
一睁眼,却见枕边的人实实在在是景辞煜。
思及白日之事,她心中痛楚,索性闭目不答。
景辞煜不悦,耐着性子继续解释:“孤乃帝君,身边总会有别的女子。但孤的帝后,只有你一人。”
他的怀抱一如当初宽厚温暖,看似情深的一番话,落入江栩儿耳中却如此凉薄。
“若我不能陪帝君一生一世呢?”她苦涩开口。
凡人寿命短暂,仙寿亦有尽时。
她情劫不渡,仙魂有损,哪里还有一生一世?
还没等到景辞煜的答复,外头就传来叩门声。
有人恭敬说道:“禀帝君,有仙将与魔族奸细互通往来,恐包藏祸心……”
江栩儿一惊。
仙魔两族争斗多年,彼此恨之入骨,私通魔族乃仙界重罪。
没想到,竟真有仙将如此胆大妄为!
景辞煜起身,挥袖间,宫门应声而开。
外头的黑暗如一张巨口,江栩儿心中莫名涌起一丝不安。
景辞煜大步踏出宫门,声音冷沉如冰:“说,究竟是何人?”
那仙奴抬头飞快地瞥了江栩儿一眼,又垂下眸去,声音颤抖:“是……是帝后的父亲,苏烈。”
江栩儿浑身一颤:“不可能!”
她面色发白,看向景辞煜。
触及的却是他不带一丝温度的目光:“暗卫忠心耿耿,从不曾出错!江栩儿,你乃苏烈唯一的女儿,他与魔族奸细来往,你可知?”
第三章 流光飘散
景辞煜说得如此不容置疑,江栩儿的心已是凉了半截。
她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紧:“我父一生征战无数,一片铁血丹心,岂会与魔族有染?恳请帝君派人彻查此事!”
“好。”景辞煜面冷如冰,沉声开口,“就让你那义兄郎殇去查,他若敢对苏烈有半点袒护,同罪论处!”
景辞煜拂袖而走,留下江栩儿心乱如麻。
此事若稍有差池,则苏氏一脉灰飞烟灭。
江栩儿坐立不安,无法入眠。
她起身散心,竟莫名走到月老阁。
迟疑片刻,江栩儿踏入月老阁。
月老半睡半醒间瞥见江栩儿的身影,惊得翻身坐起,忙不迭见礼:“帝后……”
江栩儿微微抬手:“不必多礼。我来是想请月老解惑。”
月老恭敬点头:“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栩儿举起右手,露出皓腕上系着一根红线。
那红线竟如蚕丝般孱弱,仿佛下一瞬便会寸寸断裂。
这红线不过半尺,系着的却是她和景辞煜的姻缘。
情深,则光华夺目;情浅,则黯淡无光。
江栩儿垂眸,目光定在那早已灰暗的红线上:“月老,你说……为何会如此?”
月老却只是道:“缘起缘灭,只能听天命,顺天意……”
江栩儿摇头:“月老,你并未解我的惑。”
月老见她眼眸微红,不忍道:“这不是惑,乃是结。帝后,您与帝君之间……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共枕千年,彼此了解如斯,哪会有什么误会?
无非是倦了,冷了,乏了,腻了。
再长的情,终也不抵光阴的消磨。
江栩儿怔怔离开了。
走到林边,她终是压不住心头刀绞般的痛楚,一口鲜血自喉中涌出,沾满了她素白的罗裙。
她一步步朝着忘忧宫走,如一截没了魂灵的枯木。
仙人结缘,许以来生。
她当年和景辞煜结缘时,对着天地许上了所有,换这一份抵死情深。
如今失了情,也难怪仙魂要散去……
“九儿,九儿!”一道声音遥遥传来。
江栩儿回过神,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天边而来,却是义兄郎殇。
郎殇乘仙鹤而来,目光焦灼,一见她就道。
“九儿,帝君忌惮苏家势大,栽赃义父与魔族有染。铁了心要灭苏氏一脉,你且速速随我离开这仙宫,若留在此地,恐也会被景辞煜所害!”
江栩儿一怔,连连摇头,只觉难以置信:“景辞煜若真想灭苏氏一脉,又怎会派你去查此事……”
郎殇急切打断她的话:“如今的景辞煜,早已不是那个大荒之地的被废储君,他是高高在上的帝君!我拿到手的证据全是苏家谋反铁证。九儿,趁暗卫还未发觉,快同我走!”
他牵住江栩儿的手就想把她带上仙鹤,就在此时,四周突然亮如白昼。
江栩儿脸色煞白,这才发觉手持仙器的暗卫已将此地团团围住。
“九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