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粤往后仰了仰,懒懒散散伸指敲了敲桌子:「坐下。」
还是惹到他了。
毕竟我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了他一耳光。
如果我现在一走了之,那我大概率就真的是被分手的下场。
12
我坐下后。
江粤的朋友过来给我敬酒,我原本想拒绝。
江粤压低嗓音凑在我耳边说话,距离暧昧得像是我跟他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别扫兴,让你喝就喝。」
我接过,舔了一口。
是啤酒,很苦。
以前我跟季竹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跟朋友聚会,他从来不让我喝酒。
第一次见他朋友。
他朋友给我敬酒,季竹伸手接过来。
怕舍友不高兴,也不含糊,直接喝的双倍。
晚上我们坐出租车回去,他喝了酒很乖。
闭着眼睡觉,也不闹。
到了的时候,我开门去扶他。
他像没事人一样起身出来。
13
我一边惊讶他酒量,一边兴奋地讲晚上吃饭时他朋友们说的那个笑话。
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慢慢走在我后头,不说话,只是弯着唇角笑。
门刚一合上。
手臂被不轻不重的力道握住往回收了一下。
我被推到门上贴着。
季竹的右手垫在我脑后,他亲我的时候手掌还往下滑了点。
捏着我的后颈。
我有点怕痒,缩脖子笑。
季竹晚上没吃东西,就只喝了啤酒。
他嘴唇很软,舌尖一股啤酒的苦味和小麦香气。
「眠眠,我有点忍不住了。」
我耳朵绯红,刚要说话,突然感觉喉咙发痒不舒服。
我咳了两声。
季竹伸手开灯,看清我脸的瞬间他一把把我横抱起来往楼下跑。
14
到了医院才知道,我速发型酒精过敏。
接吻原本是不会造成我酒精过敏。
但我是重度过敏体质,连皮肤沾到酒精都会出现症状。
医生问我喝了多少。
我红着脸:「一、一口?」
季竹耳朵也是红的,他弯腰给我喂水。
医生离开后,他叹气:「再也不喝了。」
我笑起来:「你又不过敏。」
「但我随时随地想亲你啊。」他说得一脸坦然,「喝了酒就更想亲你。」
只是现在,再也没有人替我挡酒了。
我端着那杯啤酒,侧头看着江粤。
看着那双酷似季竹的星月眸,我冲他笑了笑。
无声道。
季竹,我好想你啊。
仰头喝下那杯啤酒的时候,我胳膊抬得很高,恰好掩饰了我流的泪。
江粤把我抱上车的时候。
我意识都已经模糊了。
喉咙水肿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想起江粤刚才在包厢里发火的样子,我有点想笑。
喝完三杯后,我已经很难受了。
我窝在沙发角落里,蜷成一团。
江粤想起我来,喊了声我的名字,我没动。
他走过来,弯腰撩我的头发看我脸。
「草了。」他伸手把我扶起来,「你他妈是不是酒精过敏?」
我太难受了,一声不吭。
他的朋友们都围了过来,江粤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透着躁和狠:
「滚开。」
他将我横抱起来,快步朝外面走去。
可是江粤,让我喝酒的是你。
害我变成这样的,也是你。
16
江粤低头往驾驶室里坐,我挣扎着起来。
嗓子哑得跟卡了玻璃碴子似的,也喘得厉害:「你……你喝酒了……别开车……」
江粤不管不顾地坐进来:「管不了那么多。」
江粤的朋友们也追了出来。
他一哥们儿直接在车前头拦住他,敲车窗让他下来。
江粤:「滚。」
我感觉他状态有点儿不对劲。
他轰油门,跑车的引擎声震耳欲聋。
他红着眼,冷笑:「不滚开我连你一起撞。」
江粤的哥们儿表情很严肃:「粤哥别闹了,我答应过你妈……你上次就……」
他看了眼我,话戛然而止。
我闭着眼抬手拽了下他的袖口:「我好难受……让别人开吧……」
最后他总算妥协了。
江粤哥们儿开的车:「还得是嫂子牛啊,能拿得住粤哥。」
我无力地扯了下嘴角,表示回应。
车子发动起来,我将脸埋得更深。
脸色也慢慢冷了下来。
17
半路上,可能是路面不太稳。
车子颠簸了一下。
我本来就难受,颠了这么一下更犯恶心了。
江粤突然将我拉过来,把我压下去,头固定在他腿上。
「躺好,别动。」
我眼睛也肿得厉害,试图睁眼看他脸上的表情。
他拿手掌盖在我眼皮上。
他掌心冰凉,我眼部的肿胀缓和了一些。
江粤冲前头骂了句:
「再晃一下,给老子滚下去。」
到医院后。
不知道是不是太巧,又遇到了上次那个医生。
那个医生居然还认出我来了,有点来气:「小姑娘,你是不把命当命啊?」
「你酒精过敏症状很严重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再晚点你就要抢救了啊?上次就跟你男朋友千叮咛万嘱咐过,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我垂着眼不说话,输液速度太快了,血管冷得发痛。
医生骂我又去骂江粤。
我正想说话,却看到江粤低眉顺眼地插兜站在那里。
出乎意料地,乖乖挨骂。
18
我有些恍惚。
江粤这种被宠坏了的二世祖,从小被人娇纵坏了的狗脾气。
没人敢在他面前说重话。
他也疯,疯起来六亲不认的混账模样。
他眉头还是紧蹙的。
但脸上的戾气少了许多。
医生说的,交代的话,他甚至有平静下来去认真听。
可能是因为愧疚?
他这样平和的样子跟季竹更像了点。
我的季竹。
无时无刻,那双眼,不浸着亮光和温暖。
眼睛微弯,他发色浅,在阳光下头发是栗色的。
额发翘着。
毛茸茸,暖烘烘,像极了一只金毛狗狗。
19
因为要住院。
我让江粤先回去。
他靠在窗户边,月色温柔,连带着将他一身的戾气都洗去了不少。
江粤低头咬着烟,打算点的时候又停了。
他倚站着,问我:「你以前也酒精过敏进过医院?」
我点头。
病房里的床头灯很暗,我眼睛本来还没完全消肿。
也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情。
「那你今天,是不要命了?」江粤轻笑,「还是说,故意想让我愧疚?」
「没有。」我摇头,「我只是不想你生日不高兴。」
「你今天生日,我以前有个朋友告诉过我。」
「过生日那天,过生日的人每个愿望都是能够被满足的。」
「不然他新的一年都会不顺遂的。」
三年前我生日那天,季竹让我向他许五个愿望。
我问他会不会太多了点,他说不多。
十个他都嫌少。
我让他娶我,他又说:
「眠眠,今天又不是我生日,别便宜我。」
20
「呵。」
「迷信。」江粤嗤了声,他趴在窗户边吹风。
「温西西,下次别这样了。」
「酒精过敏直说就行,我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
我嗯了声。
可是,江粤。
你就是那种十恶不赦的混蛋啊。
江粤待了会儿就打算走了。
他这样的玩咖,我当然不会觉得就靠一个酒精过敏住院卖惨能彻底打动他。
他离开病房后。
我坐起身,伸手拔了针头。
锐痛从手背上传来,针头垂着,带了几滴血甩出来。
我却有种自虐般的快感。
这种疼痛能够提醒我,提醒我是谁,在哪里。
21
以前我生病住院的时候。
季竹就坐在我床头边的凳子上,他能这么坐一整晚。
时不时摸我额头,我翻身,他给我掖被子。
我原本不是个矫情的人。
但因为季竹,我变得额外爱撒娇。
二十多岁的人了,慢慢娇气到瓶盖不想扭,奶茶太冰了不想拿,自己的包也不想背。
那次肠胃炎住院,输了三天的液,手都输肿了。
那个针剂进血管的时候也很疼。
又是大冬天,季竹就去借了个盐水袋,去外头装了热水,又拿 T 恤裹了,小心翼翼地贴着我手背。
我说他像个老妈子。
他一边在我手臂上抚摸着缓解药水带来的疼痛,一边笑:
「能当你一辈子的老妈子也可以啊。」
「老婆不就是要娶回家宠的吗?」
22
我又笑起来。
笑着笑着就又开始掉眼泪,有点儿像个神经病。
病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只蛾子,在灯上扑闪飞腾。
身后的男声静静响起来:
「别哭了。」
江粤拎着一个饭盒跟一包东西。
身上有烟味。
他将东西放下后,看到我手上的血。
立刻按了护士铃。
护士重新给我弄好后离开。
江粤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似笑非笑:「我一走你就这么大火气?」
我缩回被窝里,不说话。
江粤:「气我不陪你?」
他指了下饭盒:「让人给你弄粥去了,要不要现在吃点?热的。」
「你为什么又回来了?」我鼻子嗡嗡的,嗓子也很难听。
23
江粤沉默了片刻后:
「害你住院我还走,那不是畜生吗?」
但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想他陪我。
「你今天的新女友会生气的。」
江粤果然不耐烦了:「诚心的是吧?」
我闭上嘴。
江粤熄灯。
我听到沙发咯吱响了声,他在上头和衣躺了下来。
脸冲里,背朝外。
这个姿势更好。
看起来八分像季竹。
我看了会儿,就犯困了。
晚上睡得很难受,身上各种不舒服。
翻来覆去,半梦半醒间,我感觉有人在摸我额头。
我一把抓住,梦魇住了我。
我紧紧抓着那个手,贴在脸颊上。
好像又流了很多眼泪,枕头都是湿漉漉的。
24
次日醒来,我竟然是抱着江粤的手睡的。
而他明显也睡得很难受,靠着椅子,头一直在点。
我笑了声。
江粤醒了。
他「靠」了声,扭了扭脖子。
明显给他不舒服坏了。
同时我也挺意外的,江大少爷竟然也有纡尊降贵迁就一个病号的时候。
江粤揉着后脖子,眉毛都快拧成结了。
「早说让你回去了。」我笑。
江粤:「要不是你晚上一直又踢被子又哭又闹腾,我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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