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昏迷不醒的第四年。
表白那晚他将姜瑜送回家后,独自开车来到医院,在我的病房里坐了整整一夜,边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我的脸颊,边轻声说着一些琐碎的事。
「漫漫,铃兰又开花了。」
我当初种的。
「我买的黄桃酸奶又过期了。」
我最喜欢的。
「止疼药根本止不了疼。」
我买给他的。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很平静,神色也很正常,正常到让我有种姜瑜没有出现,他也没有爱上姜瑜的错觉。
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在我这里提及过姜瑜,也没有在姜瑜面前提起过我。
姜瑜,还不知道有我的存在。
隐瞒我的存在,这是他日后追妻火葬场的最大爆点,但其实除了当初看向她第一眼时的失神,后来的盛择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样的神情。
月季和玫瑰,他一直分得清。
而那些可笑的让替身模仿原主穿着、性格的行为,在盛择这里,根本不存在。
姜瑜和盛择的第一次约会,穿了件浅蓝色束腰长裙,微卷的栗色长发随意挽起,明媚又温柔。
如果不是确定她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可能会狭隘地怀疑她是故意的,毕竟无论是衣服还是发型,都像极了我和盛择第一次约会时的装扮。
然而盛择并没有说什么,甚至还在下车前很绅士地将黑色外套递给她披上,体贴提醒:
「车外温度会低一些。」
他一向考虑周全,就像从前他每次在出差期间,每天到点提醒我第二天的天气情况,备忘录里写了无数条关于我的信息。
同样的,他与姜瑜的约会,鲜花与礼物,一样没落下,所有的食物都是按照姜瑜的口味提前准备好的。
约会地点是位于市中心五十七层高的一家空中餐厅,落地窗外是星星点点的大片霓虹灯,繁华又浪漫。
结束后,姜瑜去洗手间补妆,盛择双手插兜站在夜幕降临后的落地窗前,神色不明。
我落在他身侧,玻璃上却只倒映出他一个人的身影,恍然间,我们的视线似是在玻璃中对上,他动了动唇,没出声。
后来盛择将姜瑜带到一家高奢服装店,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看了眼她身上的长裙,而后随手取下她挽起长发的发夹,温和地浅笑了下:
「这衣服不适合你,下次不要穿了,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5
姜瑜又进组拍戏去了,是部缉毒题材的电视剧,临行前,她状似不经意间对盛择提起:
「听说李导手上有部悬疑题材剧本,挺不错的。」
我想,如果不是我早已知道剧情,真的会怀疑她和盛择在一起只是为了借助他提供的资源,以此来发展事业。
毕竟自从她和盛择相识以来,不是在拍戏的过程中,就是在去拍戏的路上,而盛择对于她的事业似乎比她还要在乎,但凡是她感兴趣的或是专业人员评估不错的剧本,最后都会送到她手上。
这一度让我有种两人在赶进度冲业绩的感觉,在前进的道路上,两人无需多言,自有一番不足为外人道的默契。
说实话,看了这么久盛择和姜瑜的相处,我都快忘了曾经的他和我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了。
但他的确是变了。
不同于他面对姜瑜时的成熟又冷静,包容有风度,从前的他幼稚霸道又偏执小气,可以因为我随口夸赞了一下他的室友,就再也没让我和他室友见过,也会在和我吵架后,故意洗冷水澡将自己弄生病,然后给我打电话时有气无力道:
「江医生,我生病了。」
如今想来,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九月中旬,姜瑜在片场受伤的消息传了过来。
据说是入戏太深,走不出来,戏中的缉毒男友殉职后,戏外的她跳崖了。
幸运的是,被剧组人员及时拉住,只受了些擦伤。
当然,女主角也是不可能会出事的,这都是促使她和盛择感情升温的催化剂。
得知消息后,盛择直接让人开着直升机将她接回来送去医院,毕竟路途遥远,行车太慢。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姜瑜不愿意和人交流,总是坐在床上发呆。
那天,盛择和医生沟通完去病房的时候,姜瑜正靠在床上望着窗外默默流泪。
见此,盛择语调温柔地安慰:
「别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闻言,姜瑜转头看向他,然后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扯住他的衣服半靠在他怀里痛哭出声。
作为知名女星,除去影视剧里必须要哭的片段,平时她几乎很少哭,或者哭得很克制,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毫不在乎形象地肆意大哭。
其实一直以来,每次姜瑜和盛择有要拥抱的预兆时,我都会刻意避开。还有进不去的两人的住所,我也只会像个鬼魂野鬼般飘荡在附近,不去想他们会在里面做什么,只慢慢等着天亮。
然而这猝不及防的拥抱让我的脑海有片刻的空白,继而像是过电影般迅速闪过我们曾经的片段,最后慢慢定格在眼前的两人身上。
不得不承认,我的回避只是在自欺欺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会有更亲密的举动。
这一幕的冲击性足以将我从前冷静的伪装瞬间击碎,灵魂泛起一阵沉闷的痛意,眼前出现阵阵白光,耳边传来遥远又混乱的声音:
「叫医生,快叫医生!!」
「病人心跳异常……」
「漫漫,你说会永远陪着我的,是你说的!」
「漫漫。」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逐渐消散,视线穿过重重黑暗,我仿佛回到了和盛择初见的那年。
6
我和盛择的初遇算不上美好,但的确是我平淡枯燥的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高一暑假,我被父母送到姥姥所住的小镇,七月的天又闷又热,我将姥姥做的酒酿送到她所说的那位张奶奶家后,就拎着竹篮飞快地往回跑。
日光透过葱葱郁郁的树叶,在长长的巷子里落了一地斑驳的阴影,还有数不清的不知名花朵在往下坠。
快要到家时,我在一个转角和一个男生撞了个满怀,直接将他撞到在地了。
当时我怔愣了下,然后惊慌失措地将他扶起来,不断道歉。
他蹙了蹙眉,扯了扯唇,有气无力道:
「你不看路的吗?疼死我了。」
我想反驳,但事实就是我将他撞倒了,见他虚弱的模样我猜想可能他本来就身体不好,于是握紧他的胳膊:
「你放心,我不会逃避责任的。」
五分钟后,我将他扶到了姥姥家的院子里,让他躺在了树荫下的竹椅上。
却在碰到他肩膀时听见他闷哼一声,我担心是不是刚刚磕伤了,拎起了衣领的一角,然后看见大片的青紫伤痕。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我真的只是轻轻撞了你一下,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他侧过脑袋,微微抬眼看我,面色不改:
「身娇体弱不行吗?」
我咬了咬唇,跑回屋拿出医药箱,我父母都是小城市的医生,我从小耳濡目染,会一点简单的用药。
等仔细给他身上所有伤涂过药后,我才发现他侧着身子睡着了,这才冷静下来好好打量他。
眉眼俊挺深邃、高挺的鼻梁下是微薄的唇,身高腿长却不瘦弱,睡着时很乖,但清醒时,却透露着一种很强的攻击性。
姥姥不在家,我捧着酒酿靠在树边等他醒来,不知过了多久,我察觉到有道强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猛的睁开眼,看见他已经醒来,正把玩着从树上落下来的小花。
我把酒酿递给他,肯定道:
「你的伤,不是因为我让你摔倒才出现的。」
他自然地接过酒酿,几口喝完,很坦然地承认:
「嗯,不是因为你。」
我站起身俯视他:
「你骗我。」
白瓷勺撞击在碗上,发出「叮——」的一声,他沉默了会儿,而后扬起悠悠的笑意,毫不犹豫地道歉: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这些伤是我帮人家干活时弄的,我父母双亡,只能自己干活赚钱读书。」
「刚刚骗你,只是希望有个人能陪我一会儿,我很累。」
他说完还苦笑了一下,像极了捐款视频上那种贫困却顽强的孩子。
我心底一软,见他神色诚恳,就又给了他一碗酒酿,甚至之后也不断找机会带着吃的去偶遇他,买学习资料送给他。
直到一周后,我在巷子里看见他和别人打架,凶狠的模样像极了草原上的猎豹。
我才知道,他又骗了我。
所以我当即转头就走,没想到刚一进小院,他的声音就出现在身后:
「对不起,我——」
「别解释,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打断他的话,不会再被他骗第三次。
但我还是拿出医药箱给他涂了药,并认认真真地告诉他:
「可以还清撞你的那一下了吧?以后还是当作不认识吧。」
那之后,他会经常来找我,每次来都会带些鲜花,或是很甜的果子,又或者是我没见过的手工制作的摆件。
我离开小镇的前一晚,他送了我一个编好的花环,月色里,他的身影有些朦胧,像是承诺道:
「江漫,我会去找你的。」
我并不信,因为他总是说谎。
直到大一那年,在朋友聚会上重遇,他歪着脑袋朝我笑:
「怎么样?我说过的,不会再骗你了。」
7
姜瑜拿到影后奖了。
这是我迈过漫无边际的黑暗,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后得知的第一个消息。
医院里的护士在休息的间隙小声又激动地讨论着,无数建筑的外墙换上了她的新海报,地标大屏上循环播放着她的视频,这一刻,无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获奖了。
我停驻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抬头去看对面建筑上屏幕里的视频。
是姜瑜身着深海蓝的华贵礼服走上台领奖的片段,她单手拎着丝绸般垂感长裙的一角,踩着精致的高跟鞋,在镜头下,脚步从容优雅,褪去了刚入圈时的懵懂稚嫩,如今的她,成熟温婉,落落大方。
媒体开始大肆宣扬她的绝美容颜和精湛演技,同时也将她的经历写成一篇又一篇励志文章。
十岁父母去世,被人收养,从小遭受霸凌,入圈时遭遇冷眼,有点热度时被全网黑,一路走来极其不容易。
这样的经历其实和盛择的经历有异曲同工之妙,有着惨淡的童年,为了生存拼尽全力,后来创业时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但他最后还是成功了,站在了无人能及的高度。
这大概就是他们能成为男女主的原因,磨难重重却又能逆风翻盘,既是逆袭爽文,又是虐恋情深。
微博热搜词条爆了一个又一个。
「姜瑜破碎感哭戏!」
「姜瑜演技炸裂!」
「姜瑜降维打击!」
就在所有人都讨论得热火朝天时,盛择对她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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