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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萧太傅迟疑一阵，还是叹气点头，“可。”
“其三，”陈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决绝，“请太傅同意我与他和离。”
萧太傅惊得呆住了，覆于腹前的手一颤，良久过后才沉重点点头：“好。”
另一边，泉音诗社中的徐瑾，仰头将一杯烈酒饮下，积压多日的所有纠结却没有半点消失。
“你当真厌她？”坐于对面的清玉温声问道。
徐瑾又饮一杯，并未回答。
清玉又道：“你日日来寻我说话，三句中有两句都是在说她。”
“你不懂。”徐瑾放下酒杯，语气淡漠，“像她那样鲁莽之人，说她再多都是厌烦罢了。”
院门外，陈渺一字不落的将这话听了去。
她本想与他好好道个别，此刻却似乎有些多余。
陈渺默默的看了徐瑾好一会儿，最终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去。
罢了，看他一切都好，她终究能彻底放心离去。
她一步一步走着，走出了诗社，也终究走出了徐瑾的生活。

第九章 生死之战

回到太傅府，她只带上了武器。
府门口，她对萧太傅磕了个头：“太傅保重。”
萧太傅将她扶起，嘴中的愿你得胜归来似是被卡住一般，他湿润的眼眸看着陈渺上了马，背着余晖消失在街角。
行至将军府，陈渺将怀中的信交给小兵后，含泪看着府门上风家用一代代人命换来的“精忠报国”四字。
直到先锋出言提醒，陈渺才收回视线，奔赴城门口。
此时在城外等候的三军见她来了，立刻昂首挺胸。
陈渺抬起头，望着高大的城门，突然想起儿时曾对徐瑾说“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她又将头抬高了些萧，逼回眼泪。
她如今真的做了女将军，但徐瑾却永远不会用花轿来接她。
而她，也不一定会活着回来。
陈渺闭上眼，勒住缰绳转过身去。
再睁开眼，便是气势逼人的战意。
她看着面前整齐的军队，高举风字大战旗，沉声大喊：“启程！”
戎装向北，秋风吹起陈渺白色的战袍，她再也没有回过头。
待到深夜，徐瑾才带着醉意回府。
萧太傅却坐于厅中，似是特地在等他。
见到一声酒味的儿子，他的拳便握紧了。
深吸一口气，他硬邦邦的开口：“南方沿海一带突发洪涝，皇上命你去整顿。”
萧太傅手边放着一道圣旨，明晃晃的刺眼。
徐瑾闻言，冷眼道：“这并非我该管的事。”
萧太傅倏然起身，神色一凛：“皇上旨意如此，岂能任你说该不该管。”
又是旨意！徐瑾心中嗤笑着，因为一道圣旨他不得不娶陈渺，现在又来一道圣旨，他又不得不去管不该管的事。
“你即刻动身，莫要耽误。”萧太傅唤来小厮，却是连包袱都给他收拾好了。
徐瑾眉头一皱，一脸不满的看着急不可耐想要让他走的萧太傅。
南下治水最少要花两月时间，他此番离开，以陈渺冲动的性子还不知会闹出什么。
徐瑾突然转身，欲去陈渺的院子。

“站住！”萧太傅立刻呵斥住他，“已是戌时，陈渺早歇下了。城门只开一刻，你若再不走便是抗旨。”

徐瑾紧握双拳，泄愤般砸在身边的门上。
他唤来身边的小厮：“在我回来前，看好少夫人，让她……命人七天一书信告知我她的近况。”
“是。”
在萧太傅的催促下，徐瑾上了马车。
一路前行出了城东口，他却下意识频频掀帘回顾城门上的“京城”二字。
直到只能看见城门上的点点灯火，徐瑾才放下帘子，心中已想将此次南下的时间尽力缩短。
徐瑾心想，他也不是对陈渺有多上心，只是担心她连累了太傅府罢了……
徐瑾一路南，抵达临州。
而陈渺带领的二十万大军，也已抵达白鹭关外。
但他们迟了半步……
白鹭关却已是一座死城。
突厥在一日前破关，屠了城，在白鹭关外摆开了龙门阵等着他们。
风毅将军还会活着吗？
先锋担忧的看着左前方的陈渺，却见她只是死死攥紧了手中缰绳，眼睛通红。
片刻后，陈渺调转马头，向身后将士大声喊道。
“将士们，我们身后就是李朝的江山社稷黎明百姓。这一战，我们不能退，只能死。”
身后一众将士蓦然哀恸。
号角吹响，鼓声震天，哀兵必胜。
陈渺挥起战旗，直指白鹭关。
“众将听命，随我夺回白鹭关！”
她带兵杀入敌营，生生开出一条甬道。
来到城门下时，陈渺的白袍已被血浸红，她一剑斩杀敌兵。
却在抬头那一刻愣了。
只见风毅就伫立在城门口，一只矛穿过他的胸膛抵在地上，散乱的白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狰狞而不屈服的脸。
陈渺瞳孔紧缩，手中的剑差点落在地上，嘴唇颤抖：“爹——！”

第十章 唢呐迎红白

北疆战火连天，南方天灾不断。
徐瑾好不容易才结束一天的巡查，他靠在榻椅上，疲倦之余再次想起陈渺一事。
已经一个月了，一封信也没有。
听闻北疆战事有了转机，他想陈渺也不会一心想着去北疆了，但是失去了她的消息让他很是不安。
而此刻的北疆战场，战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背中三箭的陈渺以剑支撑单膝跪地，嘴角不断流着鲜血，猩红的眼死死瞪着几丈外马上的敌将。
她不肯撤退，只因面前就是杀死爹和哥哥的仇人。
不取他首级，难告慰在天的父兄，难消她心头之恨！
陈渺憋足了劲，翻身上了战马，直奔敌将身侧。
敌将被她突如其来一惊，连忙举起刀向她砍去。
陈渺侧身一闪，伴随着左臂的剧痛，她一剑斩下敌将的头颅。
她的断臂和敌将的头颅同时落在雪地之中，溅开一地的血。
陈渺摔下马，忍痛喘着粗气站起身。她看着断臂和头颅，痛快一笑：“一只手换你一条命，值了！”
敌将被斩，敌军也尽数投降。
雪花随着这场战争的结束缓缓落下，陈渺缓缓抬起头，感受着生命缓缓的流逝。
她将剑插入雪中，忍着左臂的剧痛，颤抖的仰着头看着漫天飞雪。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见徐瑾。LJ
徐瑾总说她鲁莽冲动，但她也是有勇有谋的。
她能护山河无恙，也能护他一生平安。
她半垂着眼帘，苍白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
“爹……我没给，风家丢脸。”
陈渺驻着剑撑着自己身体，缓缓合上眼，像风毅一般伫立在风雪之中。
“风将军！”
周围的士兵纷纷下跪。
哀恸的哭声给这场惨烈的战争画上最后一笔，众人送走了风家最后一位将军，也是唯一的女将军。
……
马车刚踏过城门，一声响雷，惊醒了沉睡中的徐瑾。
徐瑾呼吸沉重，额上细汗密布，车外已是人声鼎沸。
已经到京城了吗？他闭着眼缓和着，但一颗心却异常的慌，慌的他连手都有些微颤。
“北疆战事平了！听说那名女将今日就要返京了！”
“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路人的话让徐瑾一怔，女将？他下意识的想到了陈渺，朝中有几个能上阵杀敌的女人，除了她还有谁！
回到太傅府，徐瑾直奔陈渺院子，可看到的却是一片寂寥。
房中桌案上，放着一张已经落了灰的和离书。
而和离书上日子，恰好是他南下的那日！
怒火霎时烧上了徐瑾的心头，难怪爹让他连夜离开，原来是为了助陈渺出征。
他怒极反笑，好你个陈渺，倒学会调虎离山了！
他忍着要把和离书撕成碎片的冲动往萧太傅书房奔去。
书房中，萧太傅端坐在太师椅上，神情悲痛。
“嘭”的一声，半敞的房门被狠狠踹开。
徐瑾一把将和离书扔到萧太傅脚边，咬牙切齿：“陈渺是不是去了北疆！？”
若是换做平常的萧太傅，早已厉声呵斥了。
可此时的他却是不语，只是垂眸看着那张和离书。
“敌军诡计多端，她空有一身武艺怎能莽撞带兵！”
徐瑾此时心中不止是愤怒，还有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萧太傅一掌拍在桌案上，眼眶通红：“不然又如何，满朝文武皆庸懦无能。陈渺生于将门，自当冲锋陷阵在前！”
良久，顶着徐瑾怒火中烧的目光，萧太傅俯身将和离书捡起。
他语气也缓和了些萧：“她回来了，你去接她吧。”
府门外，是一顶花轿和盛大的迎亲队伍。
徐瑾冷眼看着小厮手中的红绣球：“你们又唱的哪出？”
萧太傅只是看着那顶花轿，语气中满是坚决：“这是你欠她的，快去！”
徐瑾心中的怒意不减分毫，他一把将花绣球推开，径直走了出去。
他骑上马，只身一人策马奔向城门口。
他神情冷漠，心中更是心烦意乱。
虽闻陈渺得胜归来，但他仍不觉得开心她有如此才干，只有阵阵后怕。
但在一团怒火中，他又能感觉到一丝止不住的喜悦。
她安全回来了，终究能回来便好。
那日在诗社，清玉说陈渺早已成为他心中割舍不掉的牵挂。
他眼神不屑，却没有半分否认。
徐瑾紧攥缰绳，心不由得开始狂跳。
冷风狠狠刮过他的脸颊，但徐瑾的心这一刻却是那么滚烫。
雪缓缓落下，城门口也渐渐涌入整齐前进的士兵。
不知何时也来到城门口的萧太傅，看着队伍越来越近，哑着声音对身后的迎亲队道：“起乐。”
自古：唢呐一吹，不是大喜，便是大悲。
而徐瑾对刺耳的喜乐充耳不闻，他只是在寻找陈渺的身影。
直到士兵慢慢自中间散开，两副黑棺渐渐向徐瑾靠近。
徐瑾眼眸一震，只觉所有的感知都被瞬间剥夺，直愣愣的看着左边黑棺上“陈渺”三个字。
萧太傅将绣球系在他胸前，推了他一把，含泪道：“去吧，把清染接回家……”

第十一章 花轿

雪如同棉絮一般飘落而下，砸在徐瑾肩头却犹如千斤之石。
“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陈渺稚嫩的声音将徐瑾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因被萧太傅往前推了一步，踉跄着差点往前栽倒了去，不知何时，城中百姓都纷纷至此跪了下来，大哭起来。
哭声与喜乐相撞，满城尽显一片悲凉，徐瑾才这觉他连呼吸都颤抖起来，黑棺浸染了他的双眸，一种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没看到陈渺得胜归来那骄傲得意的笑容，甚至说再也看不到了。
徐瑾缓缓走到棺木旁，触及那已盖上一层白雪的棺盖时，他指尖一抖。
他猛然将棺盖推开，棺中人一身战袍，面容安详，嘴角似是带着一抹浅笑。
“嘭”的一声。徐瑾竭力扶住棺沿才让自己得以站稳。
四周好像突然安静了，他满眼都是陈渺苍白消瘦的面颊。
两月不见，她更瘦了，十二年中，他从未认真的看过陈渺，她的左袖空荡荡的，肩上只透过白袍的斑驳血迹。
徐瑾伸出手将她轻轻扶起，缓缓抱出木棺。
“不可！”先锋李庆拦住徐瑾，他未受伤的一只眼中满是泪水。
他从小就跟在风毅身边，对陈渺的事也了如指掌，陈渺活着时，徐瑾从不曾认真对她，她战死归来，抢了她的遗体去又算什么。
徐瑾哑着声，眼底尽是冷意：“别逼我。”
李庆一怔，再想去拦，却被萧太傅拉住，萧太傅拍拍他的肩，看着他受伤的眼睛：“辛苦了……”
徐瑾一言不发，只是将陈渺紧紧抱在怀中向花轿一步步走着。
陈渺很轻，他抱得一点不费力，可他觉得每走一步如同背负千金之难。
温柔的将陈渺放进花轿里，徐瑾伸手将她低垂的头轻轻抬起，他抚过陈渺紧闭的双眼，忍声吞泪，一句话也难以说出口。
他曾嘲她聒噪，连打个盹儿都会说梦话喊着上阵杀敌，此刻冰冷的她却让徐瑾更眷念从前活蹦乱跳的她。
萧太傅见徐瑾微颤的身影上了马，才抚泪高喊：“起轿！”
花轿在前，黑棺在后，伴随着喜乐，百姓一路跟随至将军府外。
柳馥兰一身粗布衣，被两丫鬟搀扶着站在将军府门前，她抚着已近六个月的肚子，不知哭了多少回的眼睛一片血红。
当看到陈渺的绝笔信时，她就知道陈渺必定是没有活着回来的打算了。
一阵喜乐从街尾传来，柳馥兰目光诧异的看着缓缓行来的迎亲队，打头的竟是徐瑾。
未等她再去细想这是为何，后边的两副黑棺顿时让她双腿一软，徐瑾并未停留，他眼神黯淡，松松抓着缰绳，身子也似不稳的摇晃着。
身后传来柳馥兰凄厉的哭声，徐瑾仰起头微张着嘴，双唇颤抖，雪落在他的脸上，被一股热泪融化后又顺在面颊缓缓滑落。
徐瑾哭了。
他感觉不到心中那刻骨的痛楚，只是觉得心中少了什么让他支撑的东西，猛然间，眼前的白雪渐渐变黑，徐瑾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他狠狠的砸在雪中，脑中尽是一片迷茫。
“少爷！”

第十二章 你们再无关系

打头吹乐的几个小厮忙去将徐瑾搀起来。
徐瑾推开他们，撑着腿站起身来：“继续吹。”他拂去肩头白雪，没有再上马，而是徒步走在雪中。
如果忘记花轿中的陈渺早已没了呼吸，他真的会以为今天是他们大喜之日。
沿着街道，一路行至太傅府，迎亲队停了下来，花轿缓缓落下，徐瑾掀开轿帘，将陈渺抱了下来。
萧太傅下了马车，看着徐瑾小心翼翼的将陈渺护在怀中，掩面而泣。
任他才觉陈渺是个好孩子，任徐瑾才觉心仪陈渺，都已经太迟了。
厅中不知何时布置了一张铺了红绸的长桌，连同整个大厅都变成了喜堂。
陈渺被置于长桌上，曾伺候过她的丫鬟红着眼将一朵红花簪子插入她的发间。
徐瑾如同一个木偶一般站在一旁，呆滞的抚着陈渺紧握的右手。
“让开——徐瑾！把清染还来！”一阵沙哑的哭腔突至厅外。
柳馥兰被李庆护着，捂着肚子疾步走进厅堂，方才满眼的白丧，此刻置身于喜堂，柳馥兰只觉讽刺。
她瞪着徐瑾，失态的哭喊：“徐瑾！你到底有没有心？清染生前如何待你好你都视而不见，如今她战死了，你抢了她的遗体去又是何意？”
萧太傅看着柳馥兰挺着肚子，又想起之前她跪地苦苦哀求，不由愧疚起来：“风少夫人……”
“萧太傅莫要如此唤我，我受不起。”柳馥兰嗤笑一声，她心中有怨有恨。
风家为保江山，为护那些无用之臣，差点断了血脉，可在风家危难关头，无一人相助也罢还要被扣上通敌的嫌疑，让她如何不怨不恨。
“清染乃我风家人，若萧太傅还念风家保国之功，还请归还清染遗体。”
萧太傅踌躇着望向徐瑾，就算他肯让陈渺回风家，恐怕徐瑾也不会同意。
“她是我妻子。”一直未说话的徐瑾抬眸望向柳馥兰，他未休妻，他们也未和离，陈渺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
柳馥兰漠视了徐瑾眼中的哀伤和坚毅，她只道：“自她出征那日你们早已没有关系了。”
话毕，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竟是陈渺亲手拟好的和离书。
“徐瑾，清染对你已心灰意冷，她死也不愿入你萧家的坟！”
李庆诧异的看着柳馥兰冷厉的双眸，二十多年来，除了在战场上，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愤慨。
徐瑾一手紧握拳头，一手仍没有放开陈渺：“皇上赐婚，岂是一纸和离书就能了断的。”
他曾无比怨恨皇上那道赐婚圣旨，怨恨强行将陈渺塞给他，今天他竟然有些庆幸，因为那道圣旨，他可以留住陈渺。
想到这儿，徐瑾不禁自嘲起来，真是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
柳馥兰柳眉一蹙，手中的和离书被紧握成了一团，当初风毅为了陈渺的幸福，出征前特地求皇上赐婚，未想今日却帮了徐瑾。
萧太傅此时再无朝堂中的威严：“风少夫人，待一切事安排妥当，老夫会亲自登门谢罪。”
岂料柳馥兰扭头就走了，急匆匆的模样让李庆吓得不轻：“少夫人！你有孕在身，你慢些！”
柳馥兰站在太傅府外，瞪着门上的牌匾：“我进宫去见皇上。”

第十三章 放手吧

皇宫，御书房中。
皇上正为风家一事忧虑之时，太监传报风副将遗孀柳馥兰有事求见。
柳馥兰稳步走了进去，扶着腰倏然跪地：“皇上，民女此番逾越面圣只为一事，还请皇上看在风家护国之功上应允。”
“何事？”
柳馥兰将袖内的信呈上，声声恳切：“请皇上下旨，让陈渺入风家祖墓，此乃清染的遗愿。”
而御书房外，李庆双手摩挲着，紧张不已。
当初风毅请旨已战功赐婚，如今又要请旨让陈渺回风家，皇上毕竟是天子，圣旨岂能随意听人几句就下了。
正当他在愈渐担忧中，柳馥兰被宫女搀扶着出来了。
“少夫人。”
“我们去接清染。”
此时太傅府门口站了几十个百姓，甚至还有穿着粗布衣的。
“两位将军尸骨未寒，萧太傅倒办起喜事来了！”
“呸！忠将以死护国，这些朝臣就知道享福！”
“几月前萧家娶将军小姐还是用棺材接的，简直无德无心！”
一句句讽刺谩骂都被小厮传入萧太傅的耳内，他捂面哀叹，只觉无颜去面对府外的百姓和柳馥兰。
百姓虽不知风萧两家之事，但那日陈渺身着嫁衣被棺材相迎是事实，他无法否认。
徐瑾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陈渺身边，足足看了她一个时辰。
“宸儿……”萧太傅握住他的肩膀：“若不然，让清染回家吧。”
他并非不认陈渺为儿媳，而是此时的萧家已经配不上她了。
徐瑾垂眸，握着陈渺的手轻轻摩挲着：“这里便是她的家。”
萧太傅沉默了，他了解徐瑾，此刻他心中一定是乱做了一团了……
一小厮突然急匆匆的跑来：“老爷，风少夫人她……”
他话还没说完，柳馥兰便手拿圣旨走了进来：“萧太傅，皇上有旨，陈渺护国有功，如遗愿入风家祖墓。”
萧太傅一愣，却见李庆已打断将陈渺抱起来了。
“滚开！”徐瑾突然暴怒，将李庆的手掀开：“不准碰她！”
他将陈渺半抱在怀，头埋在她的肩窝处，不愿让人看见此时满眼都是泪水的他。
怀中人的身体如同盔甲般冰冷，但徐瑾却觉得只有抱着她才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李庆乃习武之人，岂会在意他这点力气：“难不成萧府要抗旨不成？”他冷言嘲弄道，目中满是鄙夷。
“放手吧。”柳馥兰看着徐瑾颤抖的双肩，语气虽愤却也带着可惜：“她用十二年的时间爱你，你从未肯给她一句回应。如今她走了，你现在顿悟更是多余了。”
徐瑾呆住了，柳馥兰的话无疑戳到了他的痛处。
十二年，人的一生有几个十二年，而陈渺唯一一个十二年给了他，他却将她这最为珍贵的十二年扔掉了，等他再想捡起来时，却已经不见了。
李庆趁着徐瑾愣神之际，将陈渺从他怀中抱走，与柳馥兰离开了太傅府。
徐瑾依旧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任萧太傅怎么喊都没有反应，猛然间，他起身将胸前的绣球扯落在地，疾步奔了出去。
“宸儿！你去哪儿！？”

第十四章 你配不上

待徐瑾跑至府门外时，柳馥兰和李庆早已带着陈渺驾着马车走了，他骑上马，一刻也未停留奔向将军府。
奈何此时的将军府大门紧闭，好似是为了故意阻挡他一般，徐瑾直直的站在府外，雪渐渐覆盖在他的头上肩上。
他好像听见了柳馥兰的哭声，好像也听见了棺盖挪动的声音，他抬起赤红的双目望向那一丈多高的府墙，紧握着双拳。
曾经陈渺就是一次次的殪崋爬墙偷跑出去找他的，她的小手上总是有很多伤痕，但她每次都会笑嘻嘻的背到身后。
“吱——”的一声，府门突然开了，一披着墨色披风的男子缓缓走到徐瑾面前。
“徐瑾。”
徐瑾眼光慢慢放在眼前之人脸上，看着他眉眼中的熟悉感，他蹙起了眉头：“陆北尘？”
他、陈渺还有陆北尘三人儿时总在一处玩，只是没过几年陆北尘家中遭贬黜离开了京城。
徐瑾不关心陆北尘何时回来的，他只在意为何他会从将军府中出来：“你为何在这儿？”
陆北尘眼中还带着泪，他无奈苦笑：“清染为国战死，我自是来看她最后一眼。”
徐瑾闻言，心更是一窒。
陆北尘对陈渺与徐瑾的事略知一二，他看着双目无甚神采的徐瑾问道：“后悔了？”
徐瑾不语，他后悔，但他说不出来，他也更不会对陆北尘说。
见他沉默，陆北尘冷然一笑：“清染肯放下你上战场，除了迫不得已，或萧也因为明白了你不会真心待她。”
徐瑾眉目一拧，眼中的怒火几欲让他想出手。
而陆北尘丝毫不理会他的愤怒：“十二年了，她痴情十二年，换来这么结果根本就不值得。”
徐瑾被他这句话如同一把刀扎在他的心上，他怒视着陆北尘：“我与她的事，你还是这么多嘴！”
从儿时开始，他们三人都是陆北尘护陈渺，陈渺护徐瑾这种玩伴关系。
陆北尘曾对陈渺说徐瑾不会喜欢她，但陈渺只是笑着摇摇头，徐瑾也因为这点，对陆北尘总抱着一种莫名的厌烦。
以至于每次看见陈渺与他走在一起，便会故意的不理陈渺。
本来温和的陆北尘瞬时就怒了，他嘲笑道：“我至少从未将清染的一片好心置于东流水中。”
“你从小便嫌弃她，她帮你搜寻名书，只因掺杂一本禁书你便骂她愚蠢，为你打架你却骂她粗俗鲁莽……徐瑾，你把清染的付出看的一文不值，而现在你的后悔也同样一文不值。”
“若我不曾走，我还是会劝她放弃你，因为你根本配不上她。”
“住口！”
徐瑾额上青筋暴起，一拳将陆北尘打倒在地。他抓住陆北尘的衣襟，又是一拳砸在他脸上，暴怒的声音中竟带着慌乱：“我配不上，你就配得上吗？”
陆北尘嘴角滴着血线，看着失控的徐瑾，眼中的讽刺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