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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晓晓……”唐雪宁松开了殷柔晴，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衫，快步走过去，把弱小的妹妹抱到了怀里，“晓晓对不起，吓到你了，是姐姐不好……”
“姐姐，”晓晓眼里闪着泪花，“姐姐的落枕还没好，别又伤着了……”
病房里的动静早引得外面人引颈围观。
但顾云萧和俞子舜的人也在外面对持，直到医生推着晓晓回来，才不得不让道。
病房里一片狼藉。
病床和柜子都东倒西歪，水果和牛奶倒了一地。
护士花了好大功夫才收拾安妥。
殷柔晴脸肿得像个猪头，往常的明艳精致荡然无存。
顾云萧和俞子舜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只是两人一个依旧神情桀骜，一个温润优雅不减。
唯独只有唐雪宁，只是头发有些凌乱，但她在和殷柔晴的拉扯之中上衣肩膀到袖子被撕了一条大口子，隐约可见锁骨到心口的那一抹雪白。
而雪白之上，竟有一团青紫淤痕……
顾云萧眸光一暗，未及思索，已经把外套脱了下来，朝唐雪宁的肩上披过去。
“遮好。”他沉着脸。


第14章她的珍宝，他弃之如敝履
唐雪宁却在转眼间，已经拂开了外套，将其甩回了顾云萧的手中。
她笑得极淡，淡得宁静，“萧爷的这份好心，还是留给殷小姐吧。”
顾云萧脸色再度阴寒，他低声咬牙，“唐雪宁，我劝你见好就收……”
唐雪宁轻轻一笑，“不，萧爷的好，我收不起。”
以前是她不知好歹，哪怕他的好带着刺裹着刀，她也照单全收。
那些被划出的伤痕，被她自欺欺人的当成爱的证据珍藏。
现如今一样样摊开，才发现干瘪丑陋，像褪了漆的伪劣首饰，斑驳陈旧，不值一钱。
“晓晓。”妹妹面前，唐雪宁不想和顾云萧过多纠缠，“你好好养病，什么都不用担心，姐姐最近有点忙，不能天天过来照看你。”
晓晓年纪不大，但思虑很重，唐雪宁怕她想太多，不利于病情的恢复。
“不过，”她轻轻抚着晓晓的帽子，因为化疗，她的头发都掉光了，“晓晓放心，姐姐虽然不能无时不刻守着你，但也不会让我的晓晓有任何的意外闪失，横竖……”
她一语双关，“这世上有的是人贪生怕死，但我们的晓晓最勇敢，对不对？”
出了病房，殷柔晴就拉着顾云萧哭诉，“云萧，我好心给晓晓找医生会诊，雪宁却误会我想要害晓晓，打我也就算了，还当着晓晓的面内涵我……我知道我不该小气，可我就是心里难受得紧……”
唐雪宁的话说得隐晦，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
她方才分明是在说，假如晓晓真会出什么意外，她一定会让某些人偿命。
顾云萧眼色阴沉地看着唐雪宁，“跟我回去。”
他捏住她的手臂，拖着她就迈步。
唐雪宁往后退，俞子舜也想要阻止。
但顾云萧回头，“不是最在乎你妹妹的命？唐雪宁，我倒真想看看，最后到底谁贪生怕死。”
唐雪宁咬住了嘴唇，对着俞子舜微微摇头。
今晚上已经闹得够多了，她不想把事件扩大化。
反正她还有点东西没和顾云萧交割清楚，正好趁此机会说明白。
回到御园，在管家佣人们或探究或看戏的目光中，顾云萧把唐雪宁拽上二楼房间，反锁上门。
“脱衣服。”
他冷声道。
唐雪宁一怔。
顾云萧已经失去了耐心，上前抓住她上衣的破口处，嘶啦——
卧室里灯光如雪，洒在唐雪宁的肌肤之上。
她下意识想要遮挡，顾云萧却拖开了她的手，目光阴冷地注视着她锁骨和肩膀上的大团淤青，还有腰际业已结疤的擦伤。
“哪里弄的？”
唐雪宁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她不甚在意地别开头，“自己摔的。”
轻巧地说出这几句话，耳畔却回响着那晚上汽车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尖哨声。
顾云萧冷嗤一声，极尽挖苦，“谁知道是真摔了，还是外面哪个野男人造的？”
淤青不像是新伤，搞不好是她前两天跟踪尾随他的时候，不小心磕碰到的。
自作自受！
唐雪宁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却是笑的。
“笑什么？”顾云萧皱起眉尖。
他上前一步，把她身子扳正，捏住她的下巴尖，逼迫她扬脸，“我说中了？”
他蓦地牙槽紧咬，眼瞳幽寒，“哪个野男人？是你的旧好俞子舜？还是外面勾搭的新欢？”
他说着，手掌下滑，扣住了她的腰。
唐雪宁反抗，他力道加重，疼得她咝咝吸气，泪花闪现。腰上的伤，是最重的。
顾云萧的语气和眼神一样阴鸷，“怎么了？外面的野男人碰得？我碰不得？”
唐雪宁垂眸，把生理性的眼泪忍下去，转而自嘲地笑了笑。
“萧爷，您等一等，我有东西要给您。”
突如其来的敬语称谓，让两人之间距离横生。
顾云萧眉头狠皱，还要说什么，外面传来敲门声。
唐雪宁趁机躲进衣帽间，换了一身衣服，再度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等她出来，就见顾云萧坐在沙发上，手中把玩着什么。
他随意地掀起眼，看清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月牙白的新中式旗袍之后，眼中的冷戾莫名褪去了一点。
“给你。”他把手中的东西扔了过来。
啪嗒一声，落在唐雪宁的脚边。
像主人在赏赐自己的宠物一块肉骨头。
唐雪宁垂眼，看清了这是一管中药膏药。
“不是落枕了？”他真像在施舍街边乞丐，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唐雪宁蹲下去，捡起了膏药。
转身从自己包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把膏药放进去，然后走到顾云萧的面前，递给了他。
“这些，都还给萧爷。”
小盒子异常眼熟。
顾云萧皱着眉，带着几分好奇接了过来。
打开的那一瞬间，盒子里闪出的宝光，映照到了他脸上，也将他霎时阴沉的神情，照得明明白白。
唐雪宁语气平静，“这些都是这十三年来，萧爷送给我的生日礼物，现在都还给您，也算是物归其主了。”
顾云萧记起来了，唐雪宁十几岁生日的时候，他嫌她丢三落四，送过她一个首饰盒，让她拿来装自己的贵重物品。
就是眼前这个。
唐雪宁呼吸浅浅，这个首饰盒连同里面的礼物，在她心中曾经贵重胜过那枚蝴蝶胸针。
她可以把蝴蝶胸针放在身边，却专程去银行里开了一个保险箱，存放这些礼物。
她还记得十四岁的时候，顾云萧送她的一个太阳花小发夹，被她不小心弄丢了。
她在花园里从早找到晚，神情是肉眼可见的丧，几天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顾云萧实在看不过眼，丢给她这个盒子。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是丢给她的。
蝴蝶胸针，任何礼物，都是这么轻飘飘地甩给她。
唐雪宁以前以为他只是用这种行为掩饰他的薄面，没想过他是纯纯粹粹的轻蔑。
哐咚！
首饰盒连同里面的礼物，全都被顾云萧摔掷了出去，撞到墙上。
盒口大开，里面的手镯项链耳钉，叮叮当当滚出来，散乱一地。
唐雪宁心尖刺了一下。
哪怕是已经放弃归还，但好歹这也是她珍爱了这么多年的宝贝。
她视之如珍宝，他却弃之如敝履。


第15章不过是弃物
但拂去心头的不适，唐雪宁依然语气清浅，“萧爷一向出手阔绰，这些东西有些价值不菲，要是……转送给殷小姐，她一定会很开心……”
实在不该就这样摔了……
“你觉得，她会要你这些破烂？”顾云萧冷笑着嘲讽，“你以为殷柔晴像你，看到这些金银珠宝就移不开眼？”
她以为殷柔晴和她一样庸俗虚伪？
贪财、势利、见风使舵、踩低捧高……外表却伪装出淡泊名利善良隐忍的画皮。
唐雪宁说顾云萧不配提到她的父母。
好，那他不提，只单单提她这个人，
“我可以理解你多少缺点安全感，但顾家这些年，也没亏过你吃少过你穿。唐雪宁，你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副见不得人的小家子气？”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那些礼物，讥讽的神色不减反增，“随手给的破烂你都当成宝，现在假惺惺还回来，不觉得肉疼？”
顾云萧起身，扯着衣领朝浴室走去，“不想要就自己扔了，别拿来碍我的眼！”
唐雪宁看着地上零散的礼物，眼中并没有显出多余的情绪色彩。
其实，他送她的礼物，也并不是都特别“贵重”。
他送过她镶满宝石的手镯，却也送过他自己第一次军训得来的全能勋章，还有他收集的限量版游戏白金卡……
说其中有破烂，也没什么错。
但他嘲讽她贪……
如果贪念一个人的温暖也叫贪的话，那没错，她曾经很贪。
很贪很贪……
或许是看开了，或许也是麻木了。
顾云萧现如今这些伤人的话，就像凉水泼到冷油上，溅不起一星半点烫人的油花。
唐雪宁本打算立即离开。
但顾云萧叫了人进来打扫房间。
看到满地亮晶晶的物件，脸熟的中年女佣忍不住两眼放光。
她一边佯装无意地把东西捡到垃圾桶里，一边对唐雪宁笑得很是龌龊，
“唐小姐也别难过了，未婚妻什么的话，也就骗骗你这天真小姑娘，顾家谁不知道你就是个暖床的玩意儿，也就你自己把自己当回事儿……依我说啊，这人就要学会认命，哪儿来的贱种，就该回哪块地里去，就算把你埋在肥土里，你又能开出一朵花儿来？”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
唐雪宁心想。
佣人眼神里言语中的轻蔑，和顾云萧真是一脉传承。
嘭——
浴室的门推开了。
顾云萧披着浴袍，头发上滴着水，脸色阴郁地凝视着房间中的情形。
佣人连忙佝偻着腰，做出恭敬本分的模样。
唐雪宁觉得自己没有再呆下去的必要，先前一时没走，只是怕自己前脚离开，后脚就被佣人诬陷点什么。
归还的礼物中也不乏贵重物品，她不想再和顾云萧有什么私人瓜葛，还是当面点清比较好。
然她刚起身。
顾云萧就冷冷出声：“站住。”
唐雪宁愣了愣，但随即看到了佣人面朝房门僵硬的背影。
“拿出来。”顾云萧再次出声。
声音虽让人浑身战栗，但唐雪宁已经确定，不是在对她说话。
佣人一点点回过身，脸上带着讨好的笑，躬着背，举了举手里的垃圾桶，“萧爷，这些都是唐小姐让我拿去扔掉的……”
顾云萧眼中的寒气凝结成冰。
“你衣服口袋里的东西，是自己拿出来，还是我让人给你拿出来。”
佣人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萧、萧爷，我、我我……”她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半天，才颤抖着把手伸入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条项链，“这这这个是唐小姐不、不要了……送、送给我的……”
她转身朝向唐雪宁，说话倒是利索了不少，“唐小姐，您是个好人，出手又大方，是我不懂规矩，胆敢要您的赏赐，”
她把项链朝唐雪宁扔过去，像扔什么烫手山芋，“求求您饶过我们这些小角色，别让萧爷误会我手脚不干净！”
在萧爷面前撒谎，可能会死得很惨。
但如果被抓住偷东西，则会报警依法处理，进入业内黑名单。反复鞭尸，下半辈子都再也讨不到一口饭吃。
佣人在赌顾云萧并没见到她偷拿东西，只是因为链子上挂着一个热气球形状的坠子，而御园佣人服口袋薄，透出了形状，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而已。
……
顾云萧嘴角挂着一个冰冷的弧度，转问唐雪宁，“是你送她的？”
唐雪宁神情磊落，却有置身事外的淡然，“吴妈有这么随机应变的能力，这么舌灿莲花的诬赖本事，当一个佣人，还真是屈才了。”
明明是她趁着收拾东西悄悄把项链塞了自己口袋，被抓了现行，竟然能在短短时间内赖到唐雪宁身上。
御园这群人的真实嘴脸，还真是让唐雪宁大开眼界。
叫吴妈的佣人神情激愤，“唐小姐这才是红口白牙诬赖人，明明是你刚刚说这些都是没人要稀罕的玩意儿，让我随便捡点走，算你送我的……”
她手脚并用的对顾云萧比划着，“萧爷，唐小姐明明只需要说一句实话，就可以解除我的嫌疑，她偏偏要说我偷东西，她这是轻贱人性命，肚子里没揣好心。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她这么诬陷我，也是在瞧不起萧爷您呀。”
换成从前，给吴妈一ˢᵚᶻˡ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顾云萧面前这样诋毁唐雪宁。
但御园的人早都知道了。
唐小姐得罪了殷小姐，被萧爷胁迫着分手了。
男人嘛，都喜新厌旧。
一个玩腻了抛弃了的唐雪宁，吴妈还真不放在眼里，骂也就骂了，赖也就赖了。
唐雪宁现在在顾云萧眼中，指不定还真不如她这个在顾家干了七八年的老人。
吴妈表面小心卑微，实则暗暗得意。
为自己一个小小的佣人，居然有一天也能踩到曾经的主子头上。
可唐雪宁眉尖轻蹙，连看都没看吴妈一眼，她对顾云萧敷衍地点点头，“东西都在这儿了，萧爷赏人还是扔掉都随你，我先走了。”
她已经心生厌烦，不想因为什么项链的归属和人在这里瞎扯。
这些无足轻重的人，这些无足轻重的死物，不值得她再浪费时间。


第16章我，不是你的玩物
不等唐雪宁走出房间，顾云萧已经拿出了手机。
“魏宏，上来，”他直接吩咐，“顺带报警，御园有人手脚不干净。”
吴妈闻言，脸色大变。
她双膝再度一软，跪到地上，“萧爷、不是、我——”
“有什么话，对警察去说。”顾云萧声音不大，但足以封住吴妈的嘴，“看你的手法，也不是第一次了，”
魏宏小跑着上来，“萧爷，警察很快就过来……”
顾云萧于是叮嘱，“顺带再好好查一查这个人、还有这栋房子里，有没有类似情况。我御园虽然养得起人，但养不起蛀虫。”
魏宏挥挥手，保镖把手脚瘫软的吴妈架起来，拖离了现场。
顾云萧随即转身，看着唐雪宁，语气冷漠随意，“你满意了？”
唐雪宁先是愕然，紧接着险些笑出声来。
她还真扬起了嘴角，“萧爷处理自己人，和我没什么关系。您满意就好，我一个外人，不重要。”
一旁的魏宏瞬间瞳孔瞪大。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还是那个在萧爷面前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唐小姐吗？
顾云萧眉宇间弥漫着一股烦躁与不耐烦，“你这几天是有病？有病吃药，阴阳怪气有意思？”
他上前，一把抓住了唐雪宁。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唐雪宁并不仅仅是在闹脾气。
她很反常。
反常到平时对她并不上心的他，都能明显的察觉出来。
但顾云萧不能理解其中的原因，也并没有心思去了解。
他生硬地拖拽她到自己的身边，令她肩膀都撞到了自己的胸膛上，“好了，今天很晚了。”
通常来说，他的话只需要说一半，她就能领会到其中的意思。
比如，很晚了，该休息了……
她该懂他的意思。
毕竟这些年来，她虽然在诸多事情上显得愚钝，但在这些事上总还算让他比较满意。
没想到唐雪宁瞬间甩开了他的手，冷声冷脸地睨着他，“萧爷既然不瞎，也应该不聋吧？刚刚吴妈的话你真一个字都没听见？”
早在吴妈讽刺唐雪宁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就已经停了。
顾云萧应该完整地欣赏了佣人对她的羞辱。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那么爽快，就定了吴妈的罪。
他虽然不爱她，却还稍微有点良知和公正，但，唐雪宁并不感激。
她不会再感激。
这份公正是她该得的。
过往太多他有失公允的地方，她又何曾和他计较过？
现在不过是还她沧海一粟，难道就要她再度躬起奴性的背脊，对他感恩戴德？
“那你还想怎么样？”顾云萧逼近她一步，眸色幽寒，“真要因为一条项链，就逼死一个佣人？”
报警抓人还不够，彻查对方还不够？
她就这么歹毒？这么得理不饶人？
“唐雪宁，你不要得寸进尺！”
唐雪宁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顾云萧，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与他之间认知的鸿沟。
这样的沟通天堑，她曾经还幻想过嫁给他？
放下之后，她自己都想笑自己。
她顾了顾嘴，重新成长起来的自尊，终于战胜了那点日渐稀薄的羞耻心。
她笑，声音清得像一阵风，“萧爷，我，不是你暖床的玩意儿。”
他们已经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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