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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墨衍也被挤出了病房，呆呆站在门口。
门里门外，几乎是两个世界。
透过门上的玻璃，谢墨衍看着他们对江辰进行急救，垂在身侧的手因为紧张不住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门终于打开。
为首的主治医生李胜，是国内知名的脑科教授。
也是上一世自己在医科大学习时的恩师。
谢墨衍快步上前，语调急促：“李医生，我哥怎么样了？”
李胜面色凝重：“抢救回来了。但患者因为长时间休克，导致身体机能紊乱，产生了脑死亡。”
“如果再来一次，估计……”
他的话未尽，但意思谢墨衍已经明白了。
如果一个植物人被宣布了脑死亡，那就代表他已经死了，再没有治疗的必要！
所以江辰，真的再也不能醒来了吗？
谢墨衍努力让声线平缓：“真的没办法了吗？”
“我之前有写过一篇报告，是专门针对这方面的研究，但资料在我学生那里，只可惜她已经过世。”李胜有些惋惜，“说起来，还和你同名同姓。”
谢墨衍一顿，之前老师确实给过她一份资料，说让她继续往下研究。
但是因为得了肝癌的缘故，她并没有拆开看过，而是直接放了起来。
而她所有的东西，都放在景江别墅里。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顾凌霜全部清理掉，毕竟他那么讨厌自己。
但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对江辰的苏醒有用的话，她还是要回去找找看！
谢墨衍想着，抿了抿唇：“找到那份报告，会有用吗？”
李胜很笃定：“上面的治疗方案只差最后的临床试验，也许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
听到这儿，谢墨衍重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请您做好手术的准备，我会把手稿带来！”
话落，她转身要走。
李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说什么？你去哪儿找手稿？”
“您相信我，我能拿到！”
谢墨衍字字郑重，李医生并不放手。
谢墨衍抿了抿唇：“我知道您疑惑什么，等我回来，再把一切都告诉您好吗？”
李医生看着她眼底浓重的祈求，最后还是放开了手。
谢墨衍忙快步朝医院外走去。
帝都的夏天很热，阳光照在身上，谢墨衍却并不觉得暖。
想到就要回到那个如噩梦一般的房子，她手脚发凉。
可是……
谢墨衍站在医院门口，回望着江辰所在的病房窗户，有些事，也许根本躲不了！
半小时后，景江别墅。
天色微暗，连带着熟悉的漆色大门看上去都显得可怖。
谢墨衍只迟疑了半秒，就走上前。
输入密码那一刻，她心里只有一个祈求，那就是顾凌霜千万别换密码。
但幸好，“滴”的一声，门开了！
打开门的一瞬，谢墨衍怔在了原地。
眼前屋里的一切，好像和她离开时一样，什么都没有变过。
就连客厅茶几上那朵开得正艳的水仙花，都还好好盛放着！
是顾凌霜做的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各种念头一瞬间涌上脑海，谢墨衍却不敢去深想，不敢多去揣测。
深吸一口气，她快步上楼，走到一年前自己居住的房间。
夜风吹进来，窗纱漫漫。
谢墨衍只晃了一下神，便凭着记忆，打开了床头柜旁的抽屉。
她没有开灯，只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清徐月光，在堆叠在一起的文件里翻找着那份学术报告。
她快速翻阅着，片刻后，眼前一亮——
找到了！
谢墨衍拿着那份报告，起身就要走。
一瞬，卧室的灯忽然被打开！
谢墨衍呼吸一窒。
她僵硬的转过身，便对上了门口男人的视线！
顾凌霜眼中写满了震惊与愕然，看着眼前难掩慌张的谢墨衍，他心里有个念头叫嚣着涌上。
“景江的密码只有我和谢墨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双眼赤红，步步紧逼，随后一把抓住谢墨衍的肩膀，紧盯着她眼，一字一顿。
“你，到底是谁？！”

======第十二章======
谢墨衍浑身僵硬。
她看着眼眶发红的顾凌霜，张了张唇瓣，却无法出声。
卧室空气一片寂静。
顾凌霜的理智全然崩盘，攥着谢墨衍肩膀的手发紧。
肩膀上传来的阵阵痛感强逼着谢墨衍开了口，她偏过视线，一字一顿：“我是谢墨衍。”
这个答案模棱两可，顾凌霜这才找回半分理智回笼，他手上卸了力，后撤两步，看向谢墨衍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
“你怎么进来的。”
顾凌霜的声音低沉，还带着震惊过后的沙哑。
谢墨衍攥紧了手中的报告，大脑飞速运转。
她该怎么说？
顾凌霜见她不说话，视线落在了她手中的那份报告，眸色又沉了几分：“谁准你动她东西？”
谢墨衍阖了阖双眸，深吸口气对上顾凌霜的目光。
“我哥的主治医生，是李胜。”
她的语调十分平缓，顾凌霜蹙了蹙眉：“那是谁，和你进来有什么关系。”
谢墨衍心中涌上阵阵苦涩。
顾凌霜这样的人，不记得上一世的自己在哪个医院就职，自然也不记得自己的老师是谁。
她稳了稳心神，又开口：“我哥今天忽然陷入了危险，李医生和我说有一份报告能够救他，可是报告在学生手里，他的学生和我同名同姓，已经死了。”
顾凌霜一愣，只听谢墨衍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李医生告诉我的这里，说他的学生生前告诉过他密码，还有文件放置的地方，让我来找的。”
话落，卧室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顾凌霜心中那阵奇异的感觉涌上，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可是他却莫名感到一阵……失落。
他在失落什么？
顾凌霜想不明白，他微阖双眸，语调低沉：“这是我家。”
谢墨衍心中却觉得好笑。
景江这个冰冷的地方，居然被他称作家？
她低垂下眼帘，声音很轻：“抱歉顾总，我不知道。”
顾凌霜强压下心中那阵阵上涌的情绪，缓缓出声：“带我去见李胜。”
谢墨衍一顿，慌乱顿时上涌，面上却也只能波澜不惊的点头。
二人沉默着走出了别墅，上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车内空间逼仄，顾凌霜身上冷冽的气息侵入谢墨衍鼻腔，她一阵眩晕。
她不知道待会见了李胜顾凌霜要做什么，但是李胜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
想到这，谢墨衍攥着报告的手微微发紧。
顾凌霜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谢墨衍的神色，眸色漆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车辆缓缓停靠在了路边。

医院门口灯火通明，都是来来往往的家属和病患。

谢墨衍跟在顾凌霜的身后下了车，忽然，顾凌霜脚步一顿。
谢墨衍心中一紧，顾凌霜缓缓转过身，眸色冰冷，一字一顿：“你应该知道，骗我是什么结果。”
月光洒落在顾凌霜的肩上，衬得他神色更加淡漠。
谢墨衍掐着手心，慌乱就快要将她湮灭。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要进了医院的大门，她的谎言很快就会被拆穿。
到时候又该怎么解释？
谢墨衍没有想到重来一世，会到这样的举步维艰的地步。
顾凌霜要是知道了自己就是重生过来的谢墨衍，会怎样？
可是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圆谎！
良久，谢墨衍重重的阖了阖眸，鼓足了勇气正要开口，二人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谢墨衍，报告拿过来了吗？”
谢墨衍和顾凌霜纷纷一愣，转身一看，李胜正站在二人的身后。
顾凌霜紧蹙着双眉，正准备开口说话，李胜却直接拿过了谢墨衍手中的报告，随即匆匆瞥了一眼顾凌霜：“手术已经准备好了，有什么事出来再说。”
谢墨衍还没反应过来，李胜却已经转身，背影消失在了二人视线之中。
顾凌霜蹙了蹙眉，视线落在了走廊之上。
谢墨衍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眸色一片灰蒙：“顾总，您要是想问什么就等李医生出来再说吧。”
顾凌霜没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谢墨衍。
半晌过去，他终于收回了视线，转身就走。
直到顾凌霜消失在了医院，谢墨衍只觉浑身力气像是被人抽走，瘫软的靠在冰冷走廊上。
……
晚风带着丝丝凉意。
顾凌霜走出医院，路灯散着昏黄的光。
他步步走上车，透过车窗看着街道风景，心中的酸涩忽然蔓延开。
谢墨衍早就死了。
刚刚被他从景江别墅里带出来的谢墨衍，不过是一个同名同姓的替身而已。
司机静静的坐着，等待着顾凌霜发出指令。
良久，顾凌霜缓缓开口：“小陈，人会死而复生吗？”
司机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话音落地，顾凌霜似乎是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极其可笑。
他嗤笑一声，不等司机出声：“回景江。”
景江别墅。
顾凌霜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门，强忍着心中不适，一把推开。
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这里是他用来安置谢墨衍的地方，但是他回来的很少。
顾凌霜抬手打开了客厅的灯，白炽灯明亮的光线亮起，空气之中的粉尘无从遁形。
一年来，他从没有回来过。
但是顾凌霜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一直在安排人打扫这里。
视线落在茶几上的花，顾凌霜心中蓦然一痛。
这是谢墨衍当年养的，现在还活着。
他蹙着眉在沙发上坐下，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过画面。
很多年前，顾凌霜在图书馆的书架空隙之中看见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很漂亮，充满着灵气。
后来他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名字叫做程薇。
而四年前，顾凌霜之所以将谢墨衍带到身边，正是因为她那双和程薇极其相似的眼睛。
想到这，顾凌霜心中又再次涌上阵阵烦躁。
他靠在柔软沙发上，不知不觉之中阖上了双眸。
入夜，医院。
手术室的灯倏然熄灭。
谢墨衍方才翻涌而上的困意在此刻消失殆尽，她快速起身，只见手术室的大门被人推开，李胜戴着口罩走了出来。
谢墨衍即刻迎上去：“李医生！手术怎么样？！”
李胜摘下了口罩：“手术很成功，你哥现在没事，再过一段时间就能醒来。”
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
谢墨衍松了口气，正想要道谢，却见李胜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你是怎么拿到手稿的？”
走廊上只有谢墨衍与李胜两个人，看着曾经的恩师，谢墨衍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胜看着她：“你今天怎么会和顾凌霜一起来医院？”
接连的问题抛出，答案呼之欲出。
谢墨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小，说出的每个字却都十分沉重。
“老师，我是谢墨衍。”

======第十四章======
这个答案实在是太过荒谬。
李胜甚至还参加了谢墨衍的葬礼，可是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站在眼前，说是自己已经死去的学生。
可是除去这个答案，似乎再没有什么能够解释清楚。
李胜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来我办公室说。”
谢墨衍木讷的点了点头，跟在李胜的身后走进了办公室。
二人相对坐下，李胜端着热水放在了谢墨衍的眼前。
谢墨衍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双手捧着热水，热气氤氲上升，模糊了她的视线。
“一开始我也很惊讶，为什么自己还会醒来。可事实是，我真的醒来了，从一个陌生的身体里醒来，甚至是同名同姓，还是同一个职业。”
“不同的是相貌，以及我还有了一个哥哥，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荒唐，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所以在见到您的时候，我没有打算说。”
谢墨衍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内。
她本来以为说清楚这件事需要很久，可没想到的是也仅仅是三两句。
李胜闻言，沉默的看着谢墨衍。
以他五十年来的人生经历，这番话的可信度并不高，可是如果是假的，谢墨衍是怎样拿到手稿，还有那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
眼前的女人五官没有半分像自己的学生，可是那双眼的神态……
良久，李胜终于叹了口气。
他缓缓出声：“能回来是好事，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和顾凌霜走在一起？”
“你之前就是因为他，才没能下的了手术台！”
李胜的口气十分严厉，他没办法说出“死”字。
提及之前的事，谢墨衍心中苦笑。
事实上，上一世的她是怎么死的，比任何人想的都要惨痛。
谢墨衍抬眸对上李胜的目光，强压下喉间苦涩：“老师，我也是逼不得已，没有人能和他斗，不是吗？”
李胜看向谢墨衍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情绪，有心疼，也有不理解。
谢墨衍却只是笑了笑：“谢谢你，老师，这件事我不打算告诉别人，我明天再来看我哥。”
话落，李胜也只好点头。
谢墨衍与李胜道别之后，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看了眼江辰，监测仪器一切安稳，虽然江辰依旧是紧闭着眼，但脸色明显要比之前好很多。
谢墨衍感到一阵心安。
她走出医院，打了辆车回到别墅。
沾到床的瞬间，谢墨衍阖上了双眸。
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顾凌霜的冷漠与厌恶，还有最后拽住自己的那灼人体温，还历历在目。
翌日。
谢墨衍洗漱下床，看着窗外天气晴朗，本来阴沉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快速收拾好了自己，转身下楼，却忽然撞上了一道目光。
顾凌霜就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今早最新的财经报，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幅金丝眼镜，阳光洒落在他完美侧脸上，好看的谢墨衍甚至有一瞬忘了呼吸。
“你过的很悠闲。”
顾凌霜冰冷的声音响起，谢墨衍回过神，昨天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
谢墨衍强逼着自己佯装若无其事，缓缓开口：“顾总给我的工作不就是这样？”
顾凌霜丝毫没有被她激怒，只是慢悠悠的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取下眼镜放在一旁：“是，你很有自知之明。”
谢墨衍自嘲的笑了一声，对上了顾凌霜的目光：“顾总为什么选中了我？”
顾凌霜闻言，声音冰冷。
“因为你很像一个人。”

======第十五章======
即使谢墨衍早有预料，可顾凌霜的回答还是化作了锥心毒药，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
那是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很像一个人。
这件事谢墨衍上辈子就知道。
良久，谢墨衍近乎自虐的勾起嘴角笑了笑：“知道了。”
顾凌霜神色依旧十分平淡，他瞥了眼谢墨衍，语调是惯有的漫不经心：“这段时间我会来这里住，你做好准备。”
他的语气就像是对着自己的宠物说话，甚至连宠物都算不上，不过是一个玩具。
谢墨衍心中瞬间涌上些许怒意：“什么准备？”
顾凌霜闻言，看着谢墨衍的眼神变的更冷：“谢墨衍，你这是什么语气？”
“我查过，你之前在渝城的工资每个月五千块不到，现在一个月我给你五万。”
“你哥哥的病房，一天的费用就是你之前半个月的工资。”
说到这，顾凌霜冷笑一声，视线落在了谢墨衍的身上。
那视线从上到下扫过，顾凌霜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我还没有问你到底凭什么卖的上这个价……”
谢墨衍心间一颤。
顾凌霜是无往不利的商人，这是他最擅长的买卖，她怎么敢想自己能讨的到好？
而他口中的准备……
谢墨衍的眸色逐渐暗了下去，讥讽开口：“从其他人身上找影子，顾总，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
她眼中的嘲意让顾凌霜一僵。
顾凌霜刚想要开口，却听谢墨衍的声音又响起。
“我知道了，顾总，一切都按照您的意思来。”
话落，谢墨衍转身走出了别墅。
顾凌霜心脏传来阵阵闷痛。
他视线落在了谢墨衍的离开的方向，无法言说心中快要溢出的那阵涩意。
良久，顾凌霜起身走出大门，径直上了车。
助理透过后视镜上瞧见顾凌霜的神情十分阴沉，一时间有些不敢说话。
顾凌霜抬手揉了揉眉心，随即随手搭在了车窗上，屈指有意无意的敲打着车窗。
助理见状，这才开口问：“顾总，是回景江吗？”
景江……
顾凌霜眸色渐冷，语调冰冷：“去谢墨衍的墓地。”
一年前的谢墨衍死在了手术台上，他就没再管任何事。
谢墨衍的所有后事都是马助理一手操办，他并没有过问。
话落，马助理给导航输入了地址，司机一脚油门。
顾凌霜神色晦暗不明，马助理坐在副驾驶上，神色有些紧张。
这是顾凌霜第一次主动提及谢墨衍，甚至要去她的墓地……
“谢墨衍真的死了吗？”
顾凌霜贸然开口，马助理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江小姐当初签了遗体捐赠书，我并没有领到遗体。”
顾凌霜闻言，没再说话。
不多时，车辆停靠在了路边。
马助理带着顾凌霜下了车，找到了谢墨衍的墓。
冰冷石碑上纂刻着谢墨衍的名字，顾凌霜低垂眼帘，看着碑上谢墨衍的黑白照片，心中莫名堵塞。
照片上的谢墨衍一如既往的漂亮，嘴角微微上翘，笑的很是安静。
良久，顾凌霜蓦然出声：“谢墨衍，我找到了另一个你。”
“不过她没你骨头硬，你没签的合同，她签了。”
站在一旁的马助理闻声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顾凌霜。
这一年来或许顾凌霜自己没有察觉，可是时常的心悸，还有频繁的走神，都是从谢墨衍死后开始。
正想着，电话突兀的响起，马助理接起低语几声，凑到了顾凌霜的身旁。
“顾总，程薇小姐说想要见您。”

======第十六章======
话音落地，顾凌霜回过神来。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石碑上谢墨衍的照片，转身走出了陵园。
回程。
顾凌霜看着眼前的咖啡厅，径直走了进去。
程薇就坐在角落里，顾凌霜在她对面坐下。
咖啡厅内曲调悠扬。
程薇一身白裙，黑色长发披散在肩，唇瓣上泛着淡淡的粉色：“凌辰，你来了。”
她的声音很是清澈，顾凌霜只是“嗯”了一声。
那场手术之后，程薇康复的很快。
见顾凌霜反应淡漠，程薇咬了咬下唇，语调变得十分委屈：“你还在怪我吗？”
顾凌霜蹙了蹙眉：“怪你什么？”
“我知道，如果不是我的话，谢墨衍就不会死。”程薇顿了顿，又道，“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一年来你一直都不愿意和我好好说话。”
再次听见谢墨衍这个名字，顾凌霜心中那阵烦闷再次涌了上来。
他看了眼程薇，随即起身：“我说过，我没有怪你，不想一直重复说。”
话落，顾凌霜转身就走。
程薇看着顾凌霜的背影，原本委屈的神色即刻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愤恨与不甘。
她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比不过一个死人！
这整整一年来，自己不仅和顾凌霜毫无进展，且每当她提起谢墨衍的名字时顾凌霜就会这样！
……
顾家。
黑色迈巴赫缓缓停下。
顾凌霜下了车，看着自己长大的家，终于感到了一丝心安。
他迈步推开门，却看见顾夫人坐在客厅里。
顾凌霜脚步一顿，顾夫人听见声响转头看过来，发现来人是顾凌霜之后笑了笑：“回来了，凌辰。”
顾父顾母常年在国外，生意自从交到了他的手上之后便更少回来。
顾凌霜很快的回过了神：“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换好了鞋，在顾夫人对面坐下。
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可是顾夫人身上的气质依旧十分优雅，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语调温柔：“想回来就回来了，本来说和你爸爸一起，但是国外的市场刚打开，忙不过来，就我一个人回来了。”
顾夫人看着顾凌霜明显消瘦不少的模样，不无心疼。
她一直知道谢墨衍的存在，也知道谢墨衍的死亡。
更是亲眼目睹了顾凌霜这一年里的变化。
顾夫人握住了顾凌霜的手，轻声开口：“凌辰，从小到大我和你父亲一直在忙着事业上的事情，想要给你一个最好的成长环境，但是却疏忽了对你的情感教育。”
“谢墨衍她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你当初和她在一起，我和你父亲都知道，也并没有和你说什么。可是现在谢墨衍已经死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应该要往前看，放下以前的人和事，慢慢的走出来。”
顾凌霜一愣。
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那份心在此刻再次悬了起来。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和他说，谢墨衍已经死了？
顾夫人见顾凌霜不说话，叹了口气：“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谢墨衍的，凌辰，你要在过去里待多久？”
顾凌霜眸色逐渐变的深沉。
空旷客厅内陷入了一阵寂静。
良久，顾凌霜冰冷开口：“我已经找到了。”
脑海中闪过那个和谢墨衍同名同姓的女人的脸。
“找到了第二个谢墨衍。”

======第十七章======
三天后。
夕阳透过窗外洒落进了病房，谢墨衍坐在病床旁，悉心照料着江辰。
虽然依旧是昏迷状态，但是从监测仪器来看，江辰已经在逐步恢复。
再过一段时间，江辰就能醒来，而她和顾凌霜签的合同也不过一年。
一年之后，她就能带着江辰回到渝城，从此和顾凌霜一刀两断。
想到顾凌霜，谢墨衍又一阵失神。
那天在别墅里见过一面之后，顾凌霜并没有来过。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谢墨衍，最近怎么样？”
李胜的声音响起，谢墨衍回过了神，抬眸看向了他：“老师。”
李胜笑着点了点头，在谢墨衍身边坐下：“你哥哥的恢复情况不错，你也不用担心了。”
谢墨衍十分感激的看着李胜：“谢谢老师，多亏了您。”
李胜摇了摇头，看着谢墨衍憔悴的模样叹了口气：“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听点话。”
上一世的谢墨衍无父无母，李胜早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之中的长辈，不只是老师那样简单。
没等谢墨衍开口，李胜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和顾凌霜走在一起？之前他害你害的还不够吗？”
谢墨衍闻言，眼眶见红。
她将先前在渝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李胜。
谢墨衍的语调十分无奈：“老师，我要照顾好我哥，这是我的责任。”
李胜听完，看向她的眼神更加心疼：“你这是什么命啊，唉……”
……
傍晚。
谢墨衍搭乘着公交，回到了别墅。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别墅客厅却亮着盏灯。
谢墨衍脚步一顿，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顾凌霜坐在客厅里，听见动静之后便抬眸看向了门口的谢墨衍。
谢墨衍硬着头皮迎着他的目光缓缓换了鞋，步步走进。
“你去哪儿了。”
顾凌霜的声音和神色都十分冰冷。
谢墨衍的语调不急不缓：“医院。”
话落，顾凌霜恹恹的垂下眼皮，发号施令：“去做饭。”
谢墨衍没拒绝，走进了厨房。
不多时，她便端着菜肴上了桌。
顾凌霜起身在餐厅坐下，看着桌上的菜一瞬失神。
在之前，那个已死去的谢墨衍也给他做过饭，只可惜他从来都没有吃过。
顾凌霜抬手，夹起一筷送入口中，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如果那次他吃下了谢墨衍做的饭，应该就是这个味道。
他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声音低沉：“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又是名字。
谢墨衍心间一颤，却保持着声音的平稳：“父母取的。”
顾凌霜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没过多久就垂下了眼帘，看不出情绪。
到底哪里像？明明从五官来说没有半点相似，可是为什么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心底总有种奇异的感觉。
顾凌霜心烦意乱的微阖双眸：“你和李胜是什么关系？”
谢墨衍神色僵了僵，又立即回：“他是我哥的主治医生。”
“所以他就告诉了你谢墨衍的事情？”
顾凌霜的语调急切的十分奇怪，谢墨衍稳了稳心神：“是，李医生和我说她的学生也叫做谢墨衍，一年前出了意外……死在了手术台上。”
她仔细的斟酌着自己该说些什么：“顾总，人死不能复生……”
“闭嘴！”
顾凌霜忽然低吼一声打断了谢墨衍的话，抬手将桌上精致瓷碗打落。
“她没死！”

======第十八章======
谢墨衍身子一僵，后背一凉。
顾凌霜在说什么？他知道了？
她沉默半晌：“是李医生说的。”
谢墨衍缓缓的回过琅嬛付费整理了神，却忽然觉得好笑。
她死没死，难道顾凌霜比她更有发言权吗？
顾凌霜冷冷抬眸：“别去打听谢墨衍的事，你只需要感到庆幸，沾了她的光，不然你以为李胜为什么会对你哥那么上心。”
谢墨衍闻言，对上了他的目光：“顾总，在你的眼里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吗？”
顾凌霜蹙眉：“什么？”
谢墨衍讽刺一笑：“都和你一样，那么喜欢追逐影子。”
“李医生对我哥哥上心，只是因为我哥哥是他的病患，他是医生，医生和商人不同，你永远都不会理解，但是也不应该妄自揣测。”
话落，谢墨衍转身走上了楼。
她快步回到了房间，门“砰”的一声关上。
谢墨衍靠在床沿，只觉得四肢无力。
她的心理防线根本不够牢固，至少不够面对顾凌霜。
上一世里那些回忆，在她走进厨房里给顾凌霜做饭的时候忽然涌上，刺的她快要不能呼吸。
入夜。
窗外的月光洒进了室内。
谢墨衍就这样在卧室里坐着，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却忽然被人敲响。
她一愣，没想到顾凌霜还没有走。
谢墨衍缓缓起身，打开门，就看见顾凌霜站在门口。
她实在是太累，也只能勉强克制住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想要用正常语调和顾凌霜说话却也力不从心。
谢墨衍面无表情：“顾总。”
顾凌霜抬眸，眸色漆黑一片。
下一秒，他不由分说的上前揽住了谢墨衍的腰，俯身吻了上去。
熟悉的气息侵入鼻腔，谢墨衍瞳孔骤然放大，双手抵住了顾凌霜的胸膛。
她想要逃脱顾凌霜的束缚，可无论谢墨衍如何抵抗，顾凌霜一动不动。
他凶狠的吻着谢墨衍，啃噬舔咬着她柔软唇瓣，直至铁锈味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依旧不肯松开。
谢墨衍手上逐渐失力，心中却宛如刀割。
她明白，顾凌霜这是在报复她方才的出言不逊，他在用行动告诉自己，她没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自己不过是他的玩物。
缠绵结束，谢墨衍后撤踉跄一步，却又被顾凌霜拉回怀中。
顾凌霜看着她水光潋滟的唇与带着雾的双眸，嗓音喑哑：“你现在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谢墨衍一愣，偏过头错开视线：“顾总给的已经够多了。”
顾凌霜嗤笑一声，手掌探进谢墨衍腰间衣摆，在触上那细腻肌肤的刹那，谢墨衍只觉好似有电流划过。
她身子一颤，顾凌霜的声音又响起：“你在害怕？”
不等谢墨衍反应，顾凌霜却将她直接压在了床上！
肌肤相贴，细密的吻落在脖颈处寸寸往下，顾凌霜粗暴的脱下了谢墨衍身上的所有衣物。
他屈膝顶开谢墨衍双腿，手掌紧紧的掐着她白嫩腰肢，挺身而入。
“啊……”
谢墨衍看着身上的男人，脑海之中不受控的想起了上一世的画面。
室内气氛旖旎，谢墨衍承着顾凌霜的动作，身体上的快感与心中的疼痛几乎快要把她整个人割裂开来。
顾凌霜埋头在谢墨衍脖颈处，近乎贪婪的吮吸着她的气味。
断断续续的呻吟从谢墨衍口中泄出，顾凌霜却丝毫没有放慢动作。
“谢墨衍……”

======第十九章======
他独自喃喃着，却发现身下人颤的厉害。
顾凌霜一顿，抬手钳住了谢墨衍的下巴，逼迫着她对上自己的目光。
那双眼里，写着近乎快要溢出来的绝望，交织着沉沦的快感。
顾凌霜像是被会心一击，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欲望，喉间发出一声急促低喘。
那股热流冲击着谢墨衍的最后理智。
顾凌霜靠在她耳边，声音沙哑：“纸在床头，自己擦。”
泪水模糊了谢墨衍的视线，她感受到顾凌霜抽身，背过手肘抵在潮湿的眼上。
他真的很喜欢这双眼睛。
谢墨衍靠在床上，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房间内一片寂静，顾凌霜靠在床边，视线一瞬失焦。
良久，他披好了衣服，缓缓起身：“我说了，你可以提一个要求。”
谢墨衍听见声音，并没有放下遮挡着自己视线的手臂。
她的声音很轻，细听还带着一丝沙哑。
“我想要去我哥的医院工作。”
顾凌霜一愣。
江辰所在的医院，正是当年谢墨衍工作的医院。
顾凌霜不喜欢这样的巧合，他紧拧着眉，下意识拒绝：“不行。”
谢墨衍终于放下了手臂，露出了那双已经哭的猩红的双眼。
顾凌霜身子莫名僵了僵，眼前的谢墨衍，神情实在是太像那个已经死去的谢墨衍。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一样的名字，一样的职业，一样的医院就职。
“是你答应我，可以提要求。”
谢墨衍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嘶哑。
顾凌霜心中涌上阵异样情绪，张了张唇瓣，声音低沉：“知道了。”
话落，他转身离去。
谢墨衍看着空旷的房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找回了一丝力气起身去浴室。
水声戛然而止，谢墨衍穿好睡衣，赤足走到了镜子前。
睡衣领口松松垮垮，白嫩的肌肤上布满红痕。
她强忍着身上酸痛回到了床上，或许是因为过于疲惫，睡的很沉。
……
翌日。
谢墨衍醒来时，已经快要下午。
她抬手揉了揉眼，手机却忽然响起。
谢墨衍一顿，按下接听，电话那头便响起了马助理的声音：“江小姐，医院的入职手续已经办好了，您什么时候方便入职直接过去就好。”
谢墨衍应了一声，电话被挂断。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她心中泛起点点苦涩。
良久，谢墨衍径直起身，换好了衣服之后走出了门。
医院。
谢墨衍看着眼前熟悉的环境，眼眶有些发热。
主任带着谢墨衍走进了一间办公室：“江医生，这里是你的办公室，其他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代表京都第一人民医院欢迎你。”
谢墨衍笑着点了点头，待主任走出了办公室之后，她打量着这熟悉的地方。
这里也是她上一世的办公室。
她拿起了放在办公桌上的白大褂，熟练的披在身上，视线落在了桌上放着的医生证。
京都第一任命医院，外科医生谢墨衍。
兜兜转转，她回来了。
谢墨衍笑了一声，随即郑重其事的将医生证挂在了自己的前胸口袋上。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一道男声忽然响起，谢墨衍一怔。
“你是谁？！”

======第二十章======
谢墨衍抬眸看去，就瞧见眼前来人正是李医生，李彦泽。
也正是上一世，诊断出她肝癌的那个医生。
二人从医科大就一直认识，上一世时，直到死前，她也没来得及和李彦泽说句话。
李彦泽站在门口，在抬眸对上谢墨衍目光的那一瞬忽然一怔。
随即心中涌上了阵十分奇异的感觉。
可他立即反应了过来：“你是谁？为什么在谢墨衍的办公室里？”
谢墨衍道：“我是新来的外科医生，是主任带我来这里的，这里有人吗？”
李彦泽闻言蹙了蹙眉，视线落在了她的医生证上：“你叫谢墨衍？”
谢墨衍点了点头。
李彦泽一阵失神。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没有在诊断出谢墨衍肝癌的时候强行让谢墨衍住院，不然之后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眼前的女人看上去要比谢墨衍年轻几岁，李彦泽心中顿时涌上无限苦涩。
谢墨衍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