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这段日子他不见曲若若,曲若若便日日阴魂不散缠着我。
曲若若坐在我门诊外一整天,贪婪又直白地盯着我却一言不发,她回家路上跟踪我,她翻我的生活垃圾,我即使报警也抓不了人。
仿佛从我身上,她能找到傅星泽一样。
「你的好妹妹就在门外,请你们赶快去双宿双飞好吗?」
我愤怒到浑身颤抖,离开值班室只走了几步,果然找到了躲在墙角试图偷听的曲若若。
她又在跟踪我,走安全通道上来的!
我将瑟缩的曲若若拉进值班室,把演唱会门票塞进她手里:「傅医生邀请你去看的!情侣票!」
9.
曲若若在傅星泽面前永远是只乖巧的小兔子,她先是抖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捧起信封——
下一秒,傅星泽抬手夺走,毫不犹豫将信封撕成了碎片。
「你说过的,周醒的演唱会只和心爱的人去听。我也是,那个人非你不可。」
我旋即绽出冷笑,带着一丝怜悯回头看他。
「那真不巧,我和谁去听都行。2023年了听个演唱会还要搞绑定吗?」
「你把票撕了是卖惨给谁看?听演唱会是吧?那我让周醒来免费唱一场,大家都去听好吧?」
曲若若原本快被吓哭了,听到我的话,唇角勾起一个诡计得逞的弧度。
「可,可以吗?星泽哥哥,我也很想听周醒的演唱会......」
傅星泽漆黑的眸底流转着一丝狼狈,缓慢地闭了下眼,苍白如纸的唇瓣紧紧抿起,再没说一句话。
10.
周醒演唱会临时加唱,又破天荒地全场免费,周末时体育场几乎万人空巷。
曲若若自然不会错过,她只是个不赚钱的小演员,很难抢到一次周醒的票。
见我的目光在她身后逡巡,曲若若自信地笑了:「星泽哥哥会来的,他只是有事迟到了,他答应了陪我来。」
是啊,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苏月白你清醒一点吧!
二层的观众多了起来,曲若若被人群推挤着朝我走来,垂眸的刹那,眼中青涩褪去,浮现出了如蛇蝎般阴毒的幽光。
「你和他真的不合适。那两张门票黄牛加到了六位数,他主动求我联系人才买到的,可你看也不看就撕了,如此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还有回转的余地吗?」
「不介意再告诉你个秘密——」
曲若若踮起脚凑近我耳边:「我和星泽哥哥马上要成为兄妹了。他妈妈像守着块大肥肉的狗,眼巴巴盯了我爸八年,我也和会星泽哥哥在一起。他妈妈为我爸生孩子,我也为星泽哥哥生孩子,我们一家人都会很幸福哦。」
曲若若讲话的时候,傅星泽恰好出现在楼梯口,一身黑色牛仔服,修长劲瘦的身影逆着光向我缓缓走来,即使看不清脸,这八年我早已对他的轮廓熟悉万分。
只是此刻,我觉得这个男人真陌生。
怪不得这八年他对家人绝口不谈,对曲若若莫名其妙地偏爱。
可能我真的不了解他。
曲若若早预料到了傅星泽的靠近,笑着,用力将我推进人群里:
「所以啊,你拿什么和我争啊?」
11.
傅星泽应该是有话要说,可我却被推入身后的人群里,被推搡着,离他越来越远。
「苏——」
「哥哥好多人啊,我们去那边好不好,我心口被挤得好闷!」
曲若若飞快扑进傅星泽的怀里,挡住了他全部视线。
我被迫向前走了好远,直到楼梯边缘时,才有一股大力将我稳稳拉了回去。
回头时,心底下意识希望是他,却只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而不远处,傅星泽将曲若若紧紧护在怀里,随人群越走越远,目光甚至都不曾寻找过我。
苏月白,男人不就是这德行吗?
往后的日子,多一分一秒想他都是浪费!
12.
后来演唱会我们都没听完,突然被急诊的电话叫了回去。
郊区有一起八车连撞事故,部分伤员紧急安置进了我们医院,我和傅星泽冲进急诊时,里面已经乌泱泱地在抢救了。
护士长抬头看了我一眼,连忙惊呼:「我天,小苏你这是被打劫了啊,衣服都碎了?」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从观众席「逃」出来,头发乱七八糟的,衬衫也被撕破了好几个口子,只是担心抢救伤员,一路上顾不得那么多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立刻有几道暧昧的目光向我投来。
「穿上。」
傅星泽从身旁快步走过,一件带着甘冽气息的牛仔外套落在我肩上,将我盖住。
我炸毛似的把外套甩开,理都没理他。
一路同车过来,曲若若在的时候不见他关心半句,现在来装什么?
13.
傅星泽狠狠皱眉,刚要开口,我突然冷着脸,把碎烂的衬衫下摆全撕掉,大大方方冲进去参与抢救。
「天呐苏姐姐怎么......这可都是男病人啊,她不怕被人看光了吗?她一个女生怎么不爱惜自己啊!」
曲若若趁乱跑到抢救室外偷看,故意在傅星泽经过时,捂着嘴巴高声惊呼。
我没忍住,抄起一卷纱布砸向门口:「闲人滚开!」
几个护士冷脸去关门赶人,傅星泽却突然发疯似的冲到我身边,抢着给病人扣氧气面罩,将我挡在身后。
他手臂微微颤抖,似是隐忍着怒火,压低声音吩咐我:「去换衣服!这像什么样子?」
我毫不理会,转身去读CT片,争分夺秒下诊断。
「苏月白我再说一次,去把衣服换掉!」
下一秒,因为傅星泽只顾着说话,手下推迟给药的病人,心跳慢慢成了一条直线。
14.
「傅医生你在干什么啊!你怎么了!」
电光石火的刹那,傅星泽终于反应过来,慌乱却有条不紊地配合内科抢救。
我怔愣几秒,第一次对他这么无语。
而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细微的呼喊声:「闺女,闺女?你们忙着呢吗?」
我循声望去,门外竟是我爸!
「爸就是一点小伤,你不忙了再给爸弄弄吧。」
「那小子是不是你男朋友啊?我看他也不怎么行啊?」
此时,傅星泽身旁的病人抢救失败,还是盖上了白布。
其实人送来时已经重度脑疝全靠仪器维持,回转的余地很渺茫,可我爸只看见最后一眼,自然认为是傅星泽的问题,皱眉对我说:
「他怎么把人治死了呢?」
傅星泽一脸茫然望向门口,和我爸视线交会时,手僵一下子在半空,不知道往哪放。
我面无表情挡在两人中间:「爸,我分手几星期了,你别乱喊。」
15.
急诊将伤员简单分类后,像我爸这样的轻伤暂时分给了傅星泽来处理,我只能将他先安置好,专心进手术室参与重症抢救了。
然而,待几小时归来后,我爸还是原封不动地坐在走廊上。
李芸满头大汗,蹲在地上替他消毒,愤怒地和我告状:「叔叔说伤不重,让傅医生先忙别的,我们的傅医生就真去照顾他的『小情人』了。」
「刚才有患者没抢救回来,傅医生破天荒地失态了,说出去缓缓,结果人家曲若若两句温言软语就把傅医生哄好了,不知道俩人去哪里快活了呢!」
我连连冷笑,心头并不惊讶,挽起袖子帮我爸处理伤口。
我爸被晾了几小时一点也不生气,还笑呵呵夸我。
「爸就说你学医对了吧,咱家几辈子挖矿的粗人,就你一个高才生!」
「原本进医院想找个人给你通路子的,谁知家里一个人脉都找不到,得亏了是你自己争气啊——」
我不自在地笑了下。
我家是从2000年后才富起来的,我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自然是全家的骄傲。
我虽然嘴上总挂着大不了回家啃老,心里却想着自己干一番事业,就这么回去很丢人的。
所以我继续当医生,不只是因为傅星泽。
「对了你身上咋一股炖肉味呢?在手术室加餐啦,也给爸来一份。」
我和李芸同时脸色一僵,手术室的炖肉味可真不能细讲......
「叔叔,手术室并没有加餐。」傅星泽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似乎一路小跑赶回来的,被汗水浸染的发丝紧贴在脸颊两侧,胸口不断起伏着。
进了走廊,他一路没停绕到我爸面前,帮忙一起清创,边消毒边解释:「骨骼煮沸消毒是外科常用的一种手段,今天恰好有位开颅的病人,头盖骨煮得有点久而已。」
李芸干呕一下走了,很『感谢』他直白的科普。
我爸想着想着笑容一僵,脸色像吃了苍蝇似的难看,估计最近都不想吃肉了。
偏偏,傅星泽根本察觉不到气氛的尴尬。
包扎好后,他还礼貌地问我爸:「抱歉刚刚有些私事耽误了,您是不是饿了,我请您吃顿夜宵吧,就红烧肉如何?」
八年了,傅星泽的情商依旧低得让人想骂街。
我连翻白眼,要将我爸扶走。
我爸却笑着拦住了我。
「算了,还是叔叔请你吃个饭吧。平时小苏娇气惯了,在医院没少给你们这些同事添麻烦。」
「刚好她未婚夫在路上了,你同事还有谁啊,都一起吃个饭吧。」
话音刚落,我和傅星泽都愣住了。
我爸无辜地向我解释:
「我刚听你说分手好几星期了,这事上周才定下,不算第三者插足吧?人一会你见见,没什么问题就领证吧。」
「全按你要求找的,什么聪明绝顶,一米九双开门冰箱,生人勿近大狼狗......等会你见见吧。」
「还是个厨子呢,以后饿不着了!」
刹那间,傅星泽脸上褪去血色。
16.
我CPU炸了呀。
可真是我亲爸,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虽然天降未婚夫,气死傅星泽是很爽,可后面都是什么啊,我和厨师结什么婚?
「呵,厨师吗?」
傅星泽垂眸,唇角弯出的弧度比冰雪更凉薄几分,甚至带着一丝高傲。
「恐怕不能结婚。嫁什么人,您总要问问小苏的意见。」
我爸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手机:「就是按她的要求找的,她说条件都满足就结婚。」
是了,从前为了给我爸打预防针,我说自己换男人如换衣服,只想找又帅又聪明的,反正捡傅星泽的优点当择偶标准。塑造了一个完美的假人。
万万没想到......他照着要求给我找了个一模一样的?
我爸又直言直语道:「我女儿为什么不能结婚?不嫁给别人要嫁给你吗?你家是哪几座矿、什么集团?」
「......我家没矿,叔叔您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