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线上会议,苏音都没有参与,而池骋听得额角直冒青筋。
任晖只提了两个点,一点是苏音在赛季中需要请假拍广告;另一点是必须夺冠。
池骋面无表情:“做不到。”
任晖笑吟吟的说:“周教练,大家都很相信您。”
“好。”池骋仰头,与他直视,“那取消MilkyWay的最佳搭档战术。”
任晖的笑意微敛:“你也知道,粉丝们爱看的就是最佳搭档。”
从“您”到“你”只用了一句话的时间,显然任晖已经不满了。
池骋毫不在意:“战队应该根据队员的情况制定新的战术,配合不好,就不应该再用。”
沉默,充斥着整个房间。
半晌任晖才温声道:“好,下个赛季俱乐部会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池骋接着说:“苏音不能去拍广告。”
“她的操作本身已经拖了后腿,现在更不应该离队接商务。”
又是一段死寂。
其他孩子们头都快埋进地里了,个个怕得跟鹌鹑崽子似的。
虽然他们心里都力挺池骋,可是仍旧不敢吱声,只有池骋敢直接对呛。
任晖声音淡了:“选手操作下滑教练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应该反省。”
会议再一次不愉快的结束。
池骋望着黑屏,久久没有动静。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心累,现在这个MilkyWay,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熟知的MilkyWay了。
旁边的夏有铭嘟囔着:“我觉得教练说得对,既然配合不好,何必执着一个明星组合呢?”
另一个队员也哼唧:“能打出教练那样的最佳搭档,简直史无前例好么。”
夏有铭更是头疼。
他接的是池骋的近战法师,是主力输出,是中心控场。
按理苏音的魔法师的作用是掩护他,起辅助作用。
可是渐渐的,倒成了他这个近战法师跟在魔法师身后,处处替她补烂。
也是,没有人会记得站在光外的人,所有的欢呼都是给予光环中央的英雄。
夏有铭不由感叹:“教练,当年您的搭档心胸真大。不争不抢,甘愿陪衬,……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池骋愣了一下,开口:“王知秋。”
说完之后他就陷入了沉默。心里是异常的难过。
“王知秋……”夏有铭越念越觉得熟悉,陡地瞪大了眼睛,“那不是,摘星的教练吗!”
喊完,他才记得噤声,小心翼翼看向教练。
却见池骋神色失落,明明浑身干燥,却像被雨淋湿了一般。
过了一会,又见他站了起来往外去。
少年们也不敢问,只能目送着离开。
一路缓步,太阳也开始逐渐西沉。
赤红的暖光与紫色的冷光交替,将建筑的影子拉得极长。
池骋踩着暮色最后一线停在了摘星门口,脚步踟蹰。
他今天把摘星上上下下得罪透了,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讨个好。
直到月上中梢,池骋还杵在围墙底下,朝着窗口眺望。
凌晨,俱乐部的门吱呀呀的开了。
贺冉大步朝着另一个方向回家了,没有注意到池骋。
接着,一声细微的轱辘声响起。
池骋从围墙栏杆缝隙中看到,王知秋缓缓移着轮椅出来了,停在了他的面前。
第三十二章
早在傍晚王知秋就看见池骋了,像个雕塑一样,和围墙融为一体。
王知秋因为颈托被迫仰着头,问:“有事吗?”
月色不浓,淡淡的光洒在池骋的额前,眉骨,隐入眼窝。
“想见你了。”男人的声音微哑。
王知秋听不得这种话,接连几天都是这种话有些厌烦。
而且池骋什么时候养得这个习惯,大晚上的找人,见不到人难不成坐一宿?
可眼下,男人垂着的眉眼透着失落。
夜风清凉,俱乐部门口的梧桐和青樟沙沙作响,搅散了心里那丝丝不虞。
王知秋开口:“那走走吧。”
池骋欣然跟上。
轮椅和鞋底碾过落叶的窸窣声在空寂的街道响着,不远处还是灯红酒绿,人声鼎沸。
王知秋感受着夜风,神色平静。
忽然,肩上一暖。
是池骋脱了他的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
王知秋要脱下,便听见池骋说道:“盖着吧。”
指尖在外套上摩挲了两下,最终缓缓的放下了。
“脖子。”池骋顿了顿,“没事吧?”
有事,根本动不了,吃饭都难受。
但是王知秋只是淡淡的说:“没事。”
她一直仰着头,余光一扫就能看到池骋的头上的纱布。
忽然之间她有点想笑,他们两个现在像个离家出走的病弱残疾。
这一路没有尽头,似乎能这么走到地老天荒。
但池骋一步跨在了她的面前,停了这无尽的步伐。
“苏音推你我没看到。”池骋内疚得不行,他蹲着,察觉这样王知秋看不见,又只好站了起来,“很痛吧。”
王知秋就这么直直的接受着池骋的目光,二人隔得近,那眸子里晃动的难过,像雨水一般淋了下来。
王知秋那无波无澜的心,忽的抽动了一下。
她平平的扯了一下嘴角,欲盖弥彰:“没事,她不是故意的,你不用替苏音觉得抱歉。”
池骋摇了摇头:“我是为我自己向你道歉。”
头顶上有落叶缓缓飘下,在即将落在王知秋头上时,被池骋一手接住。
他捏着那片还算绿的叶子,不敢看王知秋:“我竟然今天才知道,你以前受了什么委屈。”
心里的酸涩咕涌着,把肠胃都打成了结。
池骋紧张得拇指在叶子上掐出了汁:“王知秋我爱你。”
分明是结婚四年的夫妻,可这是他第一次说“爱”。
这种焦灼的情绪一下子把他拉回成了18岁的少年,青涩稚嫩。
王知秋静静的望着他,瞳孔是倒映着月华的湖水,平静无风。
有些东西迟来了,就是没用了。
半晌,王知秋出声,“可是,我不要了。”
这句话戳痛了池骋,他觑着掌心的叶子,风起扫落。
越是想要留住的,就越留不住。
他蹲了下来,王知秋只觉得掌心一凉,被塞进个什么金属质的物件。
接着,池骋站了起来。
他的语气冷静而认真:“以前是我错,但是现在不一样,再给我个机会。”
池骋的眼睛轮廓偏圆,里面盛满了温柔。
“别躲我,也不要怕我,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手机震了一下,提醒他又是一个整点。
离回帝都的飞机只剩三个小时了,他要走了。
王知秋看着池骋俯下身,颈托扣着脖子避无可避。
那张脸越来越近,王知秋瞳孔生理性紧缩,连呼吸都屏住。
在唇瓣即将相贴的时候,温热的鼻息在脸颊上扫过,王知秋得到了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小心翼翼,克制而隐忍。
很快,池骋转身大步离开了。
良久,王知秋举起手,指尖捏着金属在路灯下折射着光泽。
——那是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