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妗心一紧,忙问:“你可知是带去了哪里?”
掌事想了想才说:“好似是演武场。”
池妗的心猛的一沉。
她转身就跑。
演武场。
池妗刚跑进去,就看见一堆人围着一个地方。
她眼皮跳得越发厉害,一瞬心有所感,急忙冲过去,挤进人群。
眼前一幕让她心头一震。
宋淮浑身是血,在场地中间踉跄着闪躲夏帛发出的攻击。
“跑啊!我让你快跑!”
夏帛哈哈叫嚣着,一道闪光击中宋淮,宋淮直接倒地吐血。
“住手!”池妗冲过去挡在宋淮面前,“宗门法规,不能伤害同门,夏帛,你在做什么?!”
夏帛看见池妗,背后那三百鞭子的痛又升起。
“同门,他也配?”
他掌心聚着法术:“给我让开!这贱奴昨日冲撞了我,我教训教训他怎么了?”
池妗拔出剑,对着夏帛。
这时,一个苍老声音传来:“场内何人闹事?”
“长老。”宋淮立刻收起法术,嬉皮笑脸的说,“闹着玩呢……没什么事……”
“阿淮!”
池妗转过身小心扶起宋淮,一把他的脉搏,却发现他已经经脉尽断,丹田破碎!
丹田乃修仙之人命门,丹田破碎便再也不能修仙了。
池妗眼睛霎时红了,看向笑嘻嘻的夏帛。
她狠狠抓着手里的剑。
“师父……”宋淮吃力的睁开眼。
池妗急忙低下头,喉咙哽咽:“别怕,师父一定会救你的。”
这种伤势普通丹药根本救不了,只能去求灵药……
她小心的背起宋淮,去找仙鹤。
可走到仙鹤管理处,这里却一只仙鹤都没有了。
仆人为难的说;“刚刚夏帛仙长派人来都带走了。”
池妗脸色一瞬狰狞,心口恨得能滴下血来。
宋淮意识模糊的轻轻喊:“师父……”
“别怕,师父带你去求救,他一定会救你的……”池妗咬着牙,一步步往藏剑峰走。
宋淮的血浸透她的背,一滴滴落在她身后的路上。
他小小的脑袋靠在池妗肩上,眼前长长的青石路在他面前晃荡。
“师父……你答应……了……”他眼中有泪,轻轻笑了。
池妗一下明白,眼眶一酸:“是,师父答应了。”
“我终于有师父了……”宋淮笑着,一口血却从嘴中涌出。
他全身都好痛,痛得意识渐渐模糊。
“师父,我好困……”
池妗一震,眼前涌起一片雾气。
她咬着牙,拼尽全力让自己更快一点,她颤着声喊:“别睡,阿淮,别睡……你听话……你听话……”
“他们都说……修仙后……就能再见我娘了……我好想她……”
池妗眼泪积在眼眶,她咬着唇连声说:“师父带你去找她,师父带你去见她……”
“阿淮,你别睡……”她的声音带着不自知的哀求。
“师父……”
宋淮还想说,认识池妗以来,是他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他还想说,以后有其他弟子了,他也要是大师兄。
可是都说不出了。
最后一声师父。
他的头重重靠在池妗肩上,没了声息。
池妗脚步一顿,眼泪霎时涌出。
一滴一滴,一步一步。
她朝着藏剑峰走去。
背上小小的身体一点点失去温度,她最终还是什么都失去了。
池妗到达藏剑峰山脚,峰顶的君胤泽突然睁开眼,浮在空中的龙吟剑落在他手中。
他突然飞身往山脚而去。
落在山脚,眼前场景让他怔住了。
满身狼狈的池妗,背着满身是血的孩子。
他的心不由一紧,快步走了过去。
池妗就这么看着他,不动,不言,不语。
君胤泽手伸出,触碰到宋淮,心头一怔,看着池妗通红的眼缓缓摇了头。
池妗喉头动了动,最终一字也未说,只垂下头转过身。
她沿着来时路,又一步步往回走。
君胤泽站在原地,片刻后,他不受控制的跟上了她。
第八章 一日为师
落月峰后山瀑布。
凤鸣剑之墓的旁边,又立起了一个小小的坟茔。
池妗割破手指,用血一笔一划写下:池妗弟子宋淮之墓。
她没有表情,只是每一笔都写得十分用力。
君胤泽握着剑,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
看着那两座坟前直直跪着的池妗,他心中情绪复杂。
不该如此……
他告诉自己。
君胤泽闭了闭眼,最终转身离开。
池妗听见了动静,却没有回头。
她伸手抚着宋淮的墓碑,握紧了手中剑。
……
池妗想起宋淮最后说的话,收拾了他的遗物想去找他的亲人。
藏书楼。
池妗找到掌事询问宋淮的家人。
掌事却叹了声:“他没有家人了。”
池妗一愣。
掌事道:“他本是凡人王朝的皇子,国破后,前朝皇室被杀了个干净。剩下他一个,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池妗眼神颤了颤,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问些什么。
只有心像破了个洞,空荡荡的。
她从未想过,那个日日笑着,追在她身后喊她师父的孩子,身世竟如此惨烈。
掌事十几年来,日日都会见到池妗,可以说是看着池妗长大的。
他看着池妗手中的剑,摇摇头:“君胤泽去了刑堂,据理力争,夏帛已经被罚刑堂幽闭三个月。”
池妗一怔,喃喃道:“三个月……”
“在这青云仙宗,一个奴仆的命,值几分钱?”掌事沧桑的眼看着池妗,意有所指的劝道,“死了便死了,有一方埋骨地便已是幸运。”
池妗更紧的握住了剑。
胸中似有一只烙铁,混着仇恨和不甘几乎要生生烙穿胸膛!
幸运?什么是幸运!
一条人命,凭什么罪魁祸首只禁闭三个月?!
她没有再问,转身便离开了。
宋淮墓前。
池妗久久站立着。
她在心里轻声说:阿淮,师父给你做了你最想要的飞剑,你还没用过。
你说过,你要长大了孝敬师父,可你也没能好好长大。
但师父知道,这都不是你的错。
她抽出那把为宋淮打造的剑,割破手掌。
鲜血滴在坟前,池妗声音平静而冷静:“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阿淮,你叫我一声师父,师父定会为你复仇。”
池妗这日过后,便钻进藏书阁的阵法区。
她一点点重新修改那剑上的阵法,一层叠一层。
三个月的最后一天。
夏帛被放了出来。
他洗去浮尘,换了身衣服,便又是衣冠楚楚的‘仙长’了。
和狐朋狗友大肆庆祝一番后,深夜,他带着醉意回家。
月色孤寒,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夏帛一转身,看见是抱着剑池妗,顿时眼露鄙夷:“是你,你想给那贱仆报仇?”
池妗就那么站着,眼中印着他那张洋洋得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