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老头不在,只有他妈跟顾南意在房间里,李母就小声说:“其实,这都怪我。”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才说:“后来他……没了之后,我回想过去,也想到了一些事情。这件事情,从一开始,是有征兆的,我也发现了。”
顾南意做出闲聊的姿态,听她说:“那时候他爱玩一些压钱的东西,叫什么,赌,赌球。我想着,孩子不抽烟不喝酒,别人都是什么夜总会ktv,他也不怎么去,就偶尔玩这个,就当玩游戏了嘛。”
可谁知道,后来他玩的越来越大。
直到不可收拾。
顾南意了然,说:“其实挺可惜的,我听公司的人说,他后来好像改过自新,不赌了,怎么又开始了呢?”
李母就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那时候把房子车子都卖了,老两口帮他挣钱还债,他那时候跪在我面前,哭着跟我说‘妈,我以后一定改’!结果,结果……才一个多月啊,我的儿子……”
她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顾南意想起资料里写的时间线。
她带着安慰,问李母:“我觉得李经理也挺好的,您说,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人,还是被人带坏了呀?”
“我不知道,我那时候回老家了,我就不该回来的!”
李母满眼懊悔,又想起来一件事情,拍了拍大腿:“我跟你说,我儿子身边一定有坏人教唆的!他一开始身边的朋友都挺好的,后来就变了,女朋友也跟他分手了,家里房子也卖了,再跟他玩的人,我瞧着有时候的怵得慌。像是……像是那种社会渣滓!”
她越说越气,跟顾南意形容:“你知道那种地痞流氓吧,他来往的人里,就有几个那样的,还有一个男人,眼神可凶了,他喊人家哥哥。我后来还跟他说‘你那个什么哥哥不像个好东西’,可他说我不懂别瞎说。”
顾南意心中一动,问她:“什么哥哥?”
李母想了想,皱眉跟她说:“好像叫什么康哥,哦对了,家里应该有他的照片,你等我找找啊。”
她一边说,一边进了卧室,顾南意在凳子上坐着,捧着玻璃杯,神情若有所思。
卧室很快传来翻东西的声响,不多时李母就拿出来满满当当的一个大箱子。
“这些都是我儿子的东西,我没舍得扔。”
那一大箱子里,有李业过去的奖状、奖杯、毕业证书等等。
一个人短暂而辉煌的前半生,都被放在了箱子里。
而与他一同埋葬的,是他荒唐的余生和一具残缺的躯壳。
看到证书上李业的照片,李母的眼眶又泛红。
他死了这些日子里,想起来儿子,她就要哭一场,现在看东西都有些昏了。
顾南意见她这模样,轻声的安慰她。
好半天,李母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开始慢慢翻检。
顾南意的目光也在这些东西上打量,都没什么特殊的,不过是些寻常的私人物品。
直到李母找出来一本相册。
这明显是一本新相册,李母翻开,从里面找到了照片。
“诺,就是这个,你看!”
那照片是从手机里洗出来的,清晰度不够,看的有些模糊。
李母跟她解释:“那天他们在家里喝酒,喝多了,我本来是想拍下来,让李业看看他们喝多了之后把家里造成什么样子的,后来就没有删。”
再后来,儿子出事,她把手机里的照片都打印了出来,一张都不舍得扔。
这张里面,因为有李业,所以她也打印了出来。
“就是这个人,像不像那种流氓混混?”
李母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儿子在世的时候,她也曾经干涉过,但是架不住儿子说一不二。
等到儿子死了,再加上顾南意刚才的话,就导致她对儿子身边的人也没什么好感。
她那么好的儿子,后来一定是被人教坏了,不然怎么会落到那一步的?
听到李母的话,顾南意也认真打量起照片里的人。
平心而论,这人面相的确是有点凶,至少不像是那种传统面相里定位的好人。
单眼皮,瘦长脸,一双眼下压,瞧着带着恶。
“这个人,他是怎么认识的?”
顾南意轻声问,李母则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对他那些朋友都不太清楚的。哦,不过他好像说过,这个人是他工作上认识的人,还说让我不要以貌取人。”
李母看着儿子的照片就难以冷静,顾南意摩挲了下照片,心里有了猜测。
工作上认识的人,这个搜寻方向倒是小了许多。
顾南意不动声色,听李母又说:“对了,儿子没之后,我跟老头子去领抚恤金,还见过他,不过我也不确定,离得远,没看清楚,也可能是看错了。”
顾南意问她:“在哪里?”
李母说:“就在你们公司停车场。”
她说着又摇头:“当然,也不是特别确定就是他,带着个帽子,就是气势像。”
一样的吊儿郎当。
顾南意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又跟她聊了几句,才不动声色的笑:“阿姨,您介意我在您家里拍几张照片么,我需要回公司反馈一下,证明我来过您家了。很抱歉啊,这也是我的职责之一。”
李母跟她聊了这半天,对这个温温柔柔的小姑娘挺有好感的,当下就起身让她拍:“不用拍到我吧?我站门口。”
顾南意说好,等到李母不注意时,把照片也拍摄了一张。
她在李家呆了很久,离开的时候,还跟李母说:“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您记着。家里如果有什么困难,您可以随时跟我联系,公司一定会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