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换好衣服,宋簪缨才下楼,楼下已经没人了,只有张姐从厨房端了早餐出来。宋簪缨一边吃一边看了眼门口,“他呢?”
张姐笑道:“去公司啦。”
宋簪缨抿唇,点点头,低头继续吃。吃完早餐,她拎着小包,弯腰上车。陈叔送她去了剧团,今天的剧团气氛明显不一样。
一踏入大堂,就见几个人在议论,并纷纷把视线往宋簪缨的身上扫,宋簪缨匆匆上了电梯,姜云挤进电梯,看到宋簪缨,立即挨了过去,“你听说了吗?夏情姐回来了。”
宋簪缨捏紧小包,“她来剧团了吗?”
姜云:“没有,我没在群里看到她回来了,估计还要休息几天。”
宋簪缨提着的心松了下来,结果电梯再进人,正是秦丽子跟林媛,她们两个对视一眼,笑着进来,站在她们的跟前。
秦丽子:“是秦怀洲学长派车去接的夏情姐吧?”
林媛:“是的,确认了。”
秦丽子笑起来,抱着手臂哼歌。
宋簪缨沉默地站在后面,一声不吭。姜云咬了咬牙,看了眼宋簪缨,没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宋簪缨挺直了背。
其实她有时也会有错觉。
夏情回来,她就得让位。
如今。
这个预感愈发强烈。
出了电梯,宋簪缨去换了衣服,跟姜云进了练习室。这一整天,整个剧团议论最多的就是夏情的回来。
她回来了,休息两天,就会来剧团。
京市电视台有一档节目,需要她出席,她可能会从A组选两个人跟她一起去跳,这次跳的是现代芭蕾。
夏情学舞多年,主要涉及的两个舞种,一个是古典舞,一个是现代芭蕾,她去巴黎这几年主修就是这个。
宋簪缨觉得自己怎么躲,都躲不开四面八方涌来的关于夏情的消息,以至于她中午没忍住,给秦怀洲发了一个微信。
宋簪缨:吃饭没?
半个小时后,他才回复。
秦怀洲:吃了,怎么?
宋簪缨:你想我吗。
他没回信息,发了语音过来,“想你什么?想你早上那么慌乱连衣服都没穿好?”
宋簪缨心口一跳。
宋簪缨:你还生气?
秦怀洲冷笑,“不气。”
但分明就是还生气,宋簪缨抿唇,心情好多,她放下手机,站起身,继续练习。这次首席竞选,徐老师给宋簪缨选了《柳叶》改编,这支舞蹈对身体柔韧性要求很高,宋簪缨被徐老师盯着下腰,压腿。
一天很快过去,夕阳落下。
宋簪缨跟姜云告别,随后上了车。陈叔启动车子,回了别墅,天色还早,宋簪缨拿起绣到一半的清明上河图坐在小客厅上绣着。
两个小时过去,张姐擦着手进厨房,说道:“宋簪缨,我炒两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宋簪缨一愣,看了眼外面黑下来的天色,她问道:“张姐,他不回来吗?”
张姐从厨房里探头,道:“今晚先生不回来了,他说让我给你熬个汤喝。”
宋簪缨抿紧唇,心不由地慌了起来,秦怀洲在京市主要的住所就只有这套别墅,其他应该还有房子,但没有任何规划,他偶尔也会回闻家那边去住,毕竟那边是本家,但他更多是住在这里,自从她住进来后。
除了出差或者闻家那边有事儿,不然他都会回来住的。
“他有没有说他今晚会去哪里?”
张姐笑起来,“宋簪缨啊有杏独家,闻先生的行踪我哪里会知道,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呗。”
宋簪缨指尖紧了紧。
她看眼茶几上的手机,一动不动。
没一会儿,张姐做好了饭,宋簪缨放下在掌心磨蹭的手机,起身,去吃饭,一顿饭味同嚼蜡,吃完饭,张姐收拾好,回了配楼。主楼就剩下宋簪缨一人,她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的月光。
时间滴答滴答地走过。
许久。
许久。
宋簪缨动了,她伸手拿过桌面上的手机,点开,进了朋友圈,滑动不到两下,便看到夏情发了一条。
她发了一张相片,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是金黄色的液体,她坐在京市清吧一条街,杯子贴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镜头。她后背靠着栏杆,肆意潇洒自在,宋簪缨抿紧唇,准备退出去,却看到相片里。
靠栏杆的桌角,一截男人的手腕露了出来,指尖捏着一张扑克牌,手腕的袖扣的黑曜石如此熟悉。
宋簪缨指尖颤抖,她放大,不停地放大了相片,大到相片模糊,那黑曜石钮扣依旧没有变,那只大手也没有变,骨节分明,修长好看。
宋簪缨定住。
浑身冰凉。
这时,手机滴滴响起来,却是家里来电,看到夏家电话四个字,宋簪缨沉默几秒,才点了接听,她的声音很空,在这硕大的别墅里,空荡荡。
“喂。”
夏父夏裕昆嗓音传来,“宋簪缨,明天回家吃顿饭。”
宋簪缨神色很淡。
本想拒绝,后,想了下,道:“好。”
“等你下班了就来,需要派车去接你吗?”夏裕昆的语气疏离客气,宋簪缨说道:“不用,我自己过去。”
“好。”
彼此挂了电话。
宋簪缨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她才起身,长腿落地,有些发软,她看着陷在黑暗里的别墅,想起大学毕业那一年,她跟家里闹翻,也不算闹翻,她要进唐奕的剧团,父母反对,认为她去了会影响夏情。
他们给她重新安排了一个剧团,她因仰慕唐奕老师便拒绝了父母,义无反顾地进了唐奕老师的剧团。
自此父母对她的态度就更冷淡了,不缺她吃的喝的,一切都没有变,但是态度就是淡了。后来秦怀洲回京市,她跟秦怀洲在一起,父母对她的态度就更冷淡了,她想着,索性就搬出了夏家,搬进了这里。
她搬进来时。
父母是冷淡的,剧团的人得知,眼神很厌恶。
连带唐奕老师对她的态度都日渐冷淡。
所以这两年,她是唐奕老师的徒弟,但却还是只能在B组混日子。
宋簪缨指尖掐了掐,拿着手机,上了楼。
这一晚。
秦怀洲确实没有回来,宋簪缨没睡好,隔天起来有了黑眼圈,她用粉底遮了遮,去了剧团,投入练习。
下午五点多,宋簪缨跟徐老师告别,随后打了的士回了夏家。
夏家在京市早年是名门望族,后来为了老太爷的一句话南迁,可惜发展不顺,又举家迁回京市,而此时的京市圈早已变样,夏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宋簪缨的母亲努力了十年,没有生出儿子,只生了两个女儿。
她就着重培养两个女儿,想把她们培养成名门闺秀。
夏情便展现了她的才情,从小琴棋书画都学,样样精通,并且很早就在舞蹈圈出了名,这也让夏家从尘土中破出来,有了点儿声望。于是父母的培养重心就渐渐偏向了夏情,这也是宋簪缨与父母隔阂的开始。
他们把夏情送进了郁金香国际学校。
夏情才能与秦怀洲同桌,同班。
而她靠自己努力考上一中,普普通通地走完了整个高中。
看到她回来,家里保姆开了门,宋簪缨喊了一声阿姨好,随后进屋,客厅里,父母坐在沙发上,看到她进门。
母亲赵丽韵坐直了身子,唇角笑容淡了下,拍了拍裙摆,“中秋难得团圆,也不见你回来,去哪儿了?”
宋簪缨走过去,在对面的沙发坐下,语气淡淡,“中秋那天帮朋友忙,跳舞去了。”
“是市里的节目还是?”
“都不是。”
赵丽韵一听,脸色微拉,“别随便什么忙都帮,多跟着唐奕老师学习。”
宋簪缨扯唇,没应。
这时,脚步声传来,她抬眼,便看到夏情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裙走下来,她唇角带笑,“妹,好久不见。”
宋簪缨:“好久不见,姐姐。”
“吃饭了。”夏裕昆站起身,率先朝餐厅走去,赵丽韵睨宋簪缨一眼也起身,进去,看到夏情,拍了下夏情的手臂,“哪儿弄的,脏兮兮的。”
夏情低头一笑,说道:“不小心蹭到一点灰尘。”
她亲热地挽了下母亲的手臂。
他们三个走向餐厅,宋簪缨这才起身,走过去,落座在夏情的对面。饭桌上,赵丽韵询问夏情接下来要去市里比赛的那支舞蹈练习得怎么样,现代芭蕾这些年才展露头角,比较新式,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欣赏的。
赵丽韵询问时,脸上带着骄傲。
宋簪缨默默地垂下眼眸,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完全没有插话,像游离在外的局外人。饭吃得差不多,夏裕昆去接电话,赵丽韵进厨房,给夏情端燕窝,餐桌上就剩下姐妹俩,夏情放下了筷子,抬眼看着宋簪缨。
她静静地打量着。
宋簪缨放下筷子,拿起纸巾轻拭唇角。
夏情笑了下,但眼底没有笑意。
她说:“你跟秦怀洲住在一起?”
宋簪缨一顿,抬眼,“是。”
夏情听罢,忽而一笑,点了点头。
她的笑不知何意。
宋簪缨指尖微微用了点儿劲,才把纸巾放下。
这时,桌面上手机响起,宋簪缨拿了过来,点开一看。
秦怀洲:回家了?几时回?
秦怀洲:陈叔去接你。
宋簪缨回复他时间后,放下了手机。夏情默不作声地视线跟着看向那支手机。十来分钟后,一家四口在客厅坐着,赵丽韵喋喋不休,让夏情一定要好好练习那支舞蹈,到时朋友都会来看,夏情挽着母亲的手,直点头。
夏裕昆看着宋簪缨,说道:“你姐回来了,你有空就多回来吃饭,姐妹俩在同一个剧团,要多帮衬。”
宋簪缨唇角扯了下,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又过了十来分钟,陈叔到了,给她发微信,宋簪缨拎包跟父母告别,随后转身出门,出去后,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她整个人大呼吸了一口,随后快步下了台阶,弯腰上了车,让陈叔赶紧开走。
她出门后。
夏情起身,走到小客厅,拉开了窗帘,看着那黑色的低调的奔驰缓缓开走,她指尖微微用了力。
随后,她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