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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3-05-30 17:06:48   热度:37.1℃   作者:网络

顾君闻张张嘴,她想回绝,可是声音哽在喉咙里。
夜北军虽元气大伤,可作为国之凶器,仍须有名臣悍将坐镇,才能保军中士气、护边境安稳。
身份逼她,世道逼她。她不用一个个抓着夜北军将士的手,她也知道,他们所思所想与沈泽无二。
她顾君闻,作为忠武将军顾夜北之子活下来,京都风云渐起,她逃不掉。他们都想活着,如她一般。
“我答应你。”顾君闻反过来紧紧握住沈泽的手,直迎着沈泽无可遁形的目光,不躲不闪。
“有少将军这句话,末将就放心了。”沈泽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满脸胡茬也遮不住他的意气风发、意气风发,整个人如有了主心骨。
众位将士也面有泪痕,一个个跟着站起身,一脸严肃,胸膛挺直,目光坚定,气势十足:“誓死追随少将军!”
顾君闻被这阵势弄得有点懵,不过她面上不动,轻轻点头:“勿要声张。”
她还想多活几天呢。
沈泽神情更加满意了,他意味深长的拍拍手:“末将明白,定为少将军铺平道路。”
顾君闻微笑的点点头,很好,很…
等等,这话听的总有些不对劲。
为了探明这位得偿所愿的夜北军副将、兼叔父长辈的想法,顾君闻第一次主动的运用读心术。
她状似不经意碰到了沈泽的手,又笑着走开。只是笑着笑着,那笑容仿佛被纹在脸上,失去了灵魂。
从某种程度上说,沈泽的思路和他的女儿沈安安一样跳脱。此时他的所思所想,就是最好的写照。
“少将军看起来很满意。好,干得漂亮。看来我没猜错,少将军在京都蛰伏多时,就差一个时机。借此次南下,正好助少将军将传达他的大计。嘿,我的演技不错,安安肯定要夸我了,我一定…”
“统统,有时间翻转器吗?我想穿回去解释清楚。”
顾君闻双目微闭,面带微笑,似乎很是释然,但无意识握紧的右拳,暴露了她复杂的内心。
“宿主,不可以的哦。不过他说的没错,宿主,加油!”系统101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帮顾君闻。
越来越多人加入到逼迫宿主营业起来的阵营,真是太好了!
第43章 舍不得谁
壬虎年腊月十七,宜搬家。
“公子,都收拾妥当了。您看看还有什么?”沈安安微眯着眼晒着太阳,抱着手,斜靠在屋门上。整个人被流光粘了一身,惰懒而随意。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一个多月,也不知道公子在等什么。沈安安撇撇嘴,太慢了。
而且自从那日沈泽来后,公子就一直这样时不时双眼怔愣、魂不附体。
沈安安掩口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算了,她还是数天上的流云,和地上的行蚁吧。反正催也没有用。
此时的顾君闻,已经在生活的木桩的击打下,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为什么沈泽要逼她?为什么早上十点就要起来搬家?
“宿主,你知足吧。”系统101看着摆在桌上的水晶葡萄,吸溜并不存在的口水,随意瞟了一眼进度值。
“宿主,继续加油啊。早日完成任务…”
“行行行,知道了。”顾君闻从大脑放空的状态中回过神,不耐烦地挥挥手,下意识驱散令自己烦闷的声音。
这个系统,每日颠来倒去就那么几句。啊!想当咸鱼!想回塞北!
“公子。”沈安安第五次换了支撑身体的脚,终于忍不住提高音调。
“是是是,走了。”顾君闻一撑座椅扶手,干脆利落地站起身。
“幸好叶南一那煞星一早就出门了,才少了这么多麻缠事。”
顾君闻舒服得张开双手,拥抱阳光。她闭上眼睛,嘴角是抹不掉的笑容,整个人沐浴在光里。
从今日起,她也是在政治中心有房产的人了。
“是吗?我怎么觉得公子你有点不舍呢?”沈安安不愧是气氛小杀手,一句话就戳破顾君闻的口是心非。说完她还不以为意,掏出一把瓜子,磕了起来。
“瞎说,谁舍不得他?”顾君闻急眼了,气到跳脚,冲到沈安安身边,“走走走,赶快走,现在就走!一刻都不想待了!”
在装着顾君闻行李的最后一架马车离开南王府时叶南一正斜倚在拢翠亭的栏杆旁,懒洋洋地看段旭睿为首的京都公子哥们行酒令。
酒至半酣,酒壶已经碎了一地。少年的欢乐,被阳光用金线细细密密的缝合,又化作碎金洒落一地。
“王爷,喝酒啊!”段旭睿衣袍半滑,两颊通红,眼神因醉态变得迷离而朦胧,磕磕绊绊地差点直直撞进叶南一怀里。
“一边去。”叶南一眉头拧成一团,飘忽的眼神中藏着一丝清醒。
“王爷,”段旭睿大着舌头,话在嘴里纠缠不清,仍坚持不懈地要一吐为快,“您今日不对劲。都,都输了三次了。以前谁,你对手。”
酒壮人胆。借着醉意,段旭睿胆子大了起来,一下子勾住叶南一的脖子,呵呵地傻笑,整个人赖在叶南一身上。
“我知道,你的小情人走了,你不高兴,隔,要不要…”段旭睿的话,随着酒气喷了叶南一一脸。
“林霖,把他给我扔出去清醒清醒。”叶南一拼命控制住蠢蠢欲动的双手,使劲扒开粘在他身上的段旭睿,嘴角都在用力。
推搡间,放在一旁的酒瓶碎了一地,破裂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是。”林霖接过没骨头似的段旭睿,招呼来段家两个侍从,“呐,送段公子清醒清醒去。”
“有劳了。”段家两个侍从麻利的架起段旭睿,顺便捡起他跌落的玉佩、扔在一边的钱袋。
那熟练程度,没有百十遍的实践是做不到的。
“王爷,您也少喝一点。待会儿还要去旧坊街。”林霖一步上前扶住站起身的叶南一,顺便用脚踢走叶南一行进方向上的碎片。
“知道,一会儿把解酒药给我。”叶南一长长的丹凤眼朦胧中又带几分清醒,嘴唇沾上酒水,像抹上胭脂般鲜红。
他似乎喝得有些头疼,不住用手揉着太阳穴,张口就是:“顾君闻呢?叫他去等着。”
“王爷,顾少将军已经搬走了。有什么属下陪你去。”深感地位受到威胁的林霖挺直腰板,努力拨回叶南一有些混乱的思维。
你,舍不得。段旭睿的话在叶南一脑海中徘徊,惹得他嗤笑着勾唇:胡说,本王才没有呢。
直到服下解酒药丸,叶南一才终于清醒了些。他使劲晃晃脑袋,自己站稳,熟练的接过林霖递来的帷帽。
“王爷,秦公子已经在等您了。幻影会代替您回到王府,属下不能跟着,您多加…”林霖不放心地看着叶南一有些踉跄的脚步,要追上去。
“回去,别露馅。”叶南一扶正帷帽,很快消失在人群中。而载着“南王”的马车,继续朝南王府的方向驶去。
赶往旧坊街的路上还算顺利。进入腊月,距离新年已经不远了,大街上开始热闹起来。
有些赶早的商铺已经开始预订年货,提着大篮子、小篮子、竹篮子、木盒子的妇人拥在铺子前叽叽喳喳个不停。
“爷,您来了。”秦衍舟眼尖,隔很远就看到了叶南一的身影,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边。
“今日对我这么客气?”叶南一随着秦衍舟登上二楼隔间,摘下帷帽,静静的盯着秦衍舟鞍前马后,无比殷勤。
“瞧您说的。您是我酒楼的大股东,我哪敢得罪您。给,您的君山银针。”秦衍舟亲自接过小二手中茶壶,微笑服务十分到位。
“说正事吧。阿山那里怎么样?”叶南一随手扔出一张银票,淡淡的问。
秦衍舟眼疾手快,准确地抓住银票。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有钱在手,诸事皆可的秦衍舟搁下茶壶,拖个凳子坐在叶南一身边,表情真挚:
“王爷,这几天我试遍了方法。可他就是一口咬定当年那个孩子还活着。不见到他不开口。”秦衍舟看起来级是哭闹,似乎要伸手拔掉自己几根头发。
“顾君闻说得对。我身上有乔家的血,所以我来了。”叶南一微微呷一口茶,似乎想到什么,瞳孔微缩,压住情绪。
“倒也是个方法。”秦衍舟摩挲着下巴,忽然笑得谄媚,“王爷,那这几日打探的费用?”
“记账上,回头让林霖取给你。”
“好嘞,那我就先谢谢王爷了!”秦衍舟一下子眉飞色舞,唇角是压不住的快乐,整个人仿佛受到了升华洗礼,“王爷有需要,我一定随叫随到。”
“那就现在吧,走,陪我去会会那个阿山。”叶南一重新戴上帷帽,迈步走出茶楼。
“好嘞,爷,您等等我。”秦衍舟抓住叶南一随手给他的银票,追着叶南一远去的身影跑下茶楼,朝着旧坊街的方向行进。
旧坊街已有数十年历史,街道两侧房屋年久失修,越往里走,越显破败荒凉。就像一块暗色的污痕,突兀的污染了京都的繁华。
“爷,不瞒您说。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天子脚下也有这样的地方。怎么说呢?违和。”为
讨“金主”欢心的秦衍舟此刻使劲浑身解数,恨不得来个现场即兴脱口秀。
“还有多远?”叶南一的注意力全不集中在目的地,没有舍得分给秦兖州一个眼神。
啧啧,无情的男人。秦衍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过看在银票的份上,他可以!
“就快到了。前面那棵枯死的大榕树后的小木门后最北间的,就是阿山的屋子。”秦衍舟引着方向,替叶南一遮挡一二路边老妇人好奇的目光。
“咳咳。”叶南一低着头,推开那扇一碰就碎的木门,被落灰呛得咳嗽不止。他光顾着掩住难闻的气味,冷不丁撞在秦衍舟的背上。
他抬头:“怎么是你?”
第44章 陈年往事
“王爷、秦探花,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听这懒洋洋的声音,不是顾君闻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叶南一拧着眉头,瞳孔猛地缩紧,短暂的平静后是汪洋大海般的深邃,“你又知道了?”
“王爷,别误会,别误会。路过,路过而已。”顾君闻像是火烧屁股一样,一下子从院中为数不多的石凳上弹起。
“小顾啊,马上就好了,再等等。”阿山沙哑地咳嗽声从最尽头的小破屋里穿出,不过不难听出他此时内心愉快。
“少将军,您是如何做到的?”秦衍舟无视叶南一黑如锅底的脸色、冰刀般的眼神,凑近顾君闻,试图贴脸耳语。
“离我远点,”顾君闻一个指头,不费多大力气就把秦衍舟推开,一开口就堵死了秦衍舟所有的问题,“不知道,不告诉你,猜对没有钱。”
“好吧好吧。”秦衍舟右手攥成拳掩在嘴边,掩饰性的低咳几声,“王爷,您看…”
“闭嘴!”叶南一飞过来一个弯刀似的眼神,示意秦衍舟再多嘴钱没了。
打蛇打七寸,果然一下子戳到秦衍舟要害,他立刻手动闭嘴,静静听着屋中的动静。
“咳咳咳,咳咳咳。”阿山拖着他的坏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他瘦削的身体,说是具套着人皮的骷髅架子也毫不夸张。整个人死气沉沉,与破败的小院一样看起来年久失修。
“小顾,这两位是?”阿山的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大喘气。他的脸咳出些红晕,显得精神了一些。
“阿山叔,你坐。我来就好。”顾君闻半推着阿山坐在摇摇晃晃的石凳上,“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好好好,年轻人就是该多和年轻人在一起,要是小主人还活着,也该…”阿山挥着手比划了一下,然后嘲讽的笑了一下,“老了,比划不动了。”
“王…王兄,摘下帷帽让阿山叔瞧瞧吧。”顾君闻笑眯眯地瞅着叶南一,内心不住祈求:求求了,希望叶南一和当年那小皇子长的像一点。她真的折腾够了。
“像,像!”阿山用眼神使劲描绘着叶南一的眉眼,眼底的热切像橡皮糖死死粘在叶南一身上。
他激动着整个人颤抖着,颤抖到顾君闻差点疑心他患有癫痫。
“小主子,我的小主子。阿山就知道,您一定活着。您福大命大,怎么会出事?”阿山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混浊的眼中泌出泪珠。满脸的皱纹活起来似的,跟着他动荡的心情舞蹈。
“你都知道什么?乔家如何覆灭?先帝又是如何去世的?”越接近真相越是急切,叶南一只觉得心脏不受控制的“咚咚咚”直跳。
“先帝?小主子,我哪有资格知道先帝的事情。”阿山奇怪的看一眼叶南一,但没有多想。
他时间不多了,有些秘密,他不想带进棺材里。
“小主人,乔家冤枉啊!”阿山也顾不得腿的残缺,一把扑过去死死抱住叶南一的腿。
“起来,阿山叔,你拿去快起来。”顾君闻和秦衍舟帮着搀起阿山。
“小主人,”阿山的情绪激动,双眼通红,面目狰狞,活像从地狱中爬回来的厉鬼。
也对,这么多年,在乔家覆灭那一刻,留在世间的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老爷一生把“忠君”二字挂在嘴边,连我这马车夫也识得这两字的含义。老爷从没用认过罪,乔家是无辜的,小主人。”阿山说罢掩面痛哭,他把自己困在回忆里,背着对逝者的思念活得太苦了。
“你有何证据?”叶南一的表情好像没有半分波动,只是紧紧攥住的手暴露了他的情绪。
“证据?这么多年,哪里有什么证据?小主人,不妨去街角听一听,谁不知道,今日的顾家不过同当年的乔家一样。功太高喽,皇帝瞧不下去了。”阿山老了,他不经意地扯起陈芝麻烂谷子的琐事。
秦衍舟偷偷瞟了顾君闻一眼,没言语。
“可有人证?”叶南一蹲下身子,定定地看着这位执着的老人。
“我想想。有,当然有。当年主审老爷的有两个写字的,和我儿子关系好。要不是那场火,我儿子…”

阿山通过顾君闻,似乎在看另一个人。那目光太真挚,顾君闻不敢瞧,也不忍看。

“阿山叔。”秦衍舟看看天色,出声提醒,“那两个人现在在哪儿?您知道吗?”
“啊?哦哦,我知道。一个六年前被一个小伙子撞见,死在了烟柳馆。还有一个…容我想想。”阿山使劲敲着自己的脑袋,稀疏而花白的头发更衬得他无比憔悴。
“六年前,烟柳馆,死人。”顾君闻三人对视一眼。
看来那杜公子醉闯烟柳馆,是真的听到了些不该听的,才会被人匆匆灭口抛尸。
只是就更这样麻烦了。
若当年,有人能避开身居高位的杜副宰相对杜家嫡子动手,只怕只有京都几大军侯、世家了。
“另一个呢?”叶南一没有放弃,继续追问。
“另一个,听人说是去了蕲州投奔亲戚。这么多年了,说不准喽。”
阿山摇摇头。说出这一切,他只觉得浑身舒畅,仿佛一块大石头,终于被搬走。
他在阴暗处苟延残喘多年,是时候该放松了。
“小主人。”阿山用眼神细细描摹着叶南一的五官,“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我替地下的主子们瞧瞧,到时候到了地下,也好有个交代。”
“阿山叔,您会好好的,一会儿大夫到了,您要好好吃药。”
一切回归平静,当三人再次踏上旧坊街的碎石板路,已经日暮西垂。
“大夫看过了,阿山没有几天日子了。”秦衍舟追上来,悠悠叹了口气。第一次,他没有提到钱。
“嗯,这几日你托人多关照些。”叶南一自小院出来后,就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我说王爷,知道您不好受,您就不能赏脸笑一个。”顾君闻的心跳,随着男主剧情值的忽上忽下像过山车般刺激。
“闭嘴。”叶南一压低嗓音。不过不得不承认,顾君闻是对的。
“你们看,紫色的烟花!”路旁的小女孩牵住她妈妈的手,指着天空。
“是啊,大白天也有人放烟花呢。”
“糟了!”叶南一只觉浑身发冷。
紫色,重大威胁。南王府幻影那里出事了!
第45章 人在何处
此时的南王府内,丫鬟、仆役黑压压跪了一地,各处管事的拿着名册,一个一个对着花册上名单。偌大的王府,只听细细应答声,再无一人敢言语半句。
林霖和幻影两个更是人受到特殊关照,被五花大绑,跪在人群最前面。摄政王府左右侍卫四人,威风凛凛,死死压着两人的肩膀,静待摄政王发落。
楚云今日似乎心情不好,他面色低沉,狠厉的目光似冰刀出鞘。
他就站在院门口,背着身子,仿佛身后是一群卑贱的蝼蚁,不值得他半分目光。
“王爷。”楚一将长鞭别在腰间,单膝跪地,“那两人嘴硬,还是不肯说出南王下落。”
“再去问。南一身份尊贵,又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容许他出半点闪失。”楚云转微微侧头他的话音冰冷,似是再告诉楚一,也似是说给众人听。
果然,南王府的仆从、侍卫,原先有些愤愤之色,闻言也乖乖低下了头。
楚云抬手示意楚一靠近,他的表情变得无比温和,但只有楚一心里清楚,楚云说的话有多么令人毛骨悚然。
“问不出也没关系,那就问他们的家人、亲友,人活在这世上总有些牵挂,也总有人能让他们开口的。”
楚一呆呆地看着楚云的嘴一张一合,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无边的寒意自心底向外蔓延。
“怎么,你不明白吗?”楚云睨了楚一一眼,语调微微提高,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属下明白。”被楚云的眼风扫过,楚一浑身一颤,他不再停留,低头一抱拳匆匆领命而去。
独留楚云一人独立院内,欣赏着天边的鸟雀。
独立中庭的背影,有着说不出的孤寂、悲凉。单薄的身姿,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被风吹起。
楚云想亲自来求善院看看,蓄谋已久。在那日马球赛后,这种想法更是达到顶峰。
他一直看不透,夜北军少将军顾君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你说他懒散,可他的一举一动都透着精明和谋略,不似寻常纨绔。
你说他奸诈,可世间又少有如他一般肆意、任性的少年。
更何况,他的身世注定他此生面对的是惊涛骇浪,迎接的是前世如迷。
这个将在未来数十年掌握塞北防线的少年将军,他像会一会。可惜,时机尚不成熟,那就先到他住过的地方看看吧。
是人就总会留下痕迹,他期待着发现顾君闻的破绽。
世人爱惜名声,如鸟雀吝惜羽毛,时时勤加擦洗梳整,不肯使它染上半分尘埃。若非有事情牺牲名声也要去做,谁又肯轻易将污点置于人前?
更何况那人是年少成名的顾君闻,试问这样的天才少年,又怎么会是耽于声色犬马的色中饿鬼。
随身携带春宫图,未免痕迹过重。
于是,当今晨探子来报:顾君闻一行人已离开时,楚云想到善缘院看看的想法达到顶峰。
他是启胜朝摄政王、陛下义弟、统领京都禁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没有太多顾虑。
禁军开道、府兵随行,启胜朝摄政王楚云,在百姓注视中,手持令牌,直入求善院,无人敢拦。
求善院已经被打扫的很干净,除了被修剪的整齐的花圃和多出的兵器架,没有半分住过人的气息。
也对,大行不顾细谨,取祸之道。
“见过摄政王。”南王府林管家匆匆赶来,施大礼,“老奴是南王府管家,未能及时相迎,请摄政王赎罪。”
“林管家客气了,本王来的突然,无需自责。”楚云脸上挂着他招牌般的笑容,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那就好,那就好。林管家偷偷摸着额头上的汗珠。看刚刚摄政王的架势,他以为王爷犯了圣怒,要被抄家了。
大人物的事,他们这些下人还是不要管的好。林管家紧张的心弦松开,弓着身要退下。
“林管家,听说南王府上多良马名驹。你去问问你家主子,可否带我观赏一二。”
楚云突然开口,面上神情,似乎真的对马匹抱有莫大兴趣。他温和的笑笑,整个人越发衬得温润尔雅、风度翩翩。
“是,您稍等,老奴这就去请王爷。”
林管家动作麻利,不多时,领着林霖来到楚云面前。
“回摄政王,我家王爷今日上午吃多了酒,此刻有些头疼,正在偏屋躺着,不能来见您。此子是王爷的贴身侍卫,王爷特意让他赔您观马。”
“也好。”楚云一挑眉,不再继续追问,神色平静地开口,“既然南王喝多了酒,那就不必来见我。转告你家王爷,让他注意分寸,别让陛下费心。”
“是。”林管家一施礼到底,带着仆役小心的跟在身后,与楚云拉开距离。
一众人向马厩走去,沿途仆从无不跪倒,高呼“摄政王千岁”。
这架势,林霖暗地里咋咋舌头:只盼摄政王不要再突发奇想才好。
呜呜,主子,你快回来啊。摄政王太恐怖了,他害怕。
“你是林霖,”走着走着,楚云突然放慢脚步,开始欣赏沿途的绿草清波。
忽然转头,他的目光直逼林霖:“我怎么听说,南一此刻并不在南王府。”
一个头两个大的林霖只觉霉气冲天,主子秘密离开,他摄政王是如何知晓的?
想到这里,林霖直出冷汗。
“摄政王明鉴,王爷今日只是到拢翠亭和段公子他们行酒令,回府之后就一直在屋子里。”一咬牙、一狠心,林霖直直回视楚云绅士的目光,不带半分回避。
“可我听车夫说…”楚云微不可查的一勾嘴角,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
“不可能,没人看到王爷他…”林霖头摇的像拨浪鼓,极力否认,却适得其反。
姜,还是老的辣。
“林霖,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欺骗我?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南一他到底在何处?”
这样的问题,让林霖难以回答。他只能猛地跪下,使劲磕头求饶。
“不说是吧?好。楚一,去把屋里的那个冒牌货叫出来,绑了。”
“是。”楚一鬼魅的身影突然出现,林霖只感到浑身一紧,就被完美的包成了一个粽子。
倒霉的幻影也被狠狠扔在一旁。
“都不知道是吧?好,那就把所有人都召集来,一个一个找,一定要尽快找到王爷。”
“是。”楚云的手下听令,四散下去。
第46章 化险为安
“王爷,可有什么问题?”秦衍舟拉开距离,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暗中撇撇嘴。
哪位倒霉蛋招惹这位爷了?胆子不小。唉,但愿王爷不会翻脸不给钱。
秦衍舟暗戳戳打量顾君闻:这位大爷看着脸色也不好,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人念叨的顾君闻猛地打了个喷嚏,回过神,也和叶南一拉开距离。
该问的也问了,想听的也已经听到了,叶南一又周身戾气。
她还是早点“功成身退”了好。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该走不走,悔不当初。俗话说得好:三十六计,走为上。
“你就是怕麻烦。”系统101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打断顾君闻的自我开释。
“看破不说破,还能做朋友。有本事,我们换换,你来陪男主。”顾君闻挑挑眉,一脚踢飞路上的小石子,准备开口。
“有话直说,磨磨唧唧的!”第三次被小石子砸到腿,叶南一忍无可忍地停下来,瞪着顾君闻,咬牙切齿。
“那个…我家新装修,我要回去看看。”顾君闻斟酌着用词,一字一句往外蹦,时不时瞅瞅叶南一的反应。
“顾少将军,有事请便。”吞吞吐吐被打断,叶南一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刚才一切都是错觉。
顾君闻憋回满腹说辞,尴尬地站在原地,张张嘴又闭上:“那王爷,我告退了。”
说完,匆忙一行礼,顾君闻施展轻功,三步并作两步,跳墙头、踩屋檐,逃一般奔向顾宅。
叶南一没有阻拦,他静静地定在原地,背着手,目送顾君闻远去的身影。只是,他藏在帷帽面纱下的眼神,让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秦衍舟,你也回去吧。钱会给你的。”
“得嘞,”抓住关键字眼的秦衍舟一拍大腿,点头哈腰,“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爷,您一路慢走。慢走啊!”
麻利的,迅速的,秦衍舟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
叶南一慢下脚步。
“爷,看看有什么想要的?”挑着担子的货郎打量半天,磕磕烟嘴里的灰,凑上前。
“让我看看货。”
“好嘞。”货郎兴冲冲地放下担子,展示着自己的奇货杂耍,趁机小声汇报:“主子,跟踪的都走了,现在很安全。”
“可查清是谁的人?”
有风吹过,掀起了叶南一的帷帽,露出他那双没有温度的凤眸。
货郎不由自主哆嗦一下,他避开目光,左顾右看一番,继续汇报:
“陛下,摄政王,三位皇子的人都在。应该是冲着顾君闻来的,您很安全。何户那边来信,已经替您在东边青楼里露了脸。至于王府,这林侍卫的信我们看不懂。”
货郎掀起自己的破布帽,借机塞过一张小纸条。
“是摄政王来了。”叶南一接过纸条,看毕,撕碎在风里。
“再叫人去蕲州,寻一个六年前去的文书。”叶南一取下一个扳指,放在货郎的担子上,“以此为信物,要快。
“是,属下这就去。”货郎高声应和几句,挑起担子,消失在街巷中。
叶南一直起身子,远远的看着南王府的方向,轻嗤一声。他也该回去了,摄政王恐怕等急了。
不过叶南一只猜对了一半。楚云确实在等,但并不着急。他仍旧背着手,脚步没有挪动半分,听着院里的声音。
好一会儿,院中的叫嚷声渐渐平息。楚一大步走近,抱拳:“王爷,都问过了,还是无人知晓南王的下落。”
“都仔细问了?”摄政王楚云没回头,声音听不出喜怒。
“毕竟是南王府的人,属下不敢动作太大。他们还是一口咬定:不知道。”楚一低下头,有些无奈,有些犹疑,大气也不敢喘,静静等待楚云的反应。
“不知道?给本王。”楚云转过身,顺势勾走楚一腰间的长鞭,目光如炬,瞥了一眼楚一,“楚一,我教你最后一遍:做事要有屠夫手段,你心软了。”
“看样子,摄政王这是打算告老还乡,回家作屠夫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叶南一从院外走来,吊儿郎当,满脸戏谑。衣服褶皱,腰带扣错了一节。
楚云似乎并不惊讶,回过头,神色淡淡:
“南一,你这是又去哪里了?”他随手扔掉鞭子,换上和蔼的面具。
“劳摄政王关心,偷偷去花楼喝了两杯。新上的酿酒,的确味道纯正,摄政王,有空去尝尝。”
叶南一依着墙,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脸上红晕衬着他肤白如玉,俊美异常。
“那就不必了。不过南一,这花楼有什么绝色,令你流连忘返。这么多人为你打掩护。”楚云笑着走近叶南一,为他拂去肩上的叶片。看到他领上的口脂印,神色放松几分。
“我说了,您去了就知道了。”叶南一勾勾眉,似乎很不耐烦楚云这般问东问西,就差把“我很烦”写在脸上了。
“那也不必,只要不姓顾就行。”
楚云哈哈一笑,拍拍叶南一肩膀,好像只是来串个门:“走了。”
“摄政王别开玩笑了。青楼女子,哪里配有姓氏?”叶南一一勾唇,声音懒散,将纨绔子弟的形象演了个十成十。
说起他还得多谢段旭睿,为他提供了丰富的学习素材。
叶南一想到这里,吹了个口哨。
“南一,你也到成家的年龄,别让陛下正日操心。”
暂时放下了疑惑,对待从小看大的孩子,楚云难得心头一软,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两个心思各异的人,留着所谓的真情,不停地试探对方的底细。
“多谢摄政王关心,我一定努力。”叶南一夸张地一躬身,语气僵硬、态度敷衍。
楚云无奈闭闭眼,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院内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把头使劲埋下去,身体憋得不停的抖动。
“摄政王慢走啊!”目送楚云的大队人马,消失在街道尽头,叶南一这才收起戏谑地神情,微微松口气:“关门。”
“是,王爷。”
虽不知楚云信了多少,但是这关也算暂时过了。
真相未查,死者含冤,他不能大意,也输不起,只能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
“林叔,让府上大夫瞧一瞧他们的伤。”
“是。”林管家领命退下。
叶南一独自立于阶上,仰望苍穹。
孤月将尽,群星璀璨。太平日子,不多了。
第47章 误会重重
“楚云,今日你太冲动了。”
“陛下教训的是。”楚云一个头磕到底,琥珀色的眼眸中晦暗不明。
“朕不是在责怪你,只是你近日行事确实欠妥,朝中对你意见颇大。朕必须要采取措施,以平众怨。”蔡公公指挥两边小太监撤走屏风,龙凤呈祥图画的屏风后露出明德帝苍老、疲倦的脸。
“今日,朕的三个儿子在朝堂上闹得厉害。你也知道,兵部陆尚书病故,职位空缺。塞北军的粮饷不知所踪,临近新年,这时候不能再出乱子。”明德帝缓步走下台阶,亲自弯腰扶起长跪不起的楚云。
“谢陛下。”楚云微微躬身,他一副恭顺臣子的样子,恭敬地看着明德帝疲倦的背影,“陛下,您想要臣做什么?”
“楚云,朕与你相识多年,你是聪明人,朕不兜圈子。顾少将军顽劣,缺一位良师引导,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至于禁军那边,朕会请人为你分担。”
“臣明白,这是禁军令牌。明日,臣便会到顾少将军府上。”楚云笑得温顺,转身退下。
脚步声渐远,太极殿内又一次平静。明德帝拿着墨绿色的禁军令牌,伸出手指摸着上面的纹路,似乎在和一位故友打招呼。
“陛下,摄政王近日的表现太过冲动。臣觉得,这一切太顺了。”一人从偏殿中转出,静静地站在明德帝身侧。
“无妨。陆煜,朕知道你的怀疑。朕答应你,若此事与摄政王有关,朕定会给你们陆家一个交待。”明德帝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随手递出禁军令牌,“明日,你就接管禁军。”
“是,多谢陛下。陆家永不会背叛。”
人在地上坐,锅从天上来,这倒霉蛋说的就是顾君闻。继她被叶南一坑了一把后,不仅名声大坏后,还被楚云和明德帝盯上了。
不过此时顾君闻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沈泽递过来的袖箭吸引了。
“沈叔叔,你这是何意?”顾君闻接过袖箭,拿在手里小心把玩。以前她只在电视剧中见过,这还是头一回摸到实物。小巧,精致,确实是件趁手的暗器。
“这是梅花袖箭,一次可装6支,30步内射无虚发。少将军小心些。”沈泽接回梅花袖箭,为顾君闻仔细演示用法。
“今日听说少将军回府途中遇到了刺客,是末将们的失职。只是京都不比塞北,规矩繁多。此物小巧易携,您留着防身吧。”
“统统,什么刺客?我怎么不知道?”顾君闻对着沈泽微笑着点头,不不论如何,点头答应总没有错的,沈泽不会害她。
“宿主,应该是说今日下午那批跟踪您的暗探。”系统101小声提示。
“无所谓了。”顾君闻摆摆手,她早就看开了,无论她怎么躲,麻烦还是会自己找上门。
既然如此,为何不往好处想?顾君闻暗自盘算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
“少将军,您说什么?”沈泽凑近两步,端详着顾君闻的细微表情。
“末将明白了,等末将要的粮饷回到塞北,立刻差人去办。”沈泽一拍大腿,放声大笑。抓起佩剑,夺门而出,在院中惊来一片呼声。
“不是,他明白什么了?我怎么不明白了?”顾君闻挠挠头,难以理解。
罢了罢了,不想了,这些人的思路之神奇,不是她能领会的。
“宿主,宿主,其实你可以申请读心术升级,这样就可以知道了。”系统101蹦哒出来,在顾君闻耳边小声建议。
“升级后呢?有什么变化?”顾君闻撑起下巴,把一颗葡萄扔进嘴里,百无聊赖。
“升级之后,宿主您可以不用接触,就读到你想要了解的对象的心声。”
“有这样的好事。”顾君闻一听来了兴趣。
如果那样的话,她就可以选择性屏蔽叶南一威胁她的邪恶想法。
“咳咳,”系统101重重咳了两声,打断顾君闻的幻想,“不过有一点限制,当男主出现时,宿主将优先自动能读取男主心声。宿主,是否同意升级?”
这…顾君闻陷入了沉默。时间在无声的静谧中一点一滴流逝。
“同意啊,当然同意。”沈安安正在和她爹说着话,她忘记敲门,直接走了进来。
“好的,即将为宿主进行升级。”系统101闻言,早就蓄势待发,它搓搓天线手,立刻点下确认按钮。
系统自动提示音紧接着响起:“滴!读心术升级中!”
“统统,给我取消!刚才不是我!”顾君闻急得挠头发,她伸出手,徒劳的想抓住系统101。
不是啊,她真的不像关注男主的心声!那煞星谁想知道谁知道去。
“啊?”系统101从兴奋中回过神,低头看见兴冲冲闯进来的沈安安,一拍脑袋。完了,自己听错了。
这个。系统101自己戳戳自己的手指:“抱歉宿主,我一定积极向主系统申请,争取早日帮你取消。不过目前,升级是不可逆的。”
“你!”顾君闻已经无力吐槽。罢了罢了,命中注定,她谁也不怪。
“滴”的一声,系统自动提示音再次响起:“读心术升级成功,祝您使用愉快。”
“宿主,快试试,快试试!”系统101呜呼一声,顿时把愧疚之心抛到九霄云外,激动地飞来飞去。
这样高级的读心术,它也是第一次见。
“知道了,那就先看看安安吧。这丫头遇到了什么事,这么兴奋?”顾君闻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试试就试试吧。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沈安安的脑袋旁就出现一个个对话框,配合着人声同步朗读。
“真的!公子竟然想在京都组建一只暗卫队!想想就兴奋!让我做领队我肯定一百个同意啊!”
What?顾君闻一个头两个大,胸口如被塞了一块棉花一样,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
紧接着,“罪魁祸首”沈泽的对话框也登的弹出:
“少将军英明,末将定誓死追随!”如此废话马屁十数条后,终于蹦出点有用信息。
“只是京都毕竟不是塞北,人生地不熟,做袖箭的工匠都不好找。”
看到这里,顾君闻算是明白了。敢情刚才她的心不在焉,被沈泽错误理解成了想组建一支京都的暗卫队。
再算算时间,以沈泽的脚程,恐怕此时塞北的兄弟们都已经听到消息了。
俗话说得好:覆水难收。如果可以,顾君闻一定返回几分钟前,堵住沈泽跳脱的思维。
可惜可惜,事已至此,她硬着头皮也要上,总不能让兄弟们失望吧。
这人手、装备、资金……未来可是一项大工程。
顾君闻保持礼貌地微笑,听着沈安安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老天爷,你行行好,刚快让沈泽收回粮饷走人吧。他再不走,顾君闻觉得自己就要走了。
这一天天的,日子没法过了。想咸鱼就这么难吗?
第48章
“劳心劳神了半天了,是时候该睡觉了。”
顾君闻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顶着沈泽、沈安安父女“你在开玩笑”的神情,开门、送客,一套动作一气呵成,把系统101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烦恼每天都有,睡觉不可误。
没有了手机、电脑等电子榨菜、睡眠助手,真是吃饭、睡觉也不香呢。顾君闻哈气连天,还兀自小声嘟囔着。
可当系统101凑近了去听,却只听到顾君绵长、均匀的呼吸声。101无奈地抽抽嘴角。罢了,它习惯了,随缘吧。
夜幕降临,群星闪耀,婵娟渐暗。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
新的一天,顾君闻是被掀翻屋顶的咆哮声叫醒的。好吧,其实只是她的属下在讨论今晨的新闻。
“哎,听说了吗?今日朝廷下旨彻查兵部账目,我们快可以回塞北了。”
“真的吗?老子在这地方呆够了。不能跑马,不能摔跤,要轻声细语,憋都要憋死!”
“还早着,我听说…”
张兴等一群典型的塞北汉子,身高体壮、膀大腰圆、声若洪钟。他们还能想起来顾念着自家“身娇体弱”的少将军,试图尽量低声细语。
无奈,一群大老爷们天生大嗓门,又好巧不巧站在顾君闻门前,说到激动处,那声音是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连院中小池塘中摇尾的游鱼,闻声也惊得四散游开。可想而知,一墙之隔,顾君闻这只赖床的咸鱼也不能幸免。
被强制开机,大脑仍处于放空状态的顾君闻迷迷糊糊坐起身子,揉了揉眼,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突然,似惊雷炸响,顾君闻的房门狠狠撞开。沈安安那洪亮的女高音由远及近,一下子压住张兴等人的吵闹,拽回了顾君闻尚不清醒的神志。
“公子,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十万火急,火烧屁股了,楚云来了!”
咋咋呼呼的声音,听的顾君闻下意识皱皱眉头。冷风顺着门缝灌入,刚趿拉上鞋的顾君闻瞬间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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