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压下身上的疲惫和疼痛,以最和缓的姿态面对容妧,“你我之间何谈质问?我只是有些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能不能和我说说?”
容妧浅浅笑起来:“当然。”
秦墨一怔,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容妧笑了,被朝臣气得闷疼的心口骤然松弛下来,他情不自禁伸手,想去碰一碰容妧——
“因为奴婢不想再和皇上有牵扯,更不想欠皇上的人情。”
秦墨的手骤然僵在半空,他知道容妧不可能说出什么不想他为难之类的话来,也想过会是不信任,她要自己来之类的说辞,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如此冷酷无情的拒绝。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心口是冰凉的。
“容妧,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他狼狈地扭开头,一时间竟然不敢再去看容妧,“我不求你现在就消气,但别再说这种话了……”
他揉了揉发疼的旧伤,实在是太疼了。
容妧沉默地看他一眼,目光在他肩膀上停留片刻,随即便扭开了头:“事到如今,奴婢只有这种话可以和皇上说。”
“不会的,我们会有很多话可以说的,”秦墨很抗拒这种现状,语调不自觉拔高了一些,仿佛声音只要够大,就足够可信,“我们可以回到从前的,只要你肯给我个机会……”
“我为什么还要给你机会?”
容妧淡淡开口,她既没有疾言厉色,也不曾声嘶力竭,可就是这样平淡的态度,却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我忘不了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你也放不下我当初的背叛,我们之间……”
“我放得下!”
秦墨立刻反驳,恨不能举手发誓,他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容妧,现在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过去的那些事我会放下,你也试一试,好不好?”
容妧静静看着他,却许久都没开口。
秦墨以为她在沉思,满怀期待又饱受煎熬地等着她的答案,冷不丁却看见容妧的手以极快的速度朝他胸口伸过来,他下意识抬手抓住了。
等回神的时候他脸色立刻变了,他没想到容妧察觉到了,还会在这时候试探他,他在防备容妧,防备她再一次会向他的心口捅刀子。
原本他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可现在一切都暴露了,他无力道:“容妧,我不是……”
容妧慢慢摇头:“你放不下。”
平淡如水的四个字,却仿佛一场宣判。
秦墨防备她的事,她其实早就知道了。
每次她给秦墨的更衣或者按摩的时候,秦墨总爱把玩她的手,起初她以为是因为喜爱,后来她才知道不是。
她那只手离他的心口太近了,让他觉得不安。
就连上次救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可那只是抵在秦墨胸口的时候,他还是颤了一下。
全无信任的两个人,怎么回到从前?
“皇上,趁着你我之间还没有互相憎恶,好聚好散吧……”
秦墨抗拒地摇头:“别说了,我不会让你走的。”
“不过几年时间而已,反正你也不缺人伺候……”
“别说了!你和别人不一样!”
“都一样的,我会去滇南,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
“我让你别说了!”
秦墨腾的站了起来,语调高亢到几近破音,他喘着粗气看着容妧,脸色逐渐狰狞:“你休想,离开朕这件事你休想!”
剧烈的动作挣开了伤口,鲜血一点点浸染龙袍,很快氤氲出了一片刺目的秦红。
然而秦墨一无所觉,他死死看着容妧:“实话告诉你,从当初召你入宫开始,朕就没想过让你走。”
容妧一滞,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朕说,”秦墨凶性上来,一字一顿道,“出宫这件事,你就死心吧,你一辈子都只能留在朕身边!”
第166章朕还是要听容妧的话
话一说完,秦墨就后悔了。
他明明是想要容妧好的,明明是想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的,可最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狼狈地逃出了容妧的营帐,站在外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容妧以后,应该更不想见他了……
他有些提不起力气来,寻了个僻静的角落窝着,不动不说话,仿佛变成了一只鹌鹑。
钟白来来回回走了三四遍才看见他,却随即愣住了,这是他第二次看见秦墨这幅样子,上一次是先夫人亡故,萧家却以未嫁女不得丧葬为由,拒绝出殡,只一口薄棺草草埋在了后山,不说萧家祖坟,就连坟头都没留。
那时候秦墨就面对着墓碑这样坐着,许久都不动弹。
他心口一涩,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些:“皇上,您怎么了?”
秦墨苦笑一声:“我又说错话了。”
说错了什么话他不肯开口,钟白也不敢追问,只能勉强安慰:“都会好起来的。”
秦墨显然没有被安慰到,他沉默了下去,许久才打起精神来:“找我什么事儿?”
钟白不大想在这种时候打扰他,可事关重大,所以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萧敕说要见您,他说他手里有件您很感兴趣的东西,如果您肯放悦嫔娘娘一马,他就交给您。”
秦墨眼睛一眯,刚才还蔫茄子一样的人,只一个表情的变化,气势就锋利了起来:“他还敢和朕讲条件?”
“臣也这么说,但他写给了臣这个字。”
他要来抓秦墨的手,却被秦墨嫌弃地挥开:“写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