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跳下沙发,乖巧地走到江宴行身旁。
“叔叔。”她站着,糯糯地唤他。
江宴行身居高位多年,气势非常凌人,正经时,骨子里流露的寒劲更是凛然。
夭夭却好像不怎么怕他,青稚的眉眼含笑,奶音甜甜,“叔叔,你家好漂亮。”
江宴行还没真正和小朋友打过交道,叫夭夭近前,纯属心血来潮。
闻言眸色玩味一掠,温声道:“喜欢吗?”
夭夭立刻被这问题难住了,咬唇思索一会儿,点头,又立即摇摇头。
江宴行低笑,故作不解,“什么意思?”
夭夭黑白分明的眼睛装满认真,“叔叔家里很漂亮,可是没有糖糖和外婆。”
他挑眉不语,视线落到夭夭手里的九连环,起了点兴趣,“你叫你姨小名?”
“是糖糖!”夭夭拿出口袋里的水果糖,奶声奶气解释,“这个‘糖糖’!”
江宴行寥寥扯了下唇,觉得这姨甥俩的性格简直相差无几。
都有些缺心眼,但很纯真,善良。
“解不开?”他抬起下颌示意夭夭手里的九连环,“会解吗?”
夭夭摆弄着九连环,苦恼许久,皱眉摇头,“今天刚买,我不晓得玩。”
江宴行端详她熟悉的侧颜,泠然的目色微微一暖,周身少了几分散漫。
“九连环要解开是有规律可循的。”他拍身边位置,声色平淡,“过来,我教你。”
夭夭依言坐下,将九连环交给江宴行。
他懒洋洋把玩九连环,状似无意地问:“你姨解不开?”
夭夭耸肩,“糖糖不喜欢玩。”
“因为无论怎么学都不会。”江宴行眼底荡出星辉,心念一动,干脆手把手教她怎么解。
夭夭忽道:“叔叔,你姓什么?”
江宴行深黑的眼睫凝滞一秒,“江,江水的江。”
宋栖棠端着托盘出厨房,不期然听见夭夭的欢呼。
“哇,叔叔好厉害!”
她一愣,加快步速往隔断外走。
眸光落定客厅,她眼皮颤颤,下意识抓紧托盘边沿。
明亮的灯光辉映满室,欢声笑语不断。
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正半圈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低眉垂眼教她玩九连环。
修长指骨一节节解开九连环,能当艺术品的大手握着夭夭手背,动作透着莫名呵护。
不知怎的,这和谐的画面裹挟着凄风冷雨,瞬间如强大的冲击波袭击宋栖棠。
夭夭崇拜地看向江宴行,“明明很难,你怎么一下就解开了?”
江宴行眼梢微扬,冷峻的眉目染上些许桀骜,显出罕见的少年意气,“没我不会的东西。”
仿佛旧日情景再现,那两个人倏忽间变成韶颜稚齿的少男少女,连对白都如出一辙。
宋栖棠黑着脸走近餐桌,没留神,托盘在桌面磕出重响。
响声惊动了他们,不约而同侧过头。
虽然是两张并不相似的脸孔,可那种默契很扎眼。
宋栖棠额角青筋猛一跳,心里没来由地腾起难言的反感。
“夭夭,”她努力克制逆行的气血,尽量语声柔和,“不是饿了吗?快来。”
夭夭玩得很开心,玩游戏的兴奋战胜了饥饿感,但宋栖棠的话,她不会不听。
“好香呀。”夭夭从江宴行怀里出去,迈着小碎步跑到餐桌边,踮脚张望,指着道看相不错的菜,“这是什么?”
怀内突然缺了一块却依旧残留奶香味,江宴行寂然起身,偏眸望着宋栖棠。
宋栖棠没抬头,忽略那人的存在,轻笑着抱夭夭落座,替她拆开筷子,“红烧里脊肉。”
夭夭发挥好奇宝宝的天性,“好吃吗?”
“好吃。”宋栖棠坐在她身侧,帮她夹菜,“睡觉还早,你馋嘴也别吃太多,免得不消化。”
夭夭笑眯眯瞧着宋栖棠,不管她叮嘱什么,都乖巧地答应。
又指向另一道菜,“那是什么?”
炒熟的预制菜一共六份。
宋栖棠眼角可有可无一瞥,“蜜汁叉烧。”
言罢,脑海猝然闪过帧帧片段,黑瞳忽而瑟缩,樱唇抿成一条凉薄直线。
余光里,江宴行慢吞吞抽开椅子,坐姿玩世不恭。
被美食分走大半注意力的夭夭总算记起他,“江叔叔,谢谢你请我吃这么多好吃的。”
男人执筷,漫着点稀薄笑意的声音流淌空气,“不用谢。”
宋栖棠侧对江宴行,从头到脚散发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大人的恩怨跟小孩子无关,她默默说服自己。
毕竟……是她带夭夭来的公寓。
再恶心,也是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夭夭嚼着鹅肉,“糖糖为什么不吃?”
宋栖棠给自己盛碗排骨汤,安静地一口口喝完。
江宴行深静的目光间或扫过她眉梢眼角,吃着饭,神色越来越寡淡。
餐桌的氛围宛若凝固的胶,两个大人脸上似蒙着胶水,毫无情绪展现。
夭夭一直埋头享受美味,猛然发现姨姨都没和江叔叔说过话。
她嘟嘟嘴,瞄一眼默不作声的宋栖棠,乖觉地低头继续干饭。
——
宋栖棠饭后嘱咐完夭夭注意安全,径自去房间磨钻。
心绪不太平静,暴戾因子充斥胸腔,她丢开纸笔,盯着启动的激光切割器发呆。
往事浮上乱糟糟的大脑,忍不住垂眸,审视被光影抚触的手。
她毕业于国外顶级设计学院,从小立志开创属于自己的珠宝品牌,宋氏的显赫背景为她一路护航,让她尚未启航就赢得先机。
本该顺风顺水,熟料一切全被江宴行亲手毁掉了。
曾经万众瞩目的天之娇女沦为背井离乡的过街老鼠……
婶婶还要她住乡下再不回星城……
余生彻底泯然众人,就如此了吗?
江宴行的欺辱,高飞的跋扈,阮秀珠的绝望,夭夭认不出里脊肉的情形纷至沓来。
不甘心!
宋栖棠目不转睛凝定闪闪发亮的钻屑,眼底翻涌着汹涌海浪。
这双精心护养的手注定该碰这些,而不是做家务、倒垃圾甚至铲狗屎!
真是不甘心!
“想重回珠宝界?”
靡靡光照中,江宴行低沉的声线淬着冰冻结耳廓。
宋栖棠绷着的身姿一松,阴冷的面色倏然晃过恍惚,转过身,睫毛迟滞地翕动。
隐匿暗处的男人轻笑,缓步走到宋栖棠眼前,神情莫测,将她紧握成拳的手裹住。
“用女人取悦男人的方式求我,我可以考虑再帮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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