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意深能感觉到她写信时的欣喜,对未来也是充满了希望。
可那个时候,他给予她的只有冷漠。
也是从那时起,两人便相顾无言了。
迟意深发疯似的,又捡起一封,落款是半年前。
“我的病越来越重誩
了,我不能拖累你……”
迟意深记得,从半年前开始,她便开始闹着要他休妻,他以为她是不满自己对她的冷淡。
迟意深眼角猩红,似有眼泪从眼眶里出来。
三天后。
迟意深已将自己关在竹苑三天了,整整三天,滴水未沾。
陆倩看不过眼,闯进了竹院。
一股酒气扑鼻而来,熏得陆倩直蹙眉头。
今日阳光正好,陆倩推开门,和煦的眼光洒进阴暗的屋内。
迟意深仰躺在床榻上,四周是四散的薄纸,杂乱无章。
阳光直直的照在迟意深的脸上,迟意深缓缓睁开双眼,一片猩红。
陆倩对上他猩红的眸子,吓了一跳。
之前几日,哥哥还和没事人一样,不为嫂嫂戴孝,还要娶新人。
她那时当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迟意深冷心冷情,不会为任何人动情。
可现在,她更希望是自己看错了。
迟意深仿佛没看到一样,兀自举起酒瓶,对着瓶口痛饮。
“别喝了!”
陆倩心里,愤怒和心疼交织,奋力从自己哥哥手里抢过酒瓶,利落的往地上砸。
“哐当——”一声,砸破了静谧的空气。
迟意深毫无反应,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陆倩低沉着道:“哥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空气仿若凝固。
迟意深遮住眼幕,仰着头,一句话从他唇畔溢出:“我后悔了……”
陆倩抿唇,气愤道:“后悔又有什么用,已经晚了,如果在当初嫂嫂离开永州的时候,你便知道后悔,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迟意深的心脏抽疼,眼帘被遮住,看不清神情。
陆倩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又是一阵气愤,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扔在他身上。
“这是当初在荷院,你落下的遗书,我已经看过了,嫂嫂真的很爱你,这么多年来,就算你对她冷淡,厌恶,她从来都是无怨无悔,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你,自请离去,一个人回到永州等死。”
“她孑然一身,死的时候该有多孤单啊!”
说着说着,陆倩眼眶红润,伤心地哽咽道:“但是你现在要娶新的夫人了,男人都是薄情的,更何况你从来都不承认,你对我嫂嫂有心。”
“为什么你明明爱她,却不承认,就因为是嫂嫂用玉家对你的恩情胁迫你娶她吗?你也不想想,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她,谁又能逼你娶她!”
迟意深崩溃了,忽而大笑,忽而悲伤。
原来如此……若他真的不愿意,谁又能逼他娶她!
原来竟是从那时起,自己就喜欢上她了吗?
陆倩不明所以,只觉他冥顽不灵,垂在两侧的双手握拳,大声吼道:“是你,对不起我嫂嫂!”
一字一句的控诉,击溃迟意深最后的心防。
陆倩哭着跑了出去,屋内又重新归于平静。
迟意深睁着双眼,没有焦距的望着窗外。
他的心脏抽疼得厉害,几乎要窒息了,手摸起一块碎片,紧紧的攥在手心,很快,血液便顺着十指的缝隙流出。
手心传来的刺痛却比不上心口的疼痛。
迟意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谁也没看到,那手腕上的佛珠被鲜红的血液浸透。
睡过去时,他心中无比悔恨地想:如果一切能重来多好。
迟意深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猛地睁开双眼,只感觉浑身都疼。
他看着头顶白色的帐子,恍惚了一会。
是谁把他搬来床上了?
“主子,该喝药了。”
迟意深被肖勇扶着从床上坐起,靠在床沿,开始喝药。
“不喝,拿走。”迟意深低沉开口。
喝药还有什么意义?
迟意深侧过脑袋,牵扯到身上的伤,他抬起左手捂住胸口,忽地瞥见自己空空的手腕。
他一愣,急忙问道:“灵山寺方丈给我佛珠呢?”
肖勇一脸疑惑:“什么灵山寺?主子,您不是从来都不带佛珠吗?”
迟意深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还没来得及思考,一名穿着飞鱼服的女子冒冒失失的闯进来:“陆大人,你终于醒了,实在是太好理整家獨費付βγ
了!”
闯进来的人正是夏莹。
迟意深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劲。
半年前,他受过一次重伤,当时想到府里的路蕴,要是知道自己受伤,定是要哭哭啼啼,担忧这,担忧那,便决定留在府外养病,将近一月未曾回府。
可路蕴却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的落脚处,寻了过来,被他训斥了一顿。
回府之后,路蕴便第一次提出要他休妻。
他现在竟然是回到了半年前?
迟意深专注的望着自己空空的手腕,那串佛珠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脑海中回想起那方丈的话“带上它,施主会见到想见之人。”
在他奔溃的瞬间,他便在想要是一切能重来……
迟意深眼眸泛亮,忍不住一阵激动。
难道自己的愿望实现了?
因为那串佛珠。
“大人,您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夏莹看着迟意深变换莫测的脸色,一脸担忧上前。
迟意深意识到自己可能回到了路蕴死后半年前之时,便一脸喜色,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
如果是真的,待会是不是就能见到……她了?
可刚一站起,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陆大人——”夏莹一脸紧张,搀扶着他。
可就在她的手刚触碰到衣袍的那一瞬,迟意深便厌恶的蹙起眉头,还没挣脱开,门口倏地传来“哐当——”一声。
屋内三人齐齐望过去,只见路蕴扶着门框,脸色惨白,贝齿咬着下唇死死的盯着他和夏莹接触之处。
迟意深的心也随之漏了一拍,一股闪电般的感觉从心底传遍四肢。
是真的,是真的!
原来,她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有所接触时,是如此伤心。
记得那时,她的表情也是如此。
如今回想起来,他才恍惚发现,自己对她的记忆是如此的清晰。
想到这,迟意深胸口又开始抽疼起来,他连忙挣开夏莹的双手,朝着路蕴的方向而去。
“玉……”
一开口,迟意深便顿住了。
他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呼喊过她的名字。
路蕴转身便跑走了。
迟意深追到门口,路蕴已经不见踪影。
他撑在门框上,脸上血色尽失,目光望着路蕴消失的方向,近乎贪婪。
重来一次,他定然会好好疼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
帮她治病,长命百岁。
“陆大人,您伤得太重了,还是回床上休息吧!”夏莹上前来提醒道,依旧想要扶迟意深。
这次陆大人可是为了她才受了这么重的伤,她自当好好关怀他。
虽然她知道陆大人不喜人触碰,但陆大人都为了救自己受伤了,应当不会厌恶她的触碰。
谁知迟意深将手收回,冷冷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夏莹尴尬的收回手,只得用眼神示意肖勇上前扶迟意深去休息。
迟意深瞥了他一眼,道:“回什么床,本官要回府养伤。”
迟意深的话一出,肖勇和夏莹都愣住了。
不是都传陆大人和陆夫人感情不睦,迟意深就算是受伤也不愿意回府养伤,更何况刚才明显就是行踪被不喜的人探查,他该生气才对。
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要回府养伤了?
“还不快去收拾东西!”迟意深蹙着眉头,一脸嫌弃地看着肖勇。ṋ ḿ ẑ ḽ
自己的随从,怎么这么不聪明。
“可是您的伤大夫说不宜移动。”
“速去准备马车。”
半个时辰后。
迟意深乘坐马车径直进了陆府,停在竹院门口。
他从马车上下来,抬头望着熟悉的竹院,心中感慨万千,深呼吸一口,才抬步走了进去。
阳光明媚,道路两旁的竹子生长茂密,郁郁葱葱,微风吹过,竹叶飘落在地上,下人在院子里洒扫。
一片生机。
迟意深不由在肖勇的搀扶下加快脚步,停在了门口,他便推开肖勇自己站立着,有些紧张的整理整理了易容。
肖勇悄悄掀起眼帘。
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自己的仪容了,莫非是开窍了?
门内。
路蕴正在书桌旁,不断的写着什么,只看到开头“休书”二字格外的明显。
虽是不想拖累他,希望他能寻觅更好的良人,可真的见到那样的画面,心中便翻涌起屈辱和伤心。
她还记得新婚之夜,揭开盖头,还没来得及欣喜,便被泼了一盆冷水。
她上前挽留,抱着他的腰,便被他一阵嫌恶的挥开。
成亲已两载有余,却从来没有近过自己夫君的身。
想到此处,路蕴心底情绪翻涌,喉间一阵痒意,轻咳了两声。
心口一阵悸痛,路蕴倏然脸色苍白,忍痛想着。
自己的手也是凉的,怎么焐热他的心呢?
迟意深听到里间传来的咳嗽,神情一紧,连忙推开门,抬步走了进去。
“姑爷,您怎么回来了?”
小梅惊讶的声音传进路蕴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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