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又重回冷清。
长街上,积雪还未消融。
宋浅浅神色凝重的坐在轿子里,跟在旁边的宫女小心翼翼的问:“娘娘,您真要帮那什么辛小姐逃出宫去?”
“皇上如今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对她正上心。要是她出了什么差池,皇上严查下来,娘娘恐怕是逃不过……”
听到这些话,宋浅浅脸色愈发难看。
她斜了宫女一眼,低声斥责:“怕什么,她既然有求于本宫,自然会守口如瓶出不了差错。”
“再者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儿,也还有她隐瞒身份逃出宫去……种种欺君之罪顶着,怪不到本宫身上。”
说到这儿,宋浅浅神色放松了许多。
宫女似懂非懂,但看着宋浅浅的模样也就不再担忧。
反倒是宋浅浅眸光一凛,忽地沉声下令:“但本宫还是留不得她,那杯毒酒……还是拿真货来得好。”
另一边。
许是又废了心力去应付人的缘故,宋浅浅走后,沈言欢就又咳了起来。
她用帕子捂住嘴,直到丝丝血腥味涌上舌尖。
沈言欢紧蹙眉头,心中不由得愁云笼罩。
她这副身子……当真还能撑到族人们洗清冤屈,回到京城中来吗?
正当她担忧走神之时,耳边忽传来萧瑾州冷然的声音——
“高河王妃,你的身子好似很不好?”
第二十章
沈言欢心头一颤,紧忙攥住染了血的帕子。
她故作镇定地直起身来,看向横眉冷目的萧瑾州:“只是前两日着了些风寒,皇上今日来未央宫,可是要放民女出宫?”
听见这话,萧瑾州脸色不由得一沉。
他负手而立,心中虽不想对沈言欢太过冷漠,但说出来的每个字还是泛着寒意。
“朕早就说过,不会再放你出宫,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再过两日是难得的好日子,朕已经命了内务府去赶制宫装,你这两日好好学下那些礼仪规矩,到时候别出了差错?”
沈言欢越听越不解,终了还是忍不住打断萧瑾州。
她问:“皇上跟民女说这些,是要做什么?”
萧瑾州闻言,略一沉呤。
他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错开沈言欢的眸光道:“朕已在今日早朝告文武百官,要立你为后。”
话落,沈言欢脸上血色顿失。
萧瑾州为何会如此之反常,竟然要立她为后?!
要知道十年前她奉命嫁给萧瑾州时,他新婚夜连盖头都不愿意掀,一直认定她是贪慕虚荣的女人。
可今日,竟然是他主动要给自己这份虚荣。
沈言欢终于不用强压情绪,直直跪在了萧瑾州面前:“皇上,还请您三思!”
“民女与高河王虽未操办婚礼,但已经下了合婚庚帖,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哪还有资格来侍奉皇上!”
可对于这些话,萧瑾州就像没听到。
近些日子他装聋作哑的本事倒是见长,此刻见沈言欢求情,反而觉得窝火。
他隐忍怒意,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朕这就下旨赐你们和离,这皇后宝座你从前不是心心念念想要吗?怎如今还比不过区区一个高河王妃了!”
沈言欢搞不懂他为何如此反常,在三番五次挣扎无果后,也来了脾气。
她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皇上这般为民女不顾朝纲,就是因为民女长得像先皇后吗?”
萧瑾州也没了耐心,眼中尽是崩溃。
他抬手钳制住沈言欢的下巴,看着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近乎咬牙切齿:“你就是沈言欢。”
沈言欢被他掐的生疼,竭力挤出话来:“民女不是……就算是,也不记得了。”
听到这话,萧瑾州手上顿时一松。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沈言欢:“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沈言欢终于得已喘息,强咽喉中血腥,又编造出一个缘由来。
“民女是在城郊外的难民营被高河王捡到的,但在此之前,民女好像发过一场高烧,清醒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即便如此,民女也不敢说自己便是先皇后,这是大不敬之罪……”
说到这儿,沈言欢心念一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只忽然有些紧张:“再者皇上对先皇后这般怀念,想必先皇后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举足轻重,民女怎敢轻易玷污?”
话至此,她顿了顿,又提着一颗心问:“皇上,民女斗胆问您一句,您爱先皇后吗?”
第二十一章
语罢,房中陷入一瞬死寂。
沈言欢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问……大抵只是好奇。
好奇为何她走后,萧瑾州会这般反常。
可萧瑾州迟迟未出声,二人就这样一跪一站,在殿中僵持许久。
沈言欢想从萧瑾州脸上找出些别的神情来,可他的面容永远阴云密布,好似谁都难以打破。
半晌后,萧瑾州才放开她。
他背过身去,只留给沈言欢一个高大的背影:“朕……”
才道出一个字,他便做了停顿。
沈言欢看不见他的面容,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砸进耳中。
“朕与她是君臣亦是伴侣,是知己亦是仇敌,而在这复杂而又纷乱的关系当中有没有爱……朕不清楚。”
“朕只知道,朕对她的确心怀愧疚。”
萧瑾州逐字逐句,是在告诉沈言欢,也是在问自己。
倘若沈婉君不是沈家人,他们的结局会如何?
可这世上,没这么多倘若。
萧瑾州收敛了思绪,沉叹一声道:“罢了,朕是帝王,岂能拘泥于这些小情小爱。”
“朕可以等你想好再举行封后大典,但高河王府你就别想再回去了,好好歇息吧。”
语罢,他抬脚大步离去。
沈言欢还跪在地上,像从前无数次看着萧瑾州远去,心底只余无尽苍凉。
她眸光晦涩,口中喃喃:“是,你是帝王。”
因为你是帝王,所以才屠我沈家、灭我兄长、负情于我、只为你那把龙椅。
而情爱,不过是你弹指间便能舍弃的东西。
沈言欢垂眸,在心底深深叹息。
她为萧瑾州做了十年的皇后十年的谋士,早就该知道他会是什么答案,又何必多次一问呢?
到底是她痴心妄想了。
大雪一日比一日深重。
一月后,就到了除夕。
宫中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只有未央宫依旧冷清。
沈言欢站在庭院中,看宫人们往破败的未央宫上挂红灯笼试图增点儿热闹气,反而衬得愈发荒凉。
她无奈吩咐了宫人:“不必忙活这些了,都先歇着吧。”
宫人们面面相觑,觉得不合适但又不敢说些什么,只得各自收拾了。
待到人群四散,沈言欢才走到石凳旁坐下。
只是这一番动作,又引发一阵细密的咳嗽。
她身子发颤,好半天才忍住咳意,不由得拧眉深思。
再这样拖下去,她好不容易在高河王府养好的身子又要破败了,可眼下还不到她能撒手离开的时候。
但宋浅浅那边又迟迟没有音讯,她也还是被禁足在偏殿当中。
正当她发愁时,眼角余光瞧见一道身影闪过。
她本能抬眸看去,就见周来谦领着一对太监走了进来。
他如从前般毕恭毕敬:“辛小姐,今日除夕宫宴,皇上命奴才来为您送些东西,还望您准时赴宴。”
沈言欢闻言微怔,如今朝野上下对她争议不断,她应当少抛头露面才是。
萧瑾州竟还邀请她去宫宴,那些大臣要是知道,不又得参她好几本?
沈言欢下意识就想拒绝,转眸就见萧瑾州竟也来了。
他领着两个太医走近,看着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的沈言欢,吩咐身后太医:“辛小姐近日身子看上去愈发虚弱,你们替她把把脉,看究竟是什么缘故。”
第二十二章
沈言欢闻言,心头不由得一紧。
她认出有位太医是萧瑾州身边的冯达,她慌忙站起身来,想也不想便拒绝。
“皇上,民女素来体弱,待到冬日过去便好了,不必劳烦诸位太医。”
但萧瑾州根本不管她说什么,只叫两个太医上前。
沈言欢逃无可逃,在众目之下伸出了手腕。
她忐忑不已,许是焦急太过的缘故,血腥气一股一股往上涌。
但眼下萧瑾州在,她无论如何都只得强忍着,耳边却传来冯达无比惊诧的声音:“辛小姐身上竟也中有噬心蛊!按脉象来看,只怕中毒十年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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