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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你——”
褚曣情不自禁地往前一步，却见魏姩先他一步移开了视线，跪下请罪道。
“臣女愚钝，不堪调教，辜负殿下和姐姐的好意了。”
褚曣被她这么一打岔，也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他垂眸深深看了地上的女子一眼，隐忍地收回了视线。
“无妨。”
楚含烟却一眼瞧见了他眼里深藏在隐忍之下的情绪，猜到褚曣必是把对魏姩的思念移情到这个宋君瑶身上了，不由得暗暗心惊。
不……她绝不会把褚曣拱手让人。
如果宫里不行，还有宫外呢！
打定主意，楚含烟轻移莲步走到褚曣跟前，娇笑道。
“褚曣哥哥，听闻三日后长乐街上回办灯会呢，可否带烟儿去见识一番？”
褚曣正待答应，眼角却瞥到一旁静静听着的魏姩，顿了一下。
楚含烟见状，便挽起魏姩的手：“妹妹少来京中，不如一起去看看？”
“自当陪姐姐同去。”
……
三日后。
魏姩坐在马车里，缓缓驶出长长的宫道，前往长乐街而去。
因着看灯会的百姓特别多，长乐街主道被堵得水泄不通，马车便往一条小巷子里去，转到了一条支道上。
魏姩无意中掀起车帘，破败的魏府大门蓦然撞入眼帘！
两世的回忆瞬间如潮水般袭来，剧痛从心底蔓延开，随即席卷全身。
“阿爹，阿娘，兄长……”
怕被车夫听到，魏姩只能死死捂着嘴巴，将喉间的哭声无声地堵了回去。
不过两月，魏府就已经布满蛛网，破败不堪。
马车渐渐往前走，逐渐把魏府甩在了夜色里。
魏姩将嘴唇都咬出血，直到看不到魏府的影子，方才松开攥紧的手，将车帘放了下来。
不多时，便行到了长乐街上。
褚曣扶着楚含烟走下马车，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到了后面的女子身上。
满街挂满了灯，照得有如白日。
因此褚曣一眼就看到了魏姩红肿的眼圈，呼吸一滞，心口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传来一阵绵密的痛。
曾几何时，魏姩也是用这样的眼神，伤心地质问他——
“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人？”
余音仿若还在耳边回响，只是斯人已不在了……
此刻，魏姩抬眸，刚好撞进褚曣含着痛色的视线里。
只是魏府的惨状还萦绕在她心间，因此她看向褚曣的眼神里便带上了几缕火星。
她的家人尸骨无存，而罪魁祸首竟然还好端端地享受着美人在侧，花灯盛景！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褚曣一愣，不知是否是他看错了，他觉得眼前女子的眼底似是刻着深沉的恨意。
可是，为什么呢？
这时，楚含烟突然开口。
“褚曣哥哥，那边有猜字谜的灯，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魏姩瞬间回过神来，又扮出那副乖巧柔顺的样子。
她感觉仇恨的血液在身体里熊熊燃烧，几乎快要按捺不住，只好走到灯谜前，装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游人如织，不断有人从她身边经过，撞得她心烦，便干脆走开到一旁。
这时，一名男子迅速走过，魏姩只觉腰间一疼，随即痛呼出声。

“啊！”

腰间迅速涌上一股麻意，魏姩立即全身无力地软了下去。
不时将目光投在她身上的褚曣正好注意到这一幕，皱起眉想走过去。
楚含烟几不可察地往侧边递去一个眼神，随即挽起褚曣的胳膊。
“褚曣哥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此时，天边响起烟花的声音，应着百姓的笑闹声，如同煮开了一锅沸水。
但在嘈杂中，褚曣意外捕捉到了一丝破风声。
他下意识地朝魏姩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一支羽箭直奔她的心口，已经近在咫尺！
“噗嗤——”
羽箭扎进肉里，半空中扬起一道血痕！
第二十一章
“有刺客！保护殿下！”
一名暗中保护的禁卫军头皮一麻，大喝一声，随即更多隐在暗处的禁卫军纷纷现身，拔出佩剑围在褚曣周围。
周围的百姓纷纷发出惊叫，四散逃开。
无尽的喧闹却好似完全没落到魏姩的耳里，她怔怔地看着护在自己身前的褚曣，眼底满是复杂——
方才，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羽箭朝自己而来，全身却软倒在地，没有丝毫力气。
就在她闭上眼睛等着剧痛袭来时，一个温热的身体扑到了她的身上。
是褚曣。
电光石火间，羽箭狠狠扎进了他的肩膀。
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下来，带着他的体温流到了魏姩的手上，几乎要将她的手灼伤。
当日褚曣护着楚含烟躲过滚石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可如今，他却挡在自己身前……swzl
就在她心乱如麻时，褚曣已经面白如纸地站起来了。
他一把折断羽箭尾端，捂着伤口朝一旁如临大敌的禁卫军吩咐道。
“派人疏散百姓，免得出现踩踏，造成更大的伤亡。”
他侧眸扫了委顿在地的魏姩一眼，又道：
“先送宋姑娘和含烟回去，派京畿护军过来排查，务必找到放冷箭之人。”
褚曣说完，不由自主地看向身后的楼台，心底掠过一丝疑惑。
若是这箭是冲着他来的便罢了，多半是为了储君之争，可为什么要杀一个初来京城的女子呢？
这时，楚含烟一脸发白的冲了过来扶住他，眼泪断线般地往下掉。
“褚曣哥哥，你、你伤得好重！”
她脸色吓得惨白，除了担心褚曣的伤势，还因为浓浓的恐慌——
方才她以为魏姩会死在冷箭之下，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可没想到的是，褚曣竟然会挣开她的手，飞扑上前挡住了这支箭。
伤到大梁储君，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
楚含烟心脏一紧，随即恶毒地瞥了一眼已经空荡荡的楼台。
褚曣站直身体，眉心因为剧痛而微微蹙着。
“回去吧。”
魏姩被人扶到了马车前。
临上车时，她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前方。
视线正好扫到褚曣苍白的脸色，她的心口不由得重重跳了一下。
一个念头难以避免地在脑海中翻涌——
褚曣，你连一个几面之交的女子都愿意救，却为何不愿意放过我的家人？
魏姩咬了下唇，垂眸收回视线，上了马车。
马车迅速回到了东宫。
有人先一步回来报信，因此已经有几名御医在东宫内候着了。
那羽箭扎得极深，褚曣在马车上就已经昏迷了过去。
魏姩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喝下药汁后慢慢找回了身上的力气。
她在房内来回转了几圈，一颗心终究还是遥遥落到了褚曣身上。
也不知道他如何了……
掌心被掐出无数白印，半晌，魏姩还是慢慢走向了褚曣的寝殿。
“我只是去看看他死了没有，没有别的。”
魏姩自欺欺人地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到了褚曣的寝殿外，她终究还是不敢进去，只探进一只眼，打算悄悄看一眼就走。
只见褚曣沉沉躺在床上，肩上虽包着白纱，但呼吸还是平稳的。
楚含烟守在他身边。
魏姩心道自己真是自作多情，褚曣自然有楚含烟照顾，哪里轮得到她巴巴过来看一眼呢？
她悬起的心慢慢落回原处，转过身正要离开，耳畔却传来褚曣含混的声音。
“玥儿……”
第二十二章
魏姩愣了一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褚曣，在叫她的名字，还叫得这么亲密？
她顿住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楚含烟紧握着褚曣的手，温柔道：“烟儿在这里，褚曣哥哥是要喝水吗？”
魏姩一僵，随即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她与褚曣两世姻缘，得到的永远是褚曣不假辞色的冷淡，怎么可能从他嘴中听到“玥儿”这么亲昵的称呼？
不过是把“烟儿”听成了“玥儿”罢了、
魏姩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停留，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太子寝殿的床上，褚曣眉心蹙起，好像十分难受的样子。
楚含烟拿来湿帕子，轻轻拭去他额上的汗珠，又伏到他手臂旁，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褚曣如同刀刻般的侧脸。
“褚曣哥哥，你不要怪烟儿，我只是太爱你了……”
这时，褚曣长眉猛地纠在一起，嘴唇翕动了两下。
“褚曣哥哥怎么了，可是要水？”楚含烟一边说着一边将耳覆上去。
褚曣意识昏沉间闻到一股脂粉香，潜意识里，他以为是魏姩。
“玥儿，不要离开我……”
这次，楚含烟听得明明白白，脸色唰地变得雪白。
为什么！为什么她和褚曣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还是抵不过一个魏姩？
这一刻，楚含烟对魏姩的嫉恨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
翌日。
魏姩从小宫女的嘴里得知褚曣已经醒了，犹豫了半晌，还是去了太子寝殿。
不管怎么说，褚曣也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到了寝殿后，魏姩垂眸，端正地给褚曣行了个礼。
“臣女多谢殿下昨夜舍身救护之恩，望殿下早日康复。”
褚曣的唇色还是微微泛着白，他靠在床头，神色平静地从舌尖滚落一句话。
“不必言谢。”
当日他未能护好魏姩，如今能护好一个长得像她的人，也能给他破开的心稍微补上一丝缝隙。
这时，御医拿着药粉走了过来，恭敬道：“殿下，需要换药了。”
一旁的宫女替褚曣解开纱布，露出狰狞的伤口来。
魏姩抬眸时刚好见到，心口不由自主地抽痛了一瞬，本要离开的脚步就像被钉在地上，无论如何也挪动不了了。
御医将细心清理过伤口，随即又将药粉轻轻到了上去。
褚曣两道浓眉拧在了一起，痛得不自觉地一抖，药粉倒有大半倾在了枕上。
“殿下请别动，您这伤可得好好上药呢。”
御医额上沁出汗水，四下扫视一番，视线定在了魏姩的身上。
“还请宋姑娘搭把手，按住殿下的肩，不要让他移动。”
魏姩闻言一怔，楞在了原地，迟疑着开口：“我还是去找楚姐姐过来吧。”
“褚夫人去护国寺给殿下祈福了，短时间不会回来呢。”
褚曣掩在被子下的手微微一顿，淡淡道：“不必了，御医上药便是。”
御医不敢和太子争辩，只好转向魏姩道：“殿下失血过多身子虚弱，疼痛难忍下难免挣动，伤口只怕会撕裂开。”
魏姩便不好再推辞，低垂着头，慢慢走到了褚曣的身边，隔着帕子按在了褚曣的肩上。
她始终没有抬头，看着被子上的花纹出神。
褚曣也不看她，只是余光中罩进了她尖巧的下巴，心脏突然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女子垂着头坐在他床边的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