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初停,天边泛了青釉。门庭森严的定国侯府前堂大摆宴席,热闹非凡。
与之不同的后宅内院,寂静内敛,仿佛两个世界。
“抱好了,别掉下来。”
清淡哑火的男音朦胧传入耳边,她被摆弄,掀起薄透的眼皮去看。
眼前是雕花的门,身后是熨热的男身,周越深使劲咬住唇瓣,轻蹙眉心。
“别…司念。”
“嘘。”
暧昧吹拂耳边,仔细听了才发觉,这男音尚有青涩之气,带着不可一世的桀骜。
司念在后扶她一把,将她怀中的白玉酒壶往更深处放了,低笑:“陈酿三十年的私藏,这可是我从权相那里讨来。有了嫂嫂亲自温热,味道才是最佳。”
周越深闭上眼。
话是这么说,可身后的攻城掠地快将她弄散架了,好几次她要抱不住,都是司念撑着。
玉是凉的,在沾了她肌肤后慢慢变暖,热气翻涌,周越深微张唇瓣,无声忍耐。
此时外面行来两个婢子:
“咱们侯爷为国战死,这几年却便宜了那位霍小将.军。当初还在侯爷手下做事呢,现在就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听说昨日他回长安的军驾威风凛凛,无人能及。”
“可不是嘛,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谁不爱?慕名而去的人都挤破头了!哎,也难怪老夫人气的够呛,责怪二夫人办什么接风宴。”
“是啊,二夫人也挺可怜,自侯爷去世,她在这深宅后院过的越发不好了……”
听两个婢子深深叹息,身边人轻笑问:“受委屈了?”
周越深只觉眼眶酸涩。
她没吭声,提起她过世的丈夫,更觉此刻做的事对不起他。
双臂更圈住他,她将头深埋,闷声闷气地说:“没有……”
司念意犹未尽地笑了。
低头掠过她的唇,张嘴含住。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敲门声,“霍将軍,您在吗?在的话应一声,您不知道,前院都找疯了。”
是管家!
周越深本软掉的身陡然一紧,她睁开水雾的眸子看身前人,双手去推他。
司念眉梢一挑,邪肆地笑:“让你应呢。”
“司念!”
她僵了身!
不想,身上的人越发凶.狠几分,恨不得将两人此刻事昭告天下。见周越深将嘴唇都快咬破,手往她腰间一掐。
“叫。”
低哑的男音透着恶劣。
不自然地哼了两声,周越深脸上再无血色,惊吓地倒在他怀中,昏之前听见司念不怀好意地评判:
“真是不经折腾。”
……
前堂,酒过正酣,身着盔甲的将士们觥筹交错,却不见坐在主位上的人。
有人问,“霍将軍不是早来了?怎么现在都见不到人?”
“嗨,说不定是去哪里享乐了,方才还有人看见他携着一个姑娘……”
席上哄笑一声,懂的都懂,顿时不再言语。
府中管家疾步而来,小声与坐着的老夫人说了几句。只见妇人脸色大变,紧攥手中龙凤杖起身!
“太不像话了!这里是我侯府!怎能让他胡闹!”老夫人话落,那边便行来一身姿阙耀之人。红衣金绣,墨靴紧缚。不可一世的少年气袭来,头束马尾,男子眸光浅睐,揽着位丫头。
司念无视老妇人目光,手拿酒瓶轻晃,与宴上人说:“抱歉,来迟了。”
如此散漫又撩入人心。宴上众位纷纷没有责怪,反而神色暧昧看他怀中那位娇羞的丫头,笑声又起。
“霍将軍处处留情,真是精力无限啊。”
此时周越深一身黑衣从偏厅行来,看见老妇人遵声喊道:“婆母。”
妇人凶恶地骂:“看见你就晦气!等会在收拾你!”
周越深未说一句。
今晚这宴席是她要办的,全因夫君在世时曾交代一定要善待他军中同僚。自夫君为国战死,她一直未忘他嘱托,只想告慰夫君在天之灵。
周越深不由向席面看一眼。
那少年春风拂面,正将令她羞意满满的白玉酒瓶拿出,朗声道:“诸位,温酒一壶,自罚一杯。”
刻意被加重的字眼,如浓重气息吹拂。周越深心惊胆跳,见仰头喝酒的少年轻掀眼皮,若有似无与她对视一眼。
那般灼热,一瞬让她觉得后腰发酸。
周越深收回目光,面罩黑纱走入宴席。
在坐都是她亡夫曾经的部下,见她来了纷纷站起喊她一声‘嫂嫂。’
司念挑着眼看她。
一揽怀中侍女,他扬声道:“嫂嫂,你侯府这个丫头本将.军特别喜欢,也甚对口味,问你讨了?”
周越深眼皮微跳,艰涩挤出几个字:“霍将.军,你随意。”
司念恣意笑,当众将嘴里咬了半块的果子喂给那丫头吃。
小丫头欣喜若狂,半推半就在他怀中撒娇。
宴上皆是欢笑。
唯周越深仿佛是个局外人,她裹黑衣,罩黑纱,坐在那里像一个活的贞节牌坊,时刻昭示她是死了丈夫的未亡人。
举手投足一板一眼,让人好生无趣。
司念嘲讽地笑,眼角余光每每略过她,总觉得在这宴上他与她是两个最有反差的对立面。他鲜活年轻,她古板守旧,烈酒下肚,司念便有一种冲动,想将这窒息的黑撕开。
连情事上也不敢叫。
“圣旨到!”
一声太监的阴腔,让在坐的人纷纷下跪。宣旨太监复述皇上旨意,大体是念在霍小将.军大获全胜,功勋卓绝,要为他亲赐府邸。
司念双手接旨,太监笑问他:“霍将.军,皇上说,满长安任何一块豪宅都可供您挑选,您看,您是否有中意的?”
司念随手一指,“侯府隔壁那个宅子就不错,三进三出,本将.军喜欢。”
太监脸色大变:“霍将.军,那可是个大凶宅。”
司念笑:“大凶?本将.军就喜欢大凶。”
周越深脸色很难看。厅堂又一阵笑声,太监尴尬地陪笑,心道这祖宗满意,就命人去收拾,让他今晚住上。
宴席开到后半夜,结束时人走茶凉,只剩定国侯府的婢子在收拾残羹。
一日折腾,周越深已累到不行,小婢秋风过来扶她,主仆二人向后宅去。
“二夫人,老夫人请你过去。”丫鬟冷冷说,周越深心知肚明,这顿罚她是逃不过的。
自夫君过世,少却他庇护的她越发不招婆母待见。老夫人总说她是扫把星,侯爷刚娶她就身亡了。
可谁又知这门亲事也不如她的意。
周越深往后宅一站,还没磕头,便听一声厉喝:“跪下!”
身穿青绿团花比甲的老夫人紧握龙凤杖,一指地面放的特殊跪板,周越深默然,双膝同时下跪。
顷刻一股坚硬疼痛袭遍全身。跪板上铺了一层生铁颗粒凸起,她咬紧唇瓣,柔弱的身如扶柳一般颤颤摇晃。
高门大户门第森严,小小一个院宅不比深宫手段轻质。她自嫁进来便要克己复礼,还要尊崇妇德。
婆母的话便是天。
她藏在袖中的手握紧,呼吸变虚,周越深低眉道:“婆母您息怒。”
“天天穿着跟奔丧的一样,你还知道要我息怒?你瞧瞧,好好一个宅子让你打理的乱成一团,现在你却是有自己主意了,不经我同意非要办这个接风宴,宴什么?我儿都死了,倒是长别人威风!”
老夫人一句句训着她,随手从旁拿了荆条,冲着周越深背上招呼。
软条沾着水渍,打在身上不用划破衣裳也能倾入皮肉。周越深只觉眼前一黑,直挺的身弯了弧度。
“深更半夜,也要吵人清静。”
沉静的后半夜,忽然而起的一声轻懒男音划破夜空,格外清晰地从隔壁墙头传来。
只见不知何时那上面躺着个人,黑夜的浓重更衬他红衣鲜活。少年郎醉意阑珊,睁眼看来,忽然有几分清醒地冲跪地的人笑。
“嫂嫂,跪着干什么?”
周越深回眸,双眼含泪,与被他操.弄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