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叶婉知发出一个单音，想了想还是准备自己解决那件事，“没事……”
“没事……”封玄睿低低重复了这两个字，没有要深究的意思。所有的案卷材料推到叶婉知面前，“这是你来这里的第一件案子。查出事实，这周结束之前，写好材料和辩护词。”
“是。”叶婉知平静地整理好所有的纸张和光盘。
准备起身离开时，封玄睿冷冷唤她，“叶婉知。”
叶婉知安静地等他接下来的吩咐。
空气中掺杂着暗香，如果叶婉知的精神没有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或许在此时就应该发现些端倪。
可惜她没有。
对面的封玄睿语气冷淡，“你从郭政那里离职来君同，郭政会放人？”
叶婉知扶着案卷材料的手指紧了紧，“……我没有告诉郭政……我要转律师事务所的事情……”
郭政是她现在名义上的带教律师，按理来说，实习律师有转律师事务所之类的行为，是要经过带教律师同意的。
而她转来封玄睿这里并没有跟郭政商量过。
“这次倒是好大的决心。”封玄睿冷淡一笑，“早知这样，三年前你……”
话说到这里，蓦然停住。
叶婉知乖顺道：“是我当年毕业的时候没有了解清楚，辜负了裴律师的好意，对不起。”
叶婉知也是前段时间才意识到，郭政想要扣着她，拿在她当廉价劳动力。
在叶婉知来之前，郭政手下的实习律师都走了好几个了。
叶婉知作为A大的法学生，郭政在她刚毕业签合同的时候，就给叶婉知加了限制条件，看准了叶婉知没有什么积蓄，合同里约定了服务期，不满服务期离职就要赔钱——
生怕叶婉知也走了，自己再也招不到A大的法学生。
服务期从叶婉知拿到律师证，成为执业律师之日起计算。
叶婉知签合同看到这一条也没太在意，谁能想到郭政让她连参加律师证考试的资格都没达到。
第3章 鹌鹑
申请律师证考试，要求律师助理每年至少要在带教律师的协助下，出庭十二次。
而好死不死，每年统计案件数量，她只有十一次。即使其他案卷材料也都是她写的，可出庭的时候，郭政总会找各种借口不带她去。
三年时间，每年如此。
叶婉知不是没起过疑心。
而且凡是带她开庭，必然是涉黑涉恶的案子，待审的犯罪嫌疑人满脸横肉，从那双几乎看不见黑瞳仁儿的眯眯眼里都能看出凶恶来。
叶婉知几次把人送进去，犯罪分子临转身前投过来的目光，都让叶婉知起一身鸡皮疙瘩。
一点都不怀疑，未来的某一天可能她会年纪轻轻殉职。
就连同事跟她闲聊，也忍不住唏嘘——
“今年的律师证考试马上就开始了，你今年能考了吗？”
“就你这个情况，反正我要是你，我早就跑了。”
于是叶婉知也跑了。
“没有经郭政同意，直接来到我这里。”封玄睿眉心舒展，风轻云淡地问了一句，“后续的问题，你要怎么解决？”
后续……
后续最好是郭政能够同意，双方达成协议，叶婉知能顺利地把证迁过来。
但从郭政手下前几任实习律师的经过来看，过程都不是很顺利，也有为离职这件事闹上法庭的。
叶婉知无意识地抠着手里的纸张边缘，“我……还没想好……”
“还没想好？”封玄睿靠坐在那张舒适的办公椅上，眸光冷凝成冰，“叶婉知，你不要告诉我，三年之后，你又准备拒绝这份工作。”
“我……”
“你以为君同律师事务所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封玄睿的言语里都带了刺儿，生怕不能给对面那个看起来犹豫不决的人扎出血来。
“这次你如果再走，叶婉知……”封玄睿维持着自己的风度，“你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景安……不，裴律师。”叶婉知觉得一定是自己眼花了，要不然怎么会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一丝不该属于封玄睿的情绪。
可封玄睿这话说得模糊不清，叶婉知不敢乱猜，只能收拾好心情，一字一顿，“感谢您给我的工作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努力。”
“你最好是。”封玄睿字字都像磨碎在齿间。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叶婉知赶紧借着这个由头，胡乱卷起卷宗走了出去。
门外的人指了指下巴埋到胸口的叶婉知的背影，走进办公室，“这就是你新招的助理？看着跟只鹌鹑似的。”
“嗯。”封玄睿把斟满茶的杯子顿在他面前，“你来什么事？”
“哦，就是我们这边的一个公司，最近突然想要再找个刑事方面的法律顾问。”来人想起自己这一趟的任务，正色道，“就是你前段时间拒绝的那个公司。”
“但是那个公司董事长还就认准了你，看不上别人，这不叫我来跟你商量商量？”
封玄睿端起茶杯，在不相干的人面前，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他吹开茶汤表面漂浮的茶梗，“不接。”
“卧槽别这么绝情，”来人挤眼，“每年代理费七位数，不要白不要。”
“他的产业很多在灰色地带，”封玄睿品茗，“哪天引火上身，我就是从犯。”
“那不能，咱裴大律师，能是这么简单就被殃及池鱼的角色？就算是他们哪天引火上身了，裴律师也绝对是能全身而退的。”
封玄睿不为所动地喝茶。
来人举手投降，“好吧，反正我努力过了，你不同意，他们也不能说我什么。”
封玄睿这才又给他添了一杯茶。
“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行啊，给自己找了这么一高难度？”来人大剌剌喝着封玄睿亲手煮的茶，“咱律所这么多新人想把实习律师证挂你裴律师名下，你就没答应过，我们还纳闷儿呢，合着你裴律师非要把自己这‘处女挂’留给这么个鹌鹑？”
来人轻嗤，“我都怕上了法庭，法官声音稍微大一点，就把她吓哭了。”
封玄睿乜了他一眼，“她不会。”
“会不会呢，现在还没有定论。”来人咂咂嘴，“不过大家都觉得她会。”
“大家？”
“那可不，你这人，都不关心律所的日常活动。据我所知，赌注已经加到三杯奶茶了，赌这鹌鹑在你手里待不过一个星期……”
“赌博罪，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罚金。”
“哎你这人怎么一点娱乐精神都没有……”
……
能传到封玄睿耳朵里，私下的讨论必然是很广了。
路过茶水间，叶婉知隐隐听到两声关于她的讨论。
“我出差刚回来就听说裴律师招新人了？是那个叶婉知？”
“你这消息滞后啊，不但招了，还把人家的实习证迁过来挂到自己名下了。以后啊，人家可就是裴律师手下的人喽……”
“？？你确定？就那个三棍发不出个响的那个叶婉知？”
“嗯哼。”
“我去？？裴律师咋想的？？这样的人有培养的必要？？招过来也办不了案子吧？也就只能复印复印材料？跑跑腿之类的？”
叶婉知握紧了手中的杯子，调整表情，走进茶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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