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鸢一怔,没料到霍寒辞会拒绝。
他半响没了言语,随即皱起眉,起身道:“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七日之后,我等你的答复。”
看着池鸢离去的背影,霍寒辞满目复杂。
皇帝逐渐年老,皇子夺位无外乎兵财权与民心。
冷家父母早亡,只余她一个孤女与义子,这偌大的家业,自是人人觊觎。
今日清醒了再看,无论前世今生,池鸢想娶霍寒辞的目的显然不纯。
七日后,长公主隆重举办赏花宴。
还在赏花宴前一天给霍寒辞递了请帖。
她推拒不得,只能应邀。
长公主府,梅园中。
小姐夫人们扎堆在这里。
方雯华众星捧月般被一群人拥簇着投壶,明眸皓齿,光彩照人。
她有着国色天香的相貌,出色的才华和家世。
不怪池鸢会为她而动心。
霍寒辞如是想着,忽然自嘲一笑。
她心里酸涩什么?前世对池鸢的情意,不是早在无尽孤独中消磨掉了吗?
突然,一名小姐讶异地看着霍寒辞:“这是哪家小姐,怎的没见过?”
“好像是皇商冷家的孤女。”
闻言,那位小姐笑了起来:“怎么长公主的宴会,什么人都可以来的吗?”
这话一出,小姐们纷纷掩唇轻笑。
这些都是世家和官家的小姐,哪怕冷家是皇商,她们也瞧不上商贾人家。
霍寒辞笑笑正要离去,便听方雯华不赞同地开口:“你们适可而止。”
说完,方雯华就朝着霍寒辞走来,将手上投壶的箭矢递给她:“你想玩吗?”
见此,霍寒辞猛地怔住,微微一笑:“谢过方小姐,我不会投壶,先告辞了。”
上辈子她与方雯华之间并无恩怨。
甚至方雯华还有些怜悯失去一切的,笼中鸟霍寒辞。
这一世霍寒辞虽无意与她交好,却也不会与她针锋相对。
霍寒辞离开梅园四处走了走,却不想遇上了池鸢。
“今日是第七日了。”他要一个答复。
“殿下请随我来。”
霍寒辞并未正面回答,还是将池鸢带去了诗会现场。
还未走近,就听得一道轻灵的嗓音响起。
“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如此应景诗意,在诗会中惊才绝艳,池鸢凝着方雯华的身影愣神。
霍寒辞看着他的侧脸猜想,或许前世,他就是这时对她动心的。
做完该做的事,霍寒辞自觉转身退场。
“冷小姐!”
回过神的池鸢叫住了她,嘴唇轻抿:“答复。”
霍寒辞有些错愕:“殿下,澜之不能与这些小姐们相比,譬如才貌双全的方小姐,才与殿下天作之合。”
池鸢眸光微冷:“你想撮合我们?”
霍寒辞有些为难,总不好直白说是。
踟蹰之际,慕安长公主走了过来:“司钰。”
池鸢和霍寒辞立刻拱手请安。
长公主看向霍寒辞,笑道:“本宫听说,冷小姐正在和云wαƞwαƞ钰议亲?”
“是……”
不等池鸢说完,霍寒辞抢声道:“民女并未与四皇子议亲。”
在二人诧异的注视下,她腰板笔直地扬声道:“民女出身不高,但绝不做妾。”
池鸢眼眸深了些许。
在四周一片阍然无声中,他沉沉开口:“那许你正妃之位,如何?”
霍寒辞和慕安长公主齐齐一震。
长公主皱眉,顾不得霍寒辞还在场:“母后不会容许你娶一个商贾出身的女子为正妃。”
霍寒辞态度坚决地圆场道:“殿下只是玩笑,澜之自知位卑,从不敢肖想。”
见她识趣,慕安长公主的脸色稍缓。
不一会儿就散了筵席,单独留下池鸢说话。
回府的马车上,霍寒辞满怀心事闭眼小憩。
她不明白,为何池鸢也对方雯华有意,还对她许下正妃之位?
难道是因为她不愿嫁他,而冷家又有什么引得池鸢觊觎的东西吗?
霍寒辞叹息一声。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门口冷府站着道清瘦的身影。
他男生女相极为漂亮,一双漆黑明亮的眼静静注视着霍寒辞:“阿姊。”
冷清庭是冷家养子,如今才十四岁。
见到他,霍寒辞有些晃神。
前世,她一心要嫁给池鸢时,冷清庭没有责怪她把父母基业拱手送给别人去打冷山。
而是只问她一句:“阿姊,你爱他么?非嫁给他不可么?”
得到霍寒辞肯定的答复后,冷清庭就离开了这座城,从此杳无音信。
她心绪复杂,面色不变:“今日沐休吗?”
“是。”冷清庭点点头,“南方灾情严重,先生们正翻阅古籍查找治灾之策。”
这话倒是提醒了霍寒辞。
前世这时也有旱灾,冷氏出钱出力,最后功劳全被官员和皇子们占领。
冷氏是皇商,弟弟年幼,只有她一人支撑,即便躲开池鸢,怕是也会被其他人惦记这笔丰厚的家产。
而这次赈灾,说不定就是破局的关键。
横竖逃不过‘捐银捐粮’,霍寒辞决定主动出击!
霍寒辞转身出门:“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
三日后,城门。
去往南方赈灾的人都在此集合。
霍寒辞的马车忽然钻进一个人,赫然是池鸢!
她不由得愣住,前世去赈灾的人里并没有他。
正犹疑间,池鸢沉声开口:“你为何自请去赈灾?灾区的危险不是你能想象到的。”
霍寒辞心头划过一丝异样。
难不成池鸢是为了她才去赈灾的?
但很快,她就摇头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对着池鸢淡淡开口道:“我知晓,冷家最不缺的就是银粮,这件事,只能我亲自去做才放心。”
池鸢深深凝着霍寒辞,指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
这一路,霍寒辞都在给流民发放干粮。
池鸢有些不认同她的做法:“我们还有各个城县的百姓要管,这么发下去,干粮恐怕不够去南方赈灾了。”
霍寒辞却不以为然:“干wαƞwαƞ粮不够我再让人送来,这些流民也是灾民,是大慕王朝正经的百姓,拖家带口跋山涉水走到这里却仍难逃饿死……”
“我只知道他们都在坚韧的活着,既遇上就不能不管,若只管留着干粮去灾区交差,救得是什么灾?沽名钓誉罢了。”
听着霍寒辞带着指责与讥讽的话语,池鸢默了一瞬,却突然笑了。
“你的眼界与胸怀,寻常女子不及也。”
霍寒辞淡淡扫了眼池鸢,又想起他前世是如何夸赞方雯华心地善良。
马车忽然停下。
又一波流民拦路,池鸢下了马车帮忙施粥。
霍寒辞也跟着帮忙,却见他脸色苍白:“殿下,你可是身子不适?”
池鸢摆手道:“风寒而已,无碍。”
话语刚落,侍卫惊慌地匆匆跑来:“殿下,我们路过的城池爆发了严重瘟疫!”
霍寒辞心头骤然一紧,下意识看向池鸢。
却见他紧捂着唇重重咳嗽,咳出点滴殷红的血色,溅到了霍寒辞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