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栀皱了皱眉,问道:“什么事?”
“小人不知,李虎李豹已经被送去官府,兴许是县太爷要升堂问案,这才来传夫人去问话。”
“知道了,回府吧。”
封嘉屹心下一惊,下意识回头看向车内。
夏日天长,太阳落山之后,天空还是亮堂的。
垂落的帘子随着马车的行进,轻轻地飘动着。
封嘉屹的心,一起一伏,惊疑不定。
到了江府,下了马车,等候已久的官差说,要时栀跟他们回衙门问话。
红桃塞过去一个小银锞子,赔着笑脸说道:“我家夫人不便抛头露面,还请官爷体谅。”
官差掂了掂银锞子,满意地笑道:“那我们就先回衙门,还请夫人紧赶着就来。”
官差走后,红桃扶着时栀上马车,吩咐阿喜驾车去衙门回话。
封嘉屹跳上前室:“我也去。”
很快到了衙门,击鼓升堂,一番浩大声势后,县太爷坐堂,一拍惊堂木,威严地喝道:“带人犯上堂!”
李虎李豹兄弟俩鼻青脸肿,被五花大绑地押送上来,衙差用力一搡:“跪下!”
兄弟俩连忙跪下,垂头丧气,像斗败的公鸡。
“带苦主上堂。”
衙差伸手示意时栀上前。
时栀一身素衣,纱巾蒙面,迈着细碎的莲步,由红桃扶着,弱不禁风地走到庭下站定。
红桃拉拉时栀的衣袖,示意她跪下。
时栀笼在袖中的双手握了下拳,对古代这动不动就下跪的制度表示一万个唾弃。
她福身行礼:“民妇见过青天大老爷,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
县令是个胡子稀疏灰白、满脸皱纹的小老头儿,眯着一双绿豆眼,上下打量时栀一番,捋着胡子眨巴着眼,想了一会儿才说:“免礼,平身。”
时栀直起身子,垂着头走到一边。
红桃跟着起身,站在时栀边上,扶着她的手臂。
县令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下跪犯人,你可知罪?”
在这个时代,掠卖人口是死罪,要判绞刑,李虎李豹哪儿敢认?
李虎瞪一眼时栀,挺了挺胸膛,大声道:“回大人的话,小人不知所犯何罪。”
“大胆!”县令吹胡子瞪眼地大喝。
“回大人的话,小人有冤,求大人申冤做主!”李虎掉了好几颗牙,说话嗤嗤地漏风。
“你有何冤情?苦主江……”县令顿了一下。
时栀连忙接道:“民妇江叶氏。”
“苦主江叶氏状告你掠卖她家小女,可有此事?”
李虎连声否认:“回大人的话,并无此事。倒是江叶氏,带领一个年轻人冲进赌坊,将小人带走,殴打小人,还逼小人服下毒药。小人无辜挨打,请大人做主!”
县令看向时栀:“他说的可是真的?”
时栀抽了抽鼻子,一副哽咽不已的可怜模样。
“回大人的话,民妇的女儿年方一岁余,今日午后,由府中丫鬟带出府去买豌豆黄,被李豹当街掠走。李豹与李虎是亲兄弟,定然是他兄弟俩合伙掠卖小女。”
“大人,你可千万别相信妖女所言!就是她!小人身中两刀,就是她亲手捅的!”李虎急得大叫。
李豹则缩着脑袋,跟着嚎叫:“大人明鉴,掠卖人口是死罪,小人如何敢做那等掉脑袋的事?分明是这妖女自己没看住孩子,孩子丢了,胡乱责怪他人!”
县令头大地皱着眉头,眯着眼睛打量李虎李豹兄弟俩,再看看时栀。
他忽然笑了,指着时栀问李虎:“你说她捅你两刀?你五大三粗,她弱不禁风,难不成你是站着不动,任由她捅的吗?”
李虎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人群里逡巡,忽然指着封嘉屹大叫起来。
“是他!就是那个瘦高个,他跟这妖女在一起的!小人的牙就是他打掉的!”
县令看向封嘉屹,见他两眼死死地盯着时栀,一脸担心,不禁起了疑心。
他摆了摆手,吩咐道:“带他上来。”
两个衙差上前,把封嘉屹推搡到庭下。
“你又是何人?”
封嘉屹皱了皱眉,看向时栀。
时栀连忙抢着应声:“回大人的话,此人是江府护院,封嘉屹。”
县令捋着胡子点头:“江府的小姐失踪,护院随同主人前去寻找,实乃天经地义,理所应当。”
“他他他……”李虎抖着手,指着封嘉屹,语无伦次。
之前何耀祖帮时栀在官府落户帖时,给了县令不少好处,因此县令对她格外宽容。
叫时栀来问话,不过是走走流程罢了。
李虎的指控,县令根本不当一回事。
“你兄弟二人掠卖江叶氏之女,人家打你们,那也是你们活该。”
“经本县查明,李虎、李豹掠卖幼儿确有此事,依律当判处绞刑。来啊,将二人收押,等待秋后行刑。”
李虎李豹连声喊冤,四个衙差上前,两个拖一个,将他俩拖了出去。
公堂外围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纷纷拍手叫好。
这两兄弟是西城区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平时没少干欺男霸女的事,他们伏法,大快人心。
时栀上前谢恩,县令好言安抚两句,话里话外,暗示时栀要意思意思。
“谢大人为民妇主持公道,民妇感激不尽,必定将大人的恩德铭记于心,没齿不忘。”
拜谢过县令,时栀带着红桃和封嘉屹离开公堂,之后吩咐红桃,一会儿去账上支一百两银子,让何全送到县令府上。
封嘉屹冷眼看着,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他们大义寨,一向是跟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作对的。
而时栀,竟然向县令送礼,这与大义寨的信念背道而驰。
到了江府,封嘉屹没犹豫,跟着进门。
刚才时栀在公堂上亲口承认,他是江府的护院,那他就有了留下来的身份与理由。
时栀皱了皱眉,刚想制止封嘉屹,就听红桃不悦地喝止。
“顾护院,内院是夫人的住所,你是男子,除上夜巡逻之外,不可擅入。”
时栀到了嘴边的驱赶,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憋着一口气瞪了封嘉屹一眼,封嘉屹却咧着嘴无声地笑了。
那双黑如点墨的眸子,神采奕奕,满是喜悦,还藏着点点掩饰不住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