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明白我们两个人无论如何,差距悬殊,所以我不和沈纪说话,一心扑在学习上,尽量避免所有接触,唯独六月份我以为都结束了。
然而全班都收到了沈纪的生日邀请函。
我并不想去,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去了。
地址离着我住的地方并不远,可明明准点的时间,却空无一人,于是我反复确认生日地点,在饭店里正准备询问服务员,沈纪却在背后轻拍了我下。
「盛夏,」他声音有些低,像是少年很难察觉的稀缺的惊喜情绪,又停顿了一秒,「你来了。」
当天我就知道了真相。
所有人收到的生日宴会地点其实都在另外一个地方和另一个时间,唯独我的不一样,最早。
「我那次很忐忑在赌,赌你会来。」
我好奇:「那我不来呢?」
沈纪啧啧两声:「那就等高中毕业再追,可我心急不想等,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都很珍贵的。」
如他所说,沈纪生日那天我们在一起了。
也如他所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珍贵。
我们结婚前几天,沈纪的母亲从国外赶回来,她雍容华贵,穿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却很亲人。
但与沈纪看上去很奇怪。
严格来说,他们两个身份像互换一样。
沈纪没有叫她妈妈,叫的是纪女士。
纪女士看上去大大咧咧很可爱的性格,第一天就亲热拉着我的手,用带着方言的口音主动问我。
「夏夏 honey,这么快结婚,那你的父母在哪里呀,我们两家亲家可是要见面的呀。」
沈纪深呼吸看向自己母亲。
「纪疏云,我都说了,不要问夏夏这些。」
纪女士眨眨眼一脸无辜。
我摇摇头示意没事,笑着说:「他们在我小时候就离世了,爸爸先走的,妈妈第二天跟着走的。」
沈纪会一侧轻声照顾我的情绪。
听说我们家原来很幸福,爸妈更是爱情模范,感情很深厚,但爸爸出事后,妈妈在一夜之间精神失常,跳楼***了。
纪女士同理心泛滥,眼泪像珍珠一样,忽然用力抱住我们:「好宝宝,和我们小沈一样的可怜,没关系啦,以后纪女士就是你们一起的妈妈。」
我那天的心酸涩难堪,嗓音沙哑着说好。
于是婚礼那天,我换上漂亮的婚纱去见我的丈夫,这条送我走向沈纪的路上本该没人会扶我的。
但那天纪女士却身着男士西装,表情肃穆出现。
全场尖叫声瞬间沸腾。
只有我泣不成声,说阿姨这怎么行。
纪女士却笑:「孩子,这没什么。爱是两个人的事,在你的身边可以是任何人,但你从小缺了这座山,现在需要的话,纪女士很愿意成山成海。」
那天沈纪西装革履,英气勃发,转身在面对我和纪女士时,头上硕大的水晶灯将他通红的眼睛照得一览无余,看着我,钻石一般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沈纪从身着西装的纪女士手中颤抖着手接过我。
又回抱了自己那被安排了三十多年不幸婚姻的母亲,她手上的疤痕仍然明显,是被他爸爸家暴造成的伤口,还有很多,在她严严实实的脖颈和腿上。
直到沈毅离世,他的妈妈才真正能来看他。
沈纪勾着唇,嗓音哽咽着抱住母亲:
「妈,辛苦了。」
纪女士热泪盈眶:「傻孩子。
「要好好照顾夏夏知道吗?」
沈纪握着我的手,认真说:「好。」
于是记忆戛然而止,四周景物停滞着无法移动,皮鞋的脚步声滴答滴答地靠近。
我没有恐惧,因为我泪流满面。
直到那天马路上和沈纪交谈的模糊影子沧桑的声音蓦地环绕在耳畔:「盛夏,你想见见沈纪吗?」
我呆滞着不知所言。
模糊的影子俯下身好像是同我对视。
「你今天听到他说话了对吗?」
两个疑问句,我嘴唇干涩着说对。
像是忽然回过神来,空落落抓到一团空气,我咽了咽口水,说:「那您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见到他。」
不知为何,那影子说话的声音莫名沙哑:
「孩子,人死了就该到该去的地方,沈纪不走的原因只有你和纪疏云,但他离开得突然,如果你们不按他的心意好好活下去,他不离开会受到惩罚。」
我形容枯槁,颤抖着嗓音:
「什么惩罚?」
影子蓦地停滞几秒:「魂飞魄散,没法转世。
「灵魂残缺的鬼要受烈火烧灼。」
沈纪最怕疼了,此时此刻我却想笑,也确实笑了,可惜是我弯起来的弧度很小,眼睛先行滚烫,让泪水倾泻如洪,没有焦距般。
「太奇怪了。」
我每次都想问。
「我们分明没做错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影子沉默到好像消失了一样。
收拾好心情,我掀唇问:
「怎样才能让他走,期限又是多少?」
空气里声音乍现:
「他说你好好活下去就会离开,期限是……一年。」
我答应得很痛快。
影子要走了,我看着他略显颓废的影子忽然开口:
「那你是死神吗,我不明白,人间那么多冤魂,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在我们两个身上?」
那影子停顿都没有:「因为你要死。」
他还是停下了,好像失神着,在抬头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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