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柳家在城外有个聚会。下午我过去的时候正经过济民署,看见向天问拿着钱出来兑粮食,我便让他去谭家的粮行,多少还方便些。”
“哦。”许丝柔点了点头,“他回来只跟我说遇到了好心人,原来是你。那今天多谢你了,买衣服的那笔钱是我自作主张花掉的,我……我日后会还给你的。”
“不必。”
谭景昀明白她的意思。
从两人商定了要分开后,许丝柔便不肯再花家里的一分钱了。买衣服的钱足有两千多块,对如今的她说不算是个小数目,可之所以硬要这样说,无非是不想再欠他的情罢了。
便抬了抬手,苦笑着阻止道:”我说不必还就不必还了。你们做的是善事,我全当拿这钱为……行善积德了。”怕勾起旧事,多生事端,他生生把“孩子”两个字吞了回去。
谭景昀这样说,许丝柔便不好再开口拒绝了,当下又谢了他一遍,才转身便要走。
可身后又是一声呼唤:“丝丝”
她本不想停下。
鬼使神差地,脚步忽然就挪不动了。她枯站在那儿,半侧过头去听他往下说。
“从前的事,都是我用错了方法。对不住。”
回来的路上,他那并不清醒的脑海里,来来回回地徘徊着黄莺的话。
尽管他并不需要许丝柔的什么报答,如今看来两人携手一生更成奢望。但至少,他希望在将近分别的时刻,自己能在许丝柔心里留下一点点好的念想。
哪怕就一点点。
许丝柔回顾。
端坐在床上的男人满面都是认真,黑真真的眸子在月光的映照下分外明亮,像一泓拨去了杂质的清泉。
凉飕飕的,直往人心里闯。
那种认真让许丝柔无法不正视。
她像是被什么力量迫使着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脑子里早就把自己近来和他发生的一幕幕像过电影似的,又过了一遍。
也许只有到了分别的时候,她才能像他一样,直视那个曾经的自己。
她没错吗?——她在心里默默质问自己。
若说他是有错的,那么自己先是一意剥夺了他作为父亲的权利,犯了错;后又执意冒险打掉孩子,也是错。
为什么不能认,或为什么不能早点认呢?如果他们都能早点认错,是不是如今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她默然想了半晌,才嗫嚅着低下头去:“其实我也有错。昱之哥,你别记恨我,好不好?”
第233章 有危险
“不会的。”谭景昀冲她笑了一笑。
大约是因为刚睡醒,许丝柔的鬓发有一些蓬乱。
她的头发本就很柔软,此时围着额头边上一圈细细的绒毛炸起来,像一只小羊羔似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替她去拢一拢。
谭景昀瞧了半晌,究竟还是攥了攥自己的发痒的指尖,微笑着提醒她:“头发乱了,回去梳一梳。”
“哦。”许丝柔听他这么说,不好意思地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鬓角,“那、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转身,把门拉开的一瞬间却差点撞上门外的一堵人墙。
许丝柔觉得自己的脸上热热的,又得这一声称呼,几乎连答也顾不上答一句,把头一低捂着半边脸颊飞快地逃离了这房间。
只剩下来人和谭景昀面面相觑。
不过转瞬之间,谭景昀的神色已恢复如常。
“有线索了?”
“是。”来人把夹在臂间的一只牛皮纸文件袋取出,恭恭敬敬递到谭景昀面前。
雪白的线绳转了一圈、两圈、三圈,终于在他手中绕开了。
谭景昀用两指将其中的雪白纸张夹出,翻看了一阵,似乎不太满意地皱了皱眉:“就这些?”
“虽然还没有查到这个人的具体身份,但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确认,这个人和樱花国有莫大的关系。”
谭景昀听着他的话,沉吟未语。
“谭先生,照这样看来,姨奶奶她恐怕也……”
听见这个猜测,谭景昀似乎也并不意外,只是扬了扬眉:“继续追查这个人,另外……她身边都布置好了吗?”
“是。已经在老宅姨奶奶房间的钟表后,安装了窃听装置。只要这个人再来造访,相信一定能抓住证据。”
“证据不证据的,不着急。且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吧。”谭景昀指尖微动,把那叠资料轻轻合上。
许丝柔默默在隔壁听着,走廊里一阵脚步声远去后,她才从房间里走出。
谭景昀显然还没有睡。
她就敲了敲门:“昱之哥。”
谭景昀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么晚了,许丝柔会去而复返。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答了一声:“什么事?”
他的声音本就低沉,隔着木门,几乎只余声声震动。
“我……我可以进去说话吗?”
门后久久没有回音,隔了约四五秒,木门豁然被拉开,谭景昀倚在门框上,低头看着她:“夜深了,你进来多有不便。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这、这房子隔音不太好,我刚刚隐约听见你们说樱花国人,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事发生?有没有危险?”不管有意无意,毕竟是偷听了人家的墙角,许丝柔说着,心里还有些忐忑。
谭景昀却完全没想到她会听见。
女孩子家都是胆小的,何况她心思本就细腻。
事情还未有端倪,谭景昀也不愿她多思多想。
便一句话,将这事带过去:“都是些生意场上的小事。有几个伙伴同樱花国有些往来,我查一查才好放心。你听见了也罢,别多想就是了。”
“哦。”许丝柔点点头。
谭景昀这样说,自己应当相信他。但不知怎的,她的心里仍是乱哄哄地跳着,七上八下的,总也安定不下来,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第234章 书房
“丝丝、丝丝?”向天问连唤许丝柔两声。
身边的人仍只是低着头默默出神,仿佛全然没有听到他的呼唤一般。
他不得不伸手推了推她:“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
两人一大清早接到了学校的通知,说之前在济民署发放物资的事情被报社报道,引起了很不错的社会反响。
现在有个基金愿为济民署的平民提供一笔款子,要两人尽快到校办理相关手续。
按理说,这样的事,许丝柔应当由衷地高兴。可今天不知怎么,她的眉头就像打了结似的,始终都没有解开过。
听见向天问发问,她这才自言自语似地嘟囔道:“天问,我觉得昱之哥有事瞒着我。”
向天问听了她这话,心“咯噔”往下一沉,脸色也白了几分。
“你同谭先生……和好了?”
许丝柔摇了摇头:“不能算是和好了,只能说是过往的事……彼此都想开了吧。”她马上话锋一转,“快别说这些了,你帮我来分析分析。那日,有一个人深夜来找昱之哥。话里话外,是说他身边似乎有什么人同倭国有来往。”
“那谭先生怎么说?”
“我当时去问过,他说都是生意场上的小事,但我觉得他的神色不太对。”
向天问一垂眸,见她捏着手帕的手心攥得紧了又紧。
他不由把自己的手,放到她的手背上去,轻轻地拍了拍:“怎么不对?”
女子泛着一层薄雾的眸子闪了闪,嘴唇颤抖着嗫嚅道:“我、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他说这话时的神态,和平日里不一样。”
那因战战兢兢而细弱的声音,停顿了两秒,忽然又紧绷起来,“天问,你说,雨昱之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既然谭先生说是没事,我觉得你应当相信他。”他强笑着安慰,“这么多年来,你还不了解他的性格吗?若是有事,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告知你、保护你的。”
这倒是。
许丝柔听着他的解释,暗自松了一口气。
方才还发冷的身体渐渐暖和了过来,这才察觉自己的一只手,还被他捂在手心里。
手掌下,女子纤细的手指不适地微微蠕动了两下,像是想离开,而又不好意思开口提醒他似的。
她到底还是不愿同自己有什么接触,向天问,在心底里自嘲道。
面上略显尴尬苦涩地一笑,轻轻挪开了手:“方才一时情急,对不住。”
“没事。”许丝柔假作手痛,将那纤细的皓腕扭了扭,“对了。出门时,他交代我要回谭家帮他拿一本书。前面不远就是老宅了,要不你同我一起走一趟吧。”
毕竟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