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你是怎么了?”
江若颤了下,别开眼摇摇头:“没事,可能是没睡好。我刚刚又做了那些梦,梦见你……”
听见他提起那些梦,贺闻吐出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原本她是不相信江若也会做那些梦的,毕竟她从小就梦见,可他始终没提起。
见她没打算要走了,他松了口气,也重新坐了下来。
沉默半晌,江若喉结滚动:“柠柠,我知道你不信,可我从离婚的两三年前起开始做那些梦,梦里……我都会死在三十一岁。”
他的声音很轻,但贺闻还是听见了。
她浑身一僵,瞳孔放大,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以后都不会再骗你了。”江若顿了下,“我怕自己真的会死,不想耽搁你,所以找到苏雅,让她陪我演一场戏。”
“演一场……我移情别恋,背叛婚姻的戏,以此来让你和我离婚。”
贺闻猛地起身:“别说了。”
可江若像是没听见,继续说:“我只梦见自己死去的场景,不知道你在梦里也无一例外的死去,是在那场车祸之后我才梦见你死去的场景,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你也早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我叫你别说了!”
贺闻的情绪突然激动,她的胸口控制不住地起伏着。
江若愣在原地,脸上才恢复的血色一秒褪尽。
一场漫长的死寂过后,他嗓音暗哑的开口。
“对不起……”
第五十九章
贺闻攥紧手指,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想提起过去,两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贺闻一遍遍告诉自己别回头看,因为不值得,因为那是一地狼藉。
可江若只要站在她面前,她就会被迫一次次地看向过去。
她想着,与其分分秒秒警告自己不要回忆,搞得这么累,永远僵持不下,不如就谈开了说,说完算完。
如果到现在连这些都不能正面相对,那这两年也算是白过了。
伤疤而已,愈合了就没事了,就算去抠两下也不至于鲜血淋漓。
可真的都摊开了来说,却发现,一切都不是当初她以为的那么回事。
江若的变心是假的,和她提出离婚其实是因为他担心假梦成真。
那和她决定离开他的理由不就一模一样?
这些年,贺闻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活在不确定之中,可时至今日他却告诉她,他也是一样。
不荒唐吗?两个人都因为几个莫名其妙的梦,在暗中盘算着该怎么离开,成全对方?
她宁愿他是真的爱上了别人!
也不愿意在彼此折磨了这么久之后,发现他是为了自己!
好久好久,贺闻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了下来。
嗓子突然发疼,她抿唇咽下:“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从来都不是想听你道歉,我只是希望你能再也不出现在我的面前。”
江若低着头,一字一句:“我做不到。”
“我一想到你因为变得那么痛苦,你的抑郁症都是因为我,你的痛苦和不开心都是因为我,我就痛苦的想去死。”
“有时候我想,真的死了也好,就当是我的报应,只要你好好活着一切都无所谓。”
“可偏偏我没死……我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无论如何我都想跟你解释清楚,还想……还想和你重新来过。”
贺闻骤然握紧手。
重新来过?
如果她在两年前知道这些事,说不定真的会心软。
可已经过去了两年啊!
这两年,她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想方设法放下江若。
贺闻深吸了口气:“因为你觉得你要死,所以就要和我离婚?江若,你要是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就该信任我。”
“不……”她倏尔自嘲一笑,“我有什么资格说你呢,我也没有信任你,没有把所有事告诉你,也在计划着离开你。”
“我们根本就是一样自私的人。”
江若手握成拳,死死压在沙发上,指关节泛白,说话都困难:“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没有机会让你跟我说出这些事,是我先伤害你的。”
“是我在梦见那些事情之后先冷淡你的,如果我没有这样做,柠柠,我们不会变成这样。”
贺闻忽然觉得太阳穴更疼了。
她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件事到底是谁的错了。
“我困了,先回去了。”
肺里的空气像是被立刻抽空,江若整个人恍惚起来,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贺闻要走了。
可他找不到能挽留她的理由,苍白的唇动了动,只嘶哑地喊出一声:“柠柠……”
贺闻却只是俯视着她,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说。
“以后还是做陌生人吧,江若。”
第六十章
在贺闻说出那句话之前,江若的表情就像是在沙漠里日夜跋涉精疲力尽。
他以为等来的会是一场甘霖,可最后得到的,却是一场海市蜃楼。
她的提议注定不会得到任何回答,江若狠狠咬紧牙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下头:“你和沈寻在一起了吗?”
贺闻拧起眉:“和你没关系。”
“我等你。”江若忽然抬头,看着她说。
贺闻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
江若顿了顿,抿了下唇:“我等你结束这段感情。”
房间里突然安静地只剩下空调运转,和两个人呼吸的声音。
贺闻盯住他漆黑的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要等我和沈寻分手?”
“恩。”江若下意识绷紧了下颚线。
她更惊诧:“你要……当备胎?”
胸膛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了几下,江若深吸口气:“对。”
贺闻觉得荒谬。
她不敢相信,江若这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江若却强撑着站起身,又说了一遍:“柠柠,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贺闻看着他的动作,莫名往后退了一步:“可我不想。”
这有点超过江若的预想了,他本以为在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会有所缓和,至少不会再那样冷漠。
可无论是贺闻的眼神还是表情,都像刀枪不入的盾,和两年前她站在机场里看他的最后一眼一样,干脆果决,不留任何余地。
江若的心胀痛起来,同时感觉耳朵里正涌进来势汹汹的嘈杂声。
他垂下乌黑的睫毛,可也掩不住他眼底的悲伤和痛苦。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又是一阵会淹死人的沉默。
江若四肢僵硬,感觉动弹不得,最后他声音低哑地开口:“回去休息吧。”
贺闻见他脸色惨白,看起来疲惫万分,可还是没有关心一句。
“你也好好休息。”
她转过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关门时,看见江若仍站在原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这一夜,注定有人不能安眠。
翌日,贺闻没再见到江若。
而不仅是第二天,接下来的一唐,他都没在剧组里出现。
在监视器后看着演员们拍戏的时候,贺闻有些心不在焉,几次拿错吴茜的咖啡。
吴茜按住她的手,有些担忧地问:“柠柠,你怎么了?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好。”
贺闻回过神,强扯出抹笑:“没睡好,没事。”
但吴茜却不信,觉得她这一唐是在剧组累到了,说什么也要让她回家休息两天。
回到家,贺闻想着等沈寻和沈骆回来后和他们一起吃晚饭。
大概七点的时候,她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便走过去开门。
沈骆的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江若那身体是不是要废了,我看他……柠柠姐?!”
贺闻皱起眉:“江若?他怎么了?”
沈骆的眼神开始闪避:“没,没怎么啊……”
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有问题,贺闻将门打开,走出来盯着他问。
“沈骆,说实话。”
第六十一章
话落,沈寻却走上前挡住沈骆,解释:“只是刚才偶遇到,见他好像身体不太好的样子,小骆才说了两句。”
贺闻眉心不解,但想起酒店那晚见江若的最后一面。
他消瘦很多,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的确是脆弱病态的,连骨头似乎都散发着疲惫。
又想起第二天在酒店大厅听服务员说什么“晕倒了,救护车来接的”、“别落下东西,行李收拾好送过去”之类的话。
现在联系起来,难道就是江若晕倒被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