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红木门在众人的投来视线中,从容的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呀,叔叔伯伯婶婶,姑父姑妈,堂哥,堂姐,还有我尊敬的爷爷。我没来晚吧。”
居然敢最后才问候老爷子!
这在所有人眼里都是大不敬的行为。
果然,很快就有出头鸟冒了出来。
“黎芸,你三年没回家,一回家连规矩都忘了?”
黎芸柳眉轻挑,无辜的瞪大眼睛,“伯母这是说的什么话?伯母一直待在本家,也没见多守规矩呀。”
黎芸抬起纤纤玉手轻指了一下坐在主位的阮鹤,“爷爷都还没说话呢,伯母着什么急?”
然后收回手,半掩着唇,惊讶道:“还是说,我不在的这三年,阮家变天了?”
陈蓉脸色青白交加,低声解释:“父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鹤冷眼看她,心中不爽,暗骂道:蠢货。
陈蓉放在桌底的脚踹了一下默不作声的丈夫。阮彻睨了她一眼,半垂着眼,替她开脱:“父亲,阿蓉是万万不敢对您不敬的。”
阮鹤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目光黏嗒嗒地缠在黎芸身上。
黎芸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不适的往门外退了一步。
阮鹤枯木似的手,轻敲了几下轮椅靠手。
陈蓉的心随着这几声忽上忽下,她紧紧咬着下唇,黎芸这个死丫头,三年不见竟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明明以前除了性子倔,其它都跟她的名字一样,软弱不堪。
阮鹤依旧用那混浊的眼珠无机质的盯着黎芸,哑着嗓子问:“你穿的什么?”
黎芸原地转了一圈,大度的向每人展示,“国内某知名设计师纯手工制作的全世界仅此一件的高定礼服。”
想了想,她补充:“很贵,小几百万吧。”她差点没敢穿出来。
谁问她这个了?
阮鹤眉间阴骜顿生ᴊsɢ:“你伯母说得对,你连规矩都忘了?”
每个字都透着上位者的威严。
黎芸心中有一团邪火,燃的越来越旺。
她面上不显半分愤怒,甚至笑得灿烂,淑女的提着裙摆,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移开板凳坐了下来,“爷爷,伯母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
阮家按照亲疏排座位,她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最末,对面坐着楚珣。
黎芸将手肘撑在桌面上,用手掌抵着下巴,模样就像在闲谈一件平常事,但说的话足以让每个人脑袋嗡嗡作响,“我早就被你们阮家除名了啊。干嘛还要遵循你们阮家的规矩呢。”
除名!?
这两个字就像深海鱼雷一样,炸得阮家表面平静的水面,汹涌澎湃。
•
三年前,南城下了一场二十年难遇的大雨。
“把阮桀留给你的东西交出来,我们还能在阮家的族谱上留下你们一家的姓名。”
黎芸面色苍白,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渍。她面朝父母的牌位跪下,身后是来逼着她交出父母遗产的和她有着淡薄的血缘关系的阮家人。
今天是她父母过世的第三天。
才三天,这些豺狼虎豹,就已经捂不住自己那层伪善的皮了。
火盆里的光倒映在她深黑色的瞳孔里,她开口时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但却无比的倔强:“休想。”
厉鬼一样的声音阴森森的逼问,“是吗,或许你想要带走你父母的牌位吗?黎芸。”
黎芸急促的起身,但因为跪的太久,腿已经麻的没有了知觉,支撑不住的重重摔到了地上。
父母是她的底线,黎芸慌了神,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受伤的小狼发出了绝望的哀鸣,“伯父,你到底想干嘛?”
阮彻走到她身边蹲下来,用不容抗拒的力道捏着她的下颌,逼她看向自己,笑得绅士,“我不想说第二遍。”
黎芸被迫看着他和他身后站着的那几个人:坐在轮椅上的爷爷,漠视一切的叔叔,面露不忍但一向性格懦弱的姑父。
她倏的闭上了眼,笑着落泪,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颤抖着声音说:“好,好。”
天空电闪雷鸣,灵堂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黎芸怀里抱着双亲的牌位,淋着雨,离开了阮家。
从那以后,无人知道,阮家族谱上,一支毫不起眼的旁支被除名。
黎芸用父母留下的遗物,保全了两个用松树制成的牌位。
•
“咚——”
楚珣慌张的扶起被手臂不小心碰倒的杯子。
黎芸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他开始,观察这一张张对她来说熟悉又陌生的脸,用天真的语气问,“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堂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生病了吗?”
被叫到的人吓了一跳,字面意思上的吓了一跳。
阮烨肩膀猛地向上耸动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缓缓吐出一口气之后,才堪堪稳住了声音否认,“没有。”
在一片死气沉沉中,阮翼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寒声指责:“家丑不可外扬,在场的还有外人,你身上还流着阮家的血,连阮家的脸面都不顾了吗!?”
黎芸看着坐在轮椅上腔都没开的阮鹤,心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除名这件只有几个人知道的阮家秘辛都被她抖出来了,阮鹤居然还能这么稳。果然,二十岁就坐上家主这个位置的人不会是简单角色。
不过其它人跳脚的反应,也蛮有趣的。
第10章 阮家家宴(三)老公,你来接我啦。
“外人?你说楚珣啊,”黎芸不解道,“我刚刚在外面看见他训阮家下人训得那叫一个得心应手,都说习惯成自然,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把他当自己人了呢。”
楚珣面上都是被拆穿的窘迫,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黎芸仔细揣摩着这十几个人精彩的表情,感觉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能不能让她滚啊’,‘她什么时候能死’,‘闭嘴啊,小贱人’,‘怎么办,被拆穿了’,‘到底为什么要请她来啊’。
她快要忍不住破功了,憋着笑解释:“开个玩笑,叔叔伯伯婶婶,姑父姑妈,堂哥,堂姐,还有我尊敬的爷爷,你们表情不要这么严肃嘛。楚珣你也别放在心上,我就随口一说。”
“今天不是家宴吗?大家都开心一点嘛。不是都说想我了吗?让我看看,呀,怎么一个我爱吃的都没有,大家也在跟我我开玩笑吗?”
除了黎芸动了筷子,谁也没敢动。
就连阮鹤都没制止她这个没大没小,不守规矩的行为。
黎芸今天的行为把所有人都搞得措手不及,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这跟他们的计划大相径庭。
从高定礼服,到除名。桩桩件件,都惊讶得他们甚至连话都不知道怎么接。他们不禁怀疑,这还是那个任人欺压的孤女吗?
黎芸刨了几下面前那盆野菜,无趣的将筷子一丢,“不吃了,话也不说,饭菜也不合我意,我就先回了。你们吃的开心。”
“堂哥,多吃点,你看起来真的很虚弱。”
她倒也不是真的关心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堂哥,她只是觉得每次叫堂哥时,她伯父伯母的表情都很有意思。
阮沁看着黎芸的背影心里一惊,他们被黎芸戏弄了一通,现在计划连一步都没执行,黎芸就要走了?
她柔声叫住了黎芸,“小软,等等。”然后向还在呆愣中的楚珣疯狂使眼色。
楚珣连忙追上黎芸,拉住她的手,劝道:“小软,吃了饭再走吧。”
黎芸心中不适,额头突突跳了两下,冷然道:“放手。”
“小软……”
冷若冰霜的声音插入了他们中间。
“她说,放手。”
楚珣看着站在门口,不请自来的温梦,心中戾气横生,“关你什么事。”
黎芸用力把手抽回来,烦躁的回怼,“关你什么事。”
凶什么凶,什么臭鱼烂虾都敢凶她家温梦。
黎芸怎么回事?她不是那么喜欢自己的吗?现在对他爱搭不理就算了,居然还为了温梦刺激他。
楚珣双手无力的垂下,不可置信的喊道:“小软……”
黎芸没回应楚珣,走了几步,软软糯糯的贴到温梦身上:“老公,你来接我啦。”
楚珣双眼瞪圆了,黎芸什么时候跟温梦这么亲近了,在他的挑拨下,黎芸和温梦成婚的三年里,一直都很讨厌温梦的啊。
温梦顺势搂住她的腰,轻轻‘嗯’了一声。
黎芸的腰真的好软好细,黎芸身上的味道真的好好闻。温梦暗骂自己,真像个变态。
他抬头跟阮鹤对上视线,气魄丝毫不输,“既然话已经说完了,那黎芸我就带走了。还有,黎芸现在是陆家人,阮家的家宴以后就不必再叫她了。”
用的是通知的语气,他没有跟阮家人商量。黎芸刚才那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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