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
祝浅月从怀里拿出谢云安送她的玉环,细细摩挲。
她和谢云安的初见,便是二月初一。
那年她刚及笄,随母亲去道观上香。
十五岁的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等待母亲和道长讲道经的空隙,她偷偷溜了出去。
春雨刚过,道观台阶滑。
她跑得急,一不小心就栽了下去。
是台阶下的谢云安眼疾手快,给她做了人肉垫子。
她趴在他胸口,猝然窜入鼻腔的是一股淡淡的药草香。
再抬眼,便撞入了他那双清亮的双眸。
祝浅月对他,是一见钟情。
谢云安生得白嫩,跟她一对视就脸红得很。
他放下她,慌忙要走。
她却色胆上头,冲上去伸手拦住他,张口就是——
“喂,小道士!你要不要跟了我,做扬州城首富家的乘龙快婿?”
第6章
当时谢云安的脸色可谓用惊恐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姑娘自重!”
他皱着眉头怒斥,可脸颊耳尖红得分明要滴出血来。
就连转身离开时的脚步都慌乱不稳。
记起这些,祝浅月的唇角不觉轻勾起。
翌日上午。
萧宁铎来了,却带着一位不速之客——孟霜音。
愣了半晌,祝浅月才欠身行礼。
孟霜音笑意盈盈:“听闻妹妹作得一手好画,不知可否替我和太子哥哥作画?”
闻言,祝浅月不可置信看向萧宁铎。
她喉间梗塞:“太子殿下……也想要妾身给你们作画吗?”
“有何不可?”萧宁铎神色漠然地挑眉。
祝浅月的手不觉攥紧。
她想起萧宁铎做赘婿时,她对他予取予求,家财去了大半,对他只有每月初一作画这一个要求。
如今,他成了太子,将和她作画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就罢了,他却还要她来亲手给他和孟霜音一同入画。
祝浅月心口涌上一股闷堵,盯着萧宁铎看了许久。
最终,她应下:“好。”
海棠树下。
孟霜音和萧宁铎并肩站着,宛如一对璧人。
祝浅月执笔,一点点落下。
画了大半天终于画好。
孟霜音和萧宁铎一同走过来,看着那画便不由赞道:“妹妹倒真是生得一双巧手,画得竟如此惟妙惟肖!”
可萧宁铎盯着画,神色却是一黑,语气沉沉:“孤怎的倒觉得,你这次画的孤,与从前似乎不太一样?”
祝浅月心一紧,垂眸只道:“殿下多虑了。”
萧宁铎眸色冷凝,还要说话。
孟霜音当即开口:“太子哥哥,您不是说还有公务在身吗?快去吧,我与妹妹聊聊天。”
“嗯。”
萧宁铎闻言不再多看,很快离开。
祝浅月松了口气。
她看着孟霜音,正要开口。
孟霜音却脸色一变,直接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我是教你认清你自己的位置!”
“以后,不属于你的——比如太子哥哥,你就不该奢求。”
这一巴掌来得猝不及防。
祝浅月倒在地上,脸上立即火辣辣的痛。
她诧异地望着孟霜音许久,最终还是垂眸应:“是,太子妃殿下。”
闻言,孟霜音这才得意离去。
“小姐……”
小桃上前来,心疼看她。
祝浅月顶着红肿的脸怔愣看着那画许久,不曾动弹。
这天晚上。
萧宁铎过来了,视线从祝浅月红肿的脸上掠过,并未多问一句。
他只是冷声开口:“母后近日犯了头疾,明日你随孤前去探望一下。”
祝浅月心沉甸甸发紧,却也只能说:“好。”
次日,凤仪宫。
祝浅月随萧宁铎刚到外面,就见宫人前来迎——
“太子殿下,您来了,正巧,二皇子也在里间!”
萧宁铎淡淡点头。
祝浅月跟在萧宁铎身后走进去。
帷幔阻隔着,两人朝皇后行了礼,正要往里进。
便听皇后叹声开口——
“太子就莫要靠近了,你二哥是自小在药罐子泡大的,他不怕我的病,你来怕是渡了病气去。”
萧宁铎带祝浅月在外落座,张口又道:“儿臣特意去寻了些千年老参,献给母后,望母后能早日痊愈。”
“太子有心了,承璟,去拿过来吧。”皇后笑得十分开心。
祝浅月便在萧宁铎的示意下将那盒人参递上前去。
帷幔掀开,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
祝浅月将人参递上,垂眸正要退下时,目光从那只手掠过。
只见这位二皇子的食指侧面,一颗红痣映入视野。
她神色蓦然大震!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红痣,她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过——谢云安!
第7章
二皇子的手已经收回。
祝浅月下意识直接要冲上前,却被萧宁铎低声呵斥住——
“放肆!祝浅月!你这是做什么?”
脚步陡然止住。
祝浅月意识在此刻清醒过来:这是在皇宫,不能随意妄为,否则怕是要连累全家。
她退回到萧宁铎身边,目光凝在帷幔后方的那抹人影上,许久才移开。
离开皇后宫里。
萧宁铎的脸色依旧不大好看,他冷冷睨祝浅月:“你入宫也有些时日了,嬷嬷教了你这么久的规矩,你是一点儿都没记住吗?”
“妾身下次不会了。”
祝浅月低头认错,神色却怅然失神。
她想着那颗红痣,想着谢云安。
突然,她记起之前在除夕宴上听其他人说起过——那位二皇子是五年前才回宫的。
而谢云安,也正是五年前去世。
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回到东宫后。
祝浅月当天晚上就写信去扬州,拜托父亲去看谢云安的墓。
第二天清早。
祝浅月才将信递给小桃送出去,迎面却撞见萧宁铎过来。
萧宁铎神色冰冷看着小桃手中信笺:“这是什么?”
“妾身写去扬州给父亲的家信。”祝浅月神色未露分毫,淡淡回。
闻言,萧宁铎低头瞥了一眼,也就没有多问,挥手:“去吧。”
小桃捧着信走了。
房里便只剩祝浅月和萧宁铎两个人,气氛一时竟凝结起来。
片刻。
萧宁铎先向祝浅月靠近了一步,伸手轻抚上她的脸:“还疼吗?”
祝浅月身形一僵,意识过来他在问孟霜音打她的事。
她摇头:“不疼了。”
得到答复,萧宁铎满意点头:“你身份低微,若不是念在江南三年恩情,怕是几辈子也换不来太子侧妃的名分,你该知足。”
“霜音是孤的太子妃,太子妃管教你是理所应当。”
“日后安分些,莫要恃宠而骄,更莫要惹她不快,只要好好伺候太子妃,什么都会有的。”
句句训诫入耳,祝浅月怔愣站着。
她的眼眶渐渐泛红,静静盯着萧宁铎这张脸看。
分明是张跟谢云安一模一样的脸,为何如今她却越看越觉面目可憎。
他越来越不像他了……
过了很久,祝浅月才垂头回应。
见她顺从,萧宁铎眉眼也舒展了,他将她搂入怀里,温声安抚。
“这些时日你还算懂事,禁足给你解了,日后莫要再生事端。”
祝浅月任他抱着,眼底却如一潭死水,没有动静。
祝浅月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谢云安还在世的日子。
自从初见过后,她日日去道观寻他,扰他。
稍微说些俏皮话,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