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九倾心中了然,他定是听了外头的风言风语,纵不为着自己,也该为邺国瑞王的名头挽回些颜面。
“这有什么难的,依你便是。”
见她爽快的应了,伯允之眸中柔情四溢:“难怪人常说傻人有傻福,那时误打误撞娶到这样好的娘子,是我此生的福气。”
是夜,云华宫灯火通明。
婴孩的啼哭声在夜空中格外嘹亮。
伯允之合上折子搁了笔:“我去哄孩子,你莫要逞强伤了眼,等我回来。”
说来也怪,云望舒这孩子尚未满月便开始认人了,却唯独只认他一人。
闹夜时乳母哄无用,云九倾哄也无用,唯有伯允之亲力亲为,才可止住夜啼。
听着逐渐消声的啼哭,深觉头疼的云九倾轻按了按额心:“窦敏,替朕念折子吧。”
窦敏轻轻应了声,捡起下一个折子展开:“陛下,是礼部上的折子,邺国来使在与之商议恒帝、惠贵妃前来云国恭贺皇子满月之喜事宜。”
云九倾指尖一顿,莫说只是皇子满月,饶是再大的喜事,也从未有过他国帝妃亲临来贺的先例。
他们这是要来认亲,逼云九倾给伯允之一个名分。
“陛下?”窦敏轻声询问。
“让礼部以最高礼仪规制准备迎接邺国帝后。”
盏茶的功夫后,伯允之回到正殿,轻且快的带上房门。
凝着桌上已经批过的礼部奏折,伯允之挑眉:“你都知道了?父皇与母妃大抵是想见孙儿,惦记你那时刚出月子身体不便。”
“无妨。”云九倾慵懒的支着头,“孩子都有了,迟早是要给你一个名分的,否则宫里外头风言风语的,像什么样子。”
“只不过……你在邺国本可争上一争,若留在云国当了皇夫,自此便再也无缘皇位,你可舍得?”
伯允之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道:“有娘子和孩儿相伴,还想那劳什子皇位做什么。”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自有灵犀,刹那间如冰破雪融,美得不可言说。
云望舒满月当日,云朝举国同庆。
下朝回云华宫的路上,一名内侍蓦的拦住云九倾去路:“陛下,奴才受人所托,给您送来小皇子的满月礼。”
第六十五章
收赠贺礼都是内务府的职责,没有亲自送到云九倾手里的道理。
接过内侍双手奉上的小木盒,云九倾忍不住开口询问:“是何人所赠?”
“回陛下,故人所赠,您一看便知是谁。”
木盒打开的瞬间,通体晶莹透亮的蓝色珠子映入眼帘。
婴孩拳头大的云珠通体散发着幽幽光芒,美不胜收。
回忆瞬时涌上云九倾心头。
云国东宫。
玉雪可爱的女童蹑手蹑脚爬上博古架,在精美的盒子中翻找出一颗指甲盖大的云珠,爱不释手的拿在掌心把玩着。
“倾儿?”少年故作老成的嗓音自门口传来。
云九倾慌不迭将云珠藏在身后,糯糯唤了声皇兄。
彼时云华玺老神在在的负手而立:“拿的什么,给皇兄看看。”
“是年关进献的云珠啦!”云九倾眼中噙着泪花,“倾儿也想要这样漂亮的珠子。”
云华玺伸手捻起左右探看:“就是颗会发光的珠子,若是倾儿喜欢,待你将来嫁人生子,皇兄替你寻一颗拳头大的来,比这好看十倍百倍,就挂在房中照亮,如何?”
“皇兄待倾儿真好,倾儿最喜欢皇兄啦!”
“你这滑头,找父皇讨要宝贝时也是这样哄父皇的罢?”
昔日童言仍在耳边回荡,云九倾泪中带笑:“原来皇兄真的寻到了。”
内侍揪紧袖摆抹了把泪:“回陛下,云珠本就难得,更罔论如此品相,太子殿下找了许多年,未赶上陛下大婚,寻到后便一直收在东宫,想待陛下生子后作为贺礼,未料到……”
“奴才在皇子满月之日替殿下赠出此云珠,只为全了殿下一片手足之情。”
泪水自脸颊滑过,滴滴隐没于入泥中,云九倾抬眸望向天际,仿若透过云层看到了云华玺温柔的笑容。
父皇,哥哥,楚铮怀……倾儿而今过得很好,定不负你们的期盼与嘱托。
御园,宫宴。
待乳母将云望舒抱上席间,恒帝满脸慈爱的招手:“来,抱来给朕看看。”
恒帝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递至惠贵妃眼前低声感叹:“你瞧,这眉眼长得多像允之。”
惠贵妃看了也是咂舌:“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就是别随了允之壹扌合家獨γ幼时……”
想起伯允之幼时呆愣愣的模样,惠贵妃瞬时噤了声,生怕一语成谏。
“皇上,也给臣妾抱抱。”看似是打着商量,惠贵妃的双手已然伸了出去。
“你这……”恒帝哭笑不得,恋恋不舍的将云望舒送到她手中。
伯允之轻笑一声,故作吃味的转头望向云九倾:“都说隔辈亲,我小时候可没这么招父皇母妃喜欢,娘子得好好待我。”
宫宴上热闹非凡,云望舒不多时便被吵醒了,啼哭着被乳母抱了下去。
一阵推杯换盏寒暄过后,惠贵妃以袖遮面,不自然的轻咳两声。
恒帝似是所察,抬眸望向云九倾:“朕的皇儿性子顽劣,执意要留在云国,朕甚是头疼,不知该如何管束。”
第六十六章
云九倾勾唇一笑:“朕曾前往邺国和亲,有婚书为证,与瑞王过了名目,亦有了皇子,纵使登基为帝,自然也不能做出弃夫霸子之事,朕早有意与邺国百年修好。”
恒帝满意的捋着须子:“女帝年纪虽轻,品性却是大义。”
“今日借着满月宴请百官到场,亦是想共证此事,朕欲与瑞王在云国重行大礼,朕为女帝,瑞王为皇夫,不知恒帝与惠贵妃意下如何?”
听完云九倾的话,惠贵妃面露难色,这意思……便是让伯允之入赘到云国?
恒帝并未作答,转而望向伯允之:“瑞王,你自己的意愿呢?”
伯允之斩钉截铁道:“父皇,母妃,儿臣此生只愿与娘子厮守,对俗世权柄并无所求!”
“既如此……”恒帝沉吟片刻,无奈的望向惠贵妃,“那便遂了孩子的心意吧。”
宴席散去。
惠贵妃欲言又止,恒帝招手示意伯允之去一旁私聊。
看似私聊,却并未走远,恰好是云九倾与惠贵妃都能听见的距离。
“允之,父皇打算在你大婚的礼单上加一座城池,若将来父皇不在了,你兄弟登基,没人再护着你,至少还有个去处不是。”
恒帝说得语重心长,像是在嘱咐要出嫁的闺女,若是被人欺负了,还有娘家可回。
分明是有些滑稽的叮嘱,惠贵妃却湿了眼眶,云九倾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却并未点破。
将婚期敲定后,邺国帝后并未多留,起驾回了邺国。
站在城楼上目送恒帝与惠贵妃的仪仗远去,伯允之紧抿着双唇,眸中也盛着不舍。
耳边忽然传来云九倾有些俏皮的声音:“知晓我为何将婚期定在九月初五吗?”
伯允之有些迷茫,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这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是为取九五至尊之意,我要昭告天下,你并非是入赘到了云国。”云九倾双眸璀璨如星子闪烁,“我打算将自己与云国都托付给你了。”
心中某处角落撞了撞,伯允之眼中满是深情与动容。
面对这份信任与心意,任何话语都显得那样轻。
九月初五日,钟鼓齐鸣。
二人身着正红色婚服,携手缓缓走上城楼。
这一方小天地,见证了他们割舍不断的缘分与情意。
城楼下,身着学子服的青年才俊与百官一起山呼万岁。
为着贤明的女帝,也为着离国离家,甘愿放弃邺国帝位的皇夫。
两年后,云国皇宫。
闲下来在绿荫后乘凉的宫人们窃窃私语。
“咱们大皇子都快三岁了,怎么还不会说话?走不过三步路就要乳母抱着。”
“许是,许是大器晚成吧?”
“成不成也无妨了,我有个在云华宫当差的老乡,说是女帝又有喜了呢!”
彼时乳母薛氏正抱着云望舒在御园中遛弯,将这些话一字不差的听了去。
奶娃奶出了感情来,薛氏已将云望舒视为亲子,此刻红着眼恨恨咬牙:“大皇子,您争气些,日后莫让这些个东西看低了去!”
第六十七章
云华宫。
见云望舒又是被薛氏抱着回来的,伯允之眸光一凛:“不是说过要让他自己走吗?”
薛氏脸色一白:“回皇夫,奴带着大皇子在御园遛弯,大皇子已经自己走了许久,奴是见大皇子走不动了,这才一路抱回来的。”
伯允之嘴唇抿成不悦的弧度:“把孩子抱过来,你先下去吧。”
云望舒与伯允之相对而坐,触及伯允之肃厉的双眸,三岁小娃娃面不改色。
内殿的门开了又关,云九倾缓缓走近内室,笑望着伯允之:“我方才一路听了不少议论,不愧是你儿子,真是随了你,旁人都以为是个傻的。”
闻言,伯允之严厉的看了眼云望舒,后者依旧不为所动。
“若非我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只怕满朝文武都要劝我广纳后宫了。”云九倾笑谈着,丝毫没察觉父子二人间的异样。
“他并不傻,不说话是不想说,不走路是懒得走,儿子的套路都是老子玩剩下的。”伯允之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有法子治他这懒病。”
只见伯允之好整以暇的望着云望舒:“往后要吃饭,要睡觉,要喝水必须自己叫人,不走路就扔地上,等他待不住了,自己便会走了。”
云九倾紧张的咽了咽唾沫:“这样,会不会太委屈了孩子。”
伯允之轻飘飘的扫她一眼:“严父方能出好子。”
自他下令后,云华宫的宫人纷纷严格执行。
薛氏心疼坏了规矩,也被伯允之调出了宫去。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云望舒的“傻病”便被治好了。
“母皇,抱抱儿臣!”
听着云望舒奶声奶气的撒娇,云九倾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