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幸存者的17年:也曾莫名其妙愤怒,如今觉得活着就是好

时间:2020-02-01 00:56:47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原标题:“非典”幸存者的17年:也曾莫名其妙愤怒,如今觉得活着就是好

时隔17年,又一场疫情来势汹汹。

目前,此次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确诊人数已超过“非典”。1月30日,“非典”治愈者吕光告诉南都记者,对此已无恐惧。

作为一名“非典”治愈者,吕光留下了后遗症。为治疗双侧股骨头坏死,他经历了两次手术,留下两道约十二三厘米的伤疤。吕光说,目前自己状态保持的挺好,手术后双腿走起路可能有些晃,但没有什么影响,每天还会坚持一两小时的锻炼。

“我基本上自己感觉不出来,但有时走路或者锻炼,突然发现咯吱一声,我才能意识到这个骨头不是我的,是人工关节。”吕光说。

吕光和妻子。

那时就感觉我好像出问题了”

“对对对对,我也很关注。”

提起此次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吕光的声音高起来。

“1月18号后,我零零碎碎地听到一些关于武汉有人患上肺炎的说法,我对这些比较敏感,当时就感觉到可能有什么问题,因为我当年的经历也是这样。”吕光回忆。

2003年3月初,40岁的吕光刚回国不满3个月,生活的重心还是安置好家人、兼顾好工作。

感冒症状出现的初期,他并不太在意,但还是被父亲催促去了医院。“一说我有点感冒,我爸就让我赶紧上医院看看,说最近好多人得了一个不明的病,大家都往医院跑。”

来到小区里的医院,吕光第一次感到了奇怪,医院里已经人满为患,病人大多是感冒。

他连续打了两周点滴,身体却依然每况愈下。“那时是我人生40年来第一次觉得无力,起来都没劲,我感觉到不太对劲。” 据吕光回忆,这家医院之后也被封,医护人员中也出现了感染。

持续的低烧、无力、关节疼痛等症状,让吕光意识到情况的严重,他决定换到北京安贞医院治疗。

入院前一晚,吕光已感受到极度不适。“我让太太陪我起来溜达溜达,我就特别走不动道,也不想待着,待着就喘不上气。就是气特别短,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一吸气肺部就特难受。”

“那时我就感觉我好像出问题了。”当天晚上,他将银行存单、密码、电卡都交给妻子,又教会妻子如何使用电脑发送邮件,交代着家里煤气表、电器表的情况......

在安贞医院拍片后,医生告知吕光他是肺炎。吕光介绍,入院那天,医院发热门诊已抽调不出医护人员。在临时辟出的门诊大厅中,近七十名与他一样的疑似患者被安排在一起。当晚十一点左右,他才被安排进腾出的病房隔离。

多次转院,三次被下病危通知书

病房中弥漫的消毒水味、刺眼的紫外线灯光……“就像在昨天。”

在医院隔离治疗的两个半月,是吕光的“人生最低谷”。

入院后吕光就发起高烧,当晚凌晨一点,病房里的照明灯被突然打开,患者都被叫出病房等待,吕光也挣扎着起来。医护人员马上进入病房消毒,恐慌在人群中蔓延。“之后听说有一个人不行了,拉出去了,但十几个人的病房里床挨着床,我都看不清楚。”

不久,确诊“非典”的吕光转入北京402医院,在四楼的一间四人病房里度过隔离治疗中最艰难的日子。

他的病情愈加严重,身体无法控制地逐渐虚弱,没有食欲,走动也变得艰难。在那段时间里,他被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医生曾告诉他可能最多还剩两、三周的时间。

病房里二十四小时亮着的紫外线灯,手臂上埋留的针管,蜷缩在病床上低声哭泣的学生,还有同屋大刘离开后空下的病床——即使十几年过去,这些场景依然深刻印在吕光的脑海中。 “那时我们从不提起‘死’,大家都避讳。”

那年四月,病房楼下花坛里的月季花开了,吕光透过病床旁的窗户看见花。

“我说唉呀,这个月季花开完了,我就回家。结果你猜怎么的,所有的花全开败了,我也没回去,我也没出来。”吕光告诉南都记者,那时就是找到一点东西,都想要激起自己的希望。看见窗外的风筝随风飘在空中,也能想到自由。“其实有些自得其乐。”

被隔离的日子尤其漫长,吕光给妻子传话希望看看刚满一岁的小儿子,妻子送来一个望远镜。

他回忆,那一天,在约百米外的一个加油站旁,弟弟高举起孩子,透过望远镜的他终于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儿子。

“唉呀很幸福啊,我流着泪喊着,看见他了看见他了。那时我真的很幸福,安稳了。看见那个小黑胖,特别安慰。”

一天夜里,吕光病床旁的电话铃突然响起,电话那头医生急切的询问他的身体状态。身体长久的虚弱让吕光没有特殊的感受,当晚他被紧急加上了呼吸机。

直到出院,他才知道,那晚是他第三次被医院下病危通知书。

用上呼吸机十来天后,吕光逐渐感觉力气慢慢恢复,但身体依然虚弱。非典引起心脏病复发,吕光卧在床上,无法入睡,眼睛能睁一夜。“我总能听到我的心跳声,噔噔噔噔的。”

随后,他被转入北京宣武医院进行后续治疗。

新的环境给了吕光喘息的机会,新病房是单间,有能升降的病床。他回忆,那时是比较兴奋的,大约五一过后,他不再连续发烧,医生告诉他可以回家了。得知消息的那晚,他兴奋地把衣服都洗了,准备回家,但第二天又被测出发烧。

“唉呀这不爽,医生又给我配了药,那个东西打了特别难受,特别不舒服,浑身疼。我后来和医生闹着要回家,说这发烧是因为着急兴奋的,医生不同意,让我配合。”

吕光回忆,约半个多月后,他从重症病房转出,在一个八人的病房里又待了一周。随着病房里的患者陆续痊愈回家,他成了最后一个离开病房的人。

2003年6月下旬,吕光终于痊愈,妻子和弟弟在医院外等他回家。“出院时,东西都要消毒,连兜里的人民币都一个个泡在药水中,衣服要换家里带来的新衣服。”

再想起出院那天,他说,“那时感觉到活着真好,能站着出去真好,人生一片光明。”

因为忘不了过去,时间就停了过去”

战胜“非典”的幸运与喜悦,却被周遭越来越多的不友好与逐渐出现的后遗症打破。

出院二十多天,“非典”治愈留下的后遗症出现了。不知不觉,吕光开始跛脚走路,身体发胖,腰疼、股骨头疼,肩周也总爱疼。后遗症越来越严重,吕光甚至无法抬起胳膊够到灯绳。

参与“非典”幸存者的观察治疗后,吕光得知自己的左侧胯骨问题已变得严重,股骨头有磨损与裂缝,还出现了肺纤维化。肺功能只有常人的百分之四十五。

随之而来的,还有周围人的躲避与不友好。

吕光告诉南都记者,最重要的是心理上的疾病。当时,楼上楼下邻居都知道他患上非典的消息,因为住在七楼,出门总要坐电梯。然而, “非典”的弦在一些人心中被绷得太紧,他被人拒绝上电梯,人们害怕与他接近。

于是,每次出门妻子便扶着他爬上七楼。

“你想我都没有‘非典’了,我还带病毒的话,肯定不会让我出来啊,对吧?我出来的时候,连我的收音机和钱都被使劲消毒了啊。”吕光不能接受。随后,他在单位也办理了退休手续。

“其实大家都有点‘非典’恐惧症,‘非典’之后的后遗症是整个社会的恐惧,那种笼罩着人心的阴影。”吕光说,一次与同事通话,他咳嗽的厉害,知道他患过“非典”,同事不敢多说,挂断了电话。

后来他从妻子那里得知,挂断电话后,同事将自己隔离了十天。“就电话我就能传染他了?”吕光感到啼笑皆非。

父母与弟弟家也没敢透露家里有人患过“非典”,吕光与妻子刻意减少出门的机会,在医院的两个半月让他也习惯了独处与清净。

“不想见人,也不愿老说那些重复的话。”他回忆,当时与妻子好像特别的孤独,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怒。

那些愤怒的瞬间,他也记得十分清楚。

与吕光一样的“非典”后遗症患者还有很多。吕光告诉南都记者,如果得不到社会关怀与心理疏导,也许很难释怀。“因为忘不了过去,他的时间就停在了过去,2003年。”

时间慢慢过去,出院一年左右,周围提起“非典” 的人少了,“周围的朋友都逐渐回归生活常态,但我却没有,就像还在2003年那个恐怖的病房里。我感觉我的人生已经落伍了。”

吕光说,他开始告诉自己,不能这么活下去。

2004年5月,他决定出国进修,并在国外开始新的治疗。

两次手术,两道12厘米的疤痕

后遗症影响了吕光的正常生活,他的双侧股骨头坏死,需要依靠双拐行走。

吕光说,“后来还挺可乐的,人家以为我是残疾人,拄着拐。”他介绍,症状先从左腿出现,随后右侧股骨头也出现坏死症状。情况变严重后,他开始疼得睡不着觉,胯骨疼的脚也不能沾地。

止疼药是吕光吃的最多的药,他告诉南都记者,一开始是两三片到之后的五六片,他换过许多种止疼药,一吃就舒服一些,但一停药还是疼的厉害。

由于吃多止疼药,吕光的胃受到刺激,还出现了胃溃疡。

吕光的妻子王女士介绍,在治愈出院后的一两年内,由于丈夫的股骨头、肩关节等都受到很大影响,在疼痛特别显著的两年左右,平日做饭会特别做得松软一些,将水果切成小块,走路也会慢一些。

吕光。

吕光回忆,由于左侧股骨头已经塌陷,医生告诉他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继续拄拐,最后去坐轮椅;另一种是做髋关节置换手术,换上人工关节,预测人工关节大概能维持十五年到二十年左右,之后可能还需要进行第二次手术。

持续的疼痛让吕光实在无法坚持,2005年3月,他进行了左侧的髋关节置换手术。

由于腿部肌肉萎缩,术后恢复三个月,吕光重新开始学习走路,即使实在不想动,也要跟着康复师做一些基础的练习动作。一年后,他决定再做右侧髋关节置换手术。两次手术在吕光的胯骨两侧留下两道约十二三厘米的伤疤,

吕光表示,现在两道疤痕已经缩小了。手术后,腿已经不疼了,也不再拄拐,走路时稍有些晃,但这没问题。

双肩的负担依然存在,特别在气候变换期间,总有疼痛感。吕光介绍,他没有选择做手术,贴点膏药就算了,日常会坚持健身,缓解症状。吕光表示,在被疼痛困扰的日子里,没有因为身体的不适而十分紧张,他忙于进修的学业,只有疼痛一直提醒着他。现在他已没有吃药,后续治疗也就没有造成过重的经济负担。

他保留着养鱼种花的爱好,每天坚持健身两小时左右。

生日愿望是不让妻子孤单

面对此次疫情,吕光称自己不恐惧,也并不提倡人们过于恐惧。

因为疫情,常去的健身房已关闭,他给自己列了计划,准备在这段时间里读书锻炼,出门戴上口罩。

他认为,心态比较重要。

回忆起17年前治愈“非典”的经历,吕光称,2003年他摔到了最低谷,面临恐惧与黑暗。他觉得那也是一次难得的经历,经历了“非典”,他看淡了很多事情。活着就是好。

1月26日,吕光和妻子度过了他的57岁生日,吕光告诉南都记者,生日那天没什么特别,妻子给他煮了面条吃。他告诉妻子,不能比妻子早离开,让她孤单,要给妻子养老送终。

王女士告诉南都记者,碰上此次疫情,让两人想起了17年前的那段日子。生日那天,夫妻两人一起回顾了“非典”之后的一些经历,觉得一路走来特别不容易。

面对此番疫情,两人的心态也很平和,但每天也都在关注着疫情的相关信息,也在考虑能不能照顾到周围的人。

采写:南都记者 敖银雪

编辑:张亚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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