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歉疚走过来，伸手摸着女儿的额头，确认没发烧了才稍松口气。
顾以柠瞳孔微颤，看着这张几十年不见的脸庞，心头酸楚。
男人身形挺直板正，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俊朗模样不输二十年后的影视明星。
正是她的营长丈夫——裴野。
因一纸婚书，她跟他绑定在一起。
可他从来都不爱她，上辈子女儿还在时，他还能表面跟她过日子，女儿没了后，他直接向她提出离婚。
在这个年代，离婚的女人遭人口舌。
最终，她颠沛流离一生，惨死他乡。
重来一世，顾以柠决定不仅要好好守护女儿，也要好好守护这段婚姻，守护她仅有的家庭！
顾以柠并没有多吭声，安静着给他倒了杯热水：“外面风大，暖暖身子。”
热水在搪瓷杯子上方冒着白气。
裴野眸中却闪过一丝狐疑。
平时这时候，她早跟他大吵大闹，怪他没及时赶到。
怎么今天，不仅没吵闹，还关心起他来了……
还是说她又想作什么妖？
搪瓷杯暖着手，裴野紧蹙的眉头舒展，正要开口应话。
门被再次推开。
护士李晴走进来，看到裴野也在时，眼睛一亮：“程大哥也在啊，该缴药费了，我带你过去吧。”
“好。”裴野应下，正要迈步。
顾以柠拦下了他：“你在这里陪女儿吧，我去缴。”
她可不能给白莲花一丁点和自己男人接触的机会！
上辈子离婚后，顾以柠才看明白。
自己是着了李晴的道，因她挑拨离间，才总是跟裴野无理取闹，惹得他日复一日厌烦。
他们离婚后，李晴就趁机而入，跟裴野结婚，组成了人人艳羡的幸福家庭。
裴野诧异顾以柠突如其来的勤快，但没说什么直接将钱包交给了她。
见状，一直盯着裴野的李晴眼里的光也暗淡下来。
“那欣容姐，你跟我来吧。”
一路出了病房，李晴就不再带路了，随手指了个方向，便说自己还要忙转身离开。
顾以柠全程只得自己找到缴费处。
缴费后，她拿着单据边看边走回病房。
到门口正要推门进去时，突然听见里头传来女儿稚嫩的童声：“爸爸，离婚是什么呀？为什么他们都跟莹莹说你和妈妈要离婚了……”
顾以柠脚步一顿，心也跟着收紧。
他会怎么回答女儿？
等了许久，没听到裴野的否认，反而听见他沉声问——
“如果爸爸真和妈妈分开，莹莹想跟谁一起生活？”
第2章
顾以柠站在门后，手不自觉紧紧攥起。
下一刻眼尖的女儿一下子看到她：“妈妈！”
裴野也顺势看来，顾以柠只好推门而入。
裴野神情依旧淡漠，就好像刚刚让孩子做选择的人不是他一样。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进来？”
“刚回。”
顾以柠将手里的缴费单连同钱包一起交给他，欲言又止片刻，最终到底也没有当着女儿的面跟他吵。
她俯身去看女儿，语气温柔：“莹莹，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不难受啦！”莹莹轻轻牵住她，又将裴野的手牵过来握在一起：“爸爸妈妈都在莹莹身边，莹莹的病就全好咯！”
听着女儿可爱的话语，两人都不禁流露出笑意来。
顾以柠心里更多的，却是心酸。
上辈子裴野很少回来，都是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后来裴野回来了，孩子却也不在了……
笑容慢慢淡去，顾以柠将手收回，给女儿掖好被子：“好啦，别乱动。”
暖色灯光下，这样恬静的她让裴野有些陌生。
再想想刚刚自己那句问莹莹的话，是有些过分了。
他想了想，刚要开口，病房门被人急促敲响——
“程营长！紧急任务！速归！”
军令如山，裴野一秒钟都不敢耽搁，快速离去。
病房重归宁静。
顾以柠看着孩子熟睡的面容，有些失神。
她本以为重活一世，要守护家庭，只要不离婚就好了。
可刚刚裴野问孩子的话才让她明白，离不离婚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只要裴野想，她就只能答应。
在这段婚姻关系里，裴野才是天。
既是如此，那就守住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一周转瞬即逝，裴野没有回来，之前缴的病房钱也已经用光了。
顾以柠再三确认女儿无恙后，收拾好东西，带她离开了卫生院。
“妈妈，我们去哪儿呀？”莹莹在她背上揉着刚睡醒的双眼。
顾以柠颠颠她，眸中含笑：“回家。”
“可莹莹记得家在那边……”女儿小小的手指朝反方向指了下，十分疑惑。
莹莹说的家是裴野给她们租的房子。
与其说那是家，倒不如说是裴野给她们的安置处。
裴野在军区家属院有一套两室一厅的分配房，平时他都是住在那，但从来没有要带她和女儿进去住的意思。
甚至上一世，她还是离婚后才知道有这么个房子。
顾以柠垂了垂眼眸：“那是你爸爸的，今天带你回妈妈的家。”
她身上没钱，硬是背着女儿走了五里路，才看见前方熟悉的村口。
苏家村。
自从嫁给裴野，跟他去了新午村，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爷爷看见她回来，肯定会吓一跳吧！
顾以柠想着，脚步也越发的快。
走到快接近家的路上时，有人认出了她：“欣容丫头？”
顾以柠也一眼认出了对方：“宋大婶！您还认得我？”
哪知道脸上的笑还没扬起，对方狠狠朝她吐了口唾沫，厌恶道：“我当然认得出！像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全村也只找得出你这一个！”
“可怜你爷爷，养你这么大，到头来自己死在茅草屋里三天才被发现！”
第3章
仿若有道惊天巨雷打在她的脑内，顾以柠生生僵在原地。
爷爷死了？怎么可能！
上辈子离婚后她无处可去，只有爷爷接纳她，爷孙两相依为命了好几年……
顾以柠按捺下心里的不安：“宋婶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乱说？”宋婶子好似听见笑话般，叉腰怒骂，“派去的人可说是亲口告诉你男人的！村上特意等了你三天才入土！你个没良心的不来送终就算了，现在还怪我乱说？！”
唰地一下！顾以柠脸上刹那血色全无！
裴野知道，却从没跟她提过！
顾以柠的心没有哪刻比此时更冷，也不得不接受爷爷离世的事实。
“宋婶，我爷爷他……葬在哪了？”
宋婶子见她像是真不知，又带着娃娃，心软的指了指山头：“就埋在后山西南那儿。”
“谢谢！”
忙不迭道谢完，顾以柠抱起女儿就朝后山去。
山地泥泞，她深一脚浅一脚找了很久，才在最角落的地方找到爷爷的墓碑。
一块木板，上面用炭灰写着爷爷的名字。
似乎被雨打过，字迹都开始模糊。
顾以柠鼻头狠狠一酸，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爷爷，不孝孙女回来了。”
身边的莹莹见状也学着磕，沾得满脸都是土。
顾以柠将她脸擦干净，哽声介绍：“爷爷，这是莹宝，我跟你提起过的……”
准确来说是上辈子提的。
上辈子爷爷没来得及和莹莹见一面，她原本想这辈子可以好好见面的，没想到还是没能见上。
这一晚，顾以柠在后山陪了爷爷很久。
直到莹莹熬不住，睡了过去，她怕女儿再着凉，才擦掉眼泪下山。
爷爷的家就在山脚下。
泥胚房屋内结满了蜘蛛网，保温壶和搪瓷杯都许久不曾有人动过，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看见这一幕，顾以柠的泪水就又一次忍不住无声滑落。
她强忍着泪，麻利将卧室收拾出来，哄着被吵醒的孩子睡下。
翌日，公鸡鸣晨。
顾以柠迷迷糊糊睁开眼，见外面灰蒙蒙一片，显然是天刚亮。
还能再睡一会儿。
她想着翻个身正打断继续睡，却在余光看见屋门时，陡然清醒！
顾以柠清楚记得睡觉前大门是合上，这会儿竟大开着，前厅隐约传来些动静。
有人进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女儿，悄悄起身捡起一根柴火棍捏在手里，小心翼翼朝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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