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翻开了父亲的日记本。在第一页,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五月十四号,我看到了我的花。】继续往下翻,都是一些记录,我婴儿时期的记录,错别字夹杂着拼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一个是对的。可我看懂了。奶粉的比例,开水的温度,纸尿裤多久换一次……这些都是医院的护士告诉她的。护士说,那么小的孩子,不能单独待着,必须带在身边。于是他将我背在身后,选择了最辛苦,但相对安静的工厂护士说,孩子必须吃点有营养的。于是他...
我轻轻翻开了父亲的日记本。
在第一页,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
【五月十四号,我看到了我的花。】
继续往下翻,都是一些记录,我婴儿时期的记录,错别字夹杂着拼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一个是对的。
可我看懂了。
奶粉的比例,开水的温度,纸尿裤多久换一次……
这些都是医院的护士告诉她的。
护士说,那么小的孩子,不能单独待着,必须带在身边。
于是他将我背在身后,选择了最辛苦,但相对安静的工厂
护士说,孩子必须吃点有营养的。
于是他加班加点,自己吃馒头榨菜,将省下来的钱,给我买了还算不错的奶粉,那是他能给的最好的了。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给了我,容不得任何人说我半句不好。
【听医院的护士说,每个女孩子都是一朵新生的花儿,所以她是我的花,我一个人的花。】——苏齐的日记。
【这个世界太危险了,我无法消除任何可能伤害我的花的人或事,我得让我的花安全地活在我的玻璃瓶子里。】——苏齐的日记
他眼中的世界是危险的,所以他用最强势的方式将我与那些危险隔开。
出门危险,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他想要的很多,想让我和别的小孩一样在该上学的年纪上学,别的小孩有的,他也想给我。
所以他拼了命地努力,最猛的时候,一天打三份工,换来的是我成功上了户口本,成功进入小学。
他的脾气不好,一点都不好,模样凶巴巴的,看着就让人心生害怕。
可是他从来没有真的凶过我,不管我做了什么,对的错的,他从来没有指责。
他嘴里的骂骂咧咧没有一句是和我有关的,那是他宣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是该戒烟了,我死了没关系,可她不能有事。】——苏齐的日记。
他听过抽烟有害健康,到了后来才知道,原来生活在有烟环境里的人,也会受到伤害,那段时间他自责到了极点。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能活多久,甚至觉得早点死了也好,这样在未来就不会成为一个累赘了。
他从来没有被爱过,哪怕一分一秒都没有,所以他的爱是带着棱角的,他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将他觉得好的一切都塞给了我。
他是一头不受控制的野兽,而我是唯一能束缚住他的绳子,不是因为我有多厉害,而是他独独不会伤了我。
他一点都不大方,相反,他心里藏着算盘,不允许任何人占他的便宜。
而我是唯一的例外。
他喜欢给我塞钱,并且总认为我钱不够,他怕的太多了,怕我饿了,冷了,委屈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欺负了。
他不会表达,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塞钱。
他有一个很长远的目标,他想攒钱,给我买一套房子,想告诉我,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的,爸爸也能养你一辈子。
我和他一样,一样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意思。
我告诉他父母有案底没法考公,是不想再看到他受伤了。
他真的不打了,即便对方挑衅,也能忍下去了。
他为了我忍了好几年,最后也因为我放弃了。
我死了,死在了没有监控的街道上,死在了三个喝醉了的男人的手里。
他也因此崩溃了,那三个凶手,两个进了监狱,另外一个家里有钱,将一切推给了那两个人,成功将自己洗出来了。
他安排好我所有的后事后,拿着刀走向了第三个人。
最后他自首了。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他写了这么一句话。
【对不起,爸爸食言了。】
我看着这行字,巨大的悲伤几乎将我吞噬。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生活十年,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我听到了脑海里的声音。
「父亲八岁的时候,我想去看看他的童年。」
我想填满这个世界亏欠给他的温柔与爱。
「好。」
……
我从未曾想过我还能活着,能回到过去,能将他们从那个黑暗的沼泽里拉出来,就已经够了。
至于我自己,我本就死了。
可我再度睁开眼睛,重新接触到了炙热的阳光。
我再度成了他们的女儿,这一次还多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哥哥。
他们翻遍了诗经,给我取了一个新的名字,宋予欢,予我欢乐,余生皆欢。
我记得父亲的日记本里记录着我曾经名字的由来。
「宋欢,欢是欢乐、欢快的欢。」
曾经那个一身陋习,满嘴脏话的男人,现如今眉眼俱是阳光开朗,他开了一家公司,每天除去工作上的时间,其他时间他都放在了家庭上。
母亲脸上的伤疤日渐淡了,曾经的伤痛无法抹去,但父亲给予了她最大的安全感,让她也能有足够的自信去面对这个世界。
她眉眼间的笑容,是那道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