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整理好情绪去开门。
门口的小护士下意识的朝休息室里望了两眼,然后道:“许医生您怎么在这呀,傅先生在找您呢。”
“找我?”
他还以为傅景行不会再找他了,毕竟苏棉死了,他虽然负责两个人的大手术,但他刚刚已经签了死亡通知单,没道理再折回来找他。
许医生将刚刚脱下来的白大褂重新套上,出去见了傅景行。
“傅先生,您找我?”
傅景行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病历报告在看,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是来问问,陈紫芸的具体情况怎么样了。”
许医生的眼眸一闪,原来是问陈紫芸的。
他走过去,从电脑里调出病历记录,然后朝傅景行道:“陈紫芸女士的手术进展很顺利,现在就看术后的恢复能力了,如果恢复的好的话,一般情况下就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了。”
“嗯。”傅景行沉默了一会,又问:“苏棉的父亲姜成,你能不能查到他现在的病情?”
许医生道:“那位病患也在我们医院吗?是这样的,虽然我们都是住院部的医生,但分管的内容不一样,我们的病人资料也不互通,所以不是很清楚,但我可以帮傅先生查一下他住在哪。”
傅景行垂眸,“不用了。”
他迟迟没去见姜成,就是不清楚他现在什么情况,苏棉让他照顾好姜成,但他不确定,见到姜成以后,会不会刺激到姜成。
许医生扶了扶眼眶,还想跟傅景行说什么,就看到徐毅推门进来,跟傅景行小声的汇报,“傅总,苏棉小姐的遗体,该送去火化了,您看……”
“别动她,”傅景行的脸色像是一下难看了起来,他眉目狠戾的看了徐毅一眼,“我已经准备好了冰棺,她以后就睡冰棺里。”
看着傅景行这么癫狂的表情,徐毅终于知道不久前在陈紫芸的病房里,那种诡异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傅景行不对劲——
正常人会把死人放在冰棺里,却说以后让死人睡在里面的吗?
事实上,傅景行确实不对劲。
苏棉的尸体被放进了冰棺,因为签了死亡通知单,傅景行将她顺利的带出了医院,回了家。
傅家别墅的佣人看到傅景行这么大的阵仗都有些发懵。
再看苏棉,竟然已经去世了。
管家心惊的问:“傅先生,夫人这是……”
傅景行看了他一眼,管家莫名的被他这个眼神吓着,不敢多问。
现在谁还敢管傅景行。
原本就畏惧他,家里只有苏棉偶尔可以跟他说两句。
现在苏棉死了,没有人可以管得住他了。
冰棺就放置在地下室,傅景行让人把他的床搬下去,他在地下室陪着她一块。
佣人战战兢兢不敢多话,管家却觉得战云行太疯狂了,还是硬着头皮劝说了一下:“先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人死应该入土为乔比较合适,您……”
“谁跟你说她死了?”傅景行忽然冷冷的看了管家一眼,“苏棉只是睡着了。”
管家一噎。
哪有人睡在棺材里的?
再看苏棉那脸色,根本就不像个活人。
可傅景行执意,管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心理却想着要不要找一个心理医生,来给傅景行看看。
傅景行一天都在地下室里,没出来过。
他拿着苏棉的手机,就站在冰棺前凝视着她,深邃漆黑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深情。
“你太贪睡了,”他看着冰棺里脸色惨白的女人,慢慢的开口说道:“苏棉,我原谅你的贪睡,也原谅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一切,我们以后就这样在一起,没人能再讲我们分开。”
地下室乔静。
只有傅景行的声音。
冰棺里的人没有动,也没有回话,可傅景行却好像看到了苏棉在笑。
像六年前那样对他笑,笑靥如花,随便一个回眸都能撩动他的心弦。
傅景行的唇边也缓缓的勾起一抹笑意,“我爱你。”
六年前爱你,六年后同样爱你。
尽管苏棉的死事发突然,但还是被徐卓岸知道了。
他刚忙完公司里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听到苏棉死在手术台上。
他难以置信。
对苏棉有很深的愧疚。
他原本想要去祭拜一下苏棉的,却压根查不到她火化的消息,更打听不到她下葬的事情。
让秘书去查了以后,他才知道傅景行脑子有毛病。
整了一个冰棺,不让苏棉下葬。
太过分了,压根就不是人干的事!
他冲到傅景行的别墅,要见傅景行。
管家见他来势汹汹,看起来跟苏棉关系不浅的样子,而且看起来对傅景行的这个做法不太谅解,觉得他能开导或骂醒傅景行,便自作主张的给他引路去了地下室。
“傅景行!”徐卓岸快步走到傅景行的面前,拳头比声音都还快,直接把傅景行狠狠的揍了一拳,“你他妈还是不是人,苏棉死了你都不放过她,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竟然折磨一个死人!”
傅景行漆黑的眼眸极冷,扬手给了徐卓岸一拳,“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嚷嚷!”
傅景行在国外见血的事情干的多了,徐卓岸这种业余玩家自然不是对手。
傅景行揍起人来凶狠,甚至毒辣,把人往死里打的那种。
徐卓岸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他压在地上狠踹,“我就算不是你的对手,我也没有你这么混账,苏棉她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竟然连让她下葬都不允许!”
徐卓岸倚在说死字,傅景行的眼睛猩红无比,他拽着徐卓岸的衣领,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又狠狠给了徐卓岸一拳,“苏棉没死,你再说一句她死了,我会杀了你。”
差点把徐卓岸打晕过去。
徐卓岸的唇角流出一点血,眼神同样阴狠的看着傅景行,“你神经病啊,苏棉还活着的时候,你对她那么狠,逼着她做这做那,她就只有一颗肾,你都还想挖了,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情深似海!”
傅景行的身体忽然僵硬,“你说什么?苏棉只有一颗肾?”
“废话,你不知道啊!”徐卓岸将他的手狠狠甩开,“你要挖她的肾,难道都不用给她做检查的么,再说就算她有两颗完好无缺的肾,她还流产过,当时的情况那么严重,到现在身体都没有调好,根本就上不了手术台,你却一直逼着她,就为了救另一个女人,现在那个女人是能活下去了,你不好好的跟她过,拿着苏棉的尸体干什么?”
傅景行的情绪却有点激动,又重新紧紧的抓着他的衣领,“你说清楚,苏棉怎么只有一颗肾,她不是健康的吗?”
徐卓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眼神充满了鄙夷,“你不是跟苏棉结婚了吗,你们当年不是很深爱,她的情况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姜家破产了,苏棉没有钱,还欠了一屁股债,她母亲去世,她父亲又不正常,这些你就算不知道也该猜得到吧,苏棉一直很缺钱,她父亲前几年心脏病发,差点撑不过去,但心脏搭桥还有他的老年痴呆都很耗钱,所以她跟人约好捐肾,对方给她五十万,全都用到她父亲身上去了。她前几年就只有一颗肾了,这些年身体一直很差,根本没有调理回来。”
傅景行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言语描述了。
他也听不到徐卓岸在说什么,脑子木了一样,只能抓到一些关键的词。
他的眼神错愕又难以置信,满脑子都是那天苏棉看着他,跟他解释的那句:“我只有一颗肾,不能捐给陈紫芸。”
他以为她在开玩笑,因为他调查过她的情况,医生亲口跟他说过,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如果她只有一颗肾他怎么可能,又怎么敢怎么舍得逼着她捐出来!
只是现在再去回想苏棉当时看他的眼神,藏着多少委屈,还有痛苦。
徐卓岸看他这表情,英挺的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你不是真的让苏棉捐肾了吧?你回答我,苏棉到底怎么死的?”
他调查的情况倒不是捐肾死掉的,苏棉好像是大出血,心跳骤停才去世的。
之后医院那边才做了决定,将她的肾捐给了那个女人。
但苏棉为什么会大出血,这个他没有关注,他听到苏棉去世的消息太过震惊,完全忽略了。
现在看到傅景行的脸色,听他说的话,才感觉到可能不一样。
傅景行也算在商界纵横很多年了,曾经他以为他足够强大,至少恨能让他所向披靡。
可徐卓岸的那些话慢慢的传入耳朵里,让他明白他最恨最爱的那个人,竟然是被他一步一步推向死亡的,他竟然像是承受不住一样,手撑在一侧的墙上,才勉强站稳。
然而心口处像是被什么狠狠撕裂,狠狠刺痛,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胃忽然一缩,他痛到想要呕吐。
徐卓岸看出他的反常,但还是想要知道真相,“你说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逼她的,我让她捐肾,她没有选择才答应了我,”傅景行撑着墙,眼神痛苦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冰棺的面前,“苏棉,是我亲手害死的。”
原来这世上还有比被爱人抛弃更诛心的,是他亲手害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徐卓岸闻言,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白皙的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满脸愤怒。
“你竟然真的逼着她捐肾了?傅景行,苏棉她不是你最爱的女人吗?”
是啊,她是他的挚爱。
傅景行的胃疼得像是放进了绞肉机一样,脸色也惨白起来,徐卓岸一点都不同情傅景行,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当初他为了喜欢的人,放弃跟姜家联姻,尽管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觉得这是为了追求真爱,顶多被人说一句没有契约精神,也不会有别的问题。
即便如此他都觉得特别对不住苏棉,当年的逃婚让她成了整个商圈的笑话,时隔几年回来,他甚至都很想弥补对她的亏欠,没想到傅景行这么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下得了狠手。
“我觉得,你配不上苏棉对你的喜欢,”徐卓岸也走到冰棺前,看着冰棺里躺着的毫无声息的女人,“你们之间的感情纠葛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她对你算是仁至义尽了。”
“在联姻前,我听说你重病高烧,当时你们已经分手了,但苏棉还求着她爸妈,最后去见你一面,听说当初姜家闹得鸡飞狗跳的,场面很难看,最后苏棉跪下来求,她爸妈才心软让她去找你的,后来我逃婚,姜徐两家没有联姻成功,姜家没有资金周转,直接破产,听说她找过你,但是你那会消失了。”
傅景行听着他慢慢的说出当年的事情,心痛难忍,紧握的双拳把掌心都掐出了血。
“她来找过我?”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这件事,当时照顾他的人,不是只有陈紫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