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一瞬间被拉远。这间影楼,是他朋友开的。虽然在旧城区,但年代悠久,加上父子相传,摄影师和化妆师的手艺都很好,所以远近闻名。曾经,我也奢望过以后能在这里拍婚纱照。那个时候,总以为时间还很多。...
记忆一瞬间被拉远。
这间影楼,是他朋友开的。
虽然在旧城区,但年代悠久,加上父子相传,摄影师和化妆师的手艺都很好,所以远近闻名。
曾经,我也奢望过以后能在这里拍婚纱照。
那个时候,总以为时间还很多。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被朋友拉去做平面模特。
白衬衫黑西裤衬得腰窄腿长,脸又好看,他被挂在影楼前招揽生意。
效果还挺好,一时间影楼门庭若市。
后来又要婚纱模特,他推荐了我去。
我穿着婚纱照,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忍不住抱怨:「勒死我了,这件婚纱也太合身了吧……」
他本来懒洋洋斜靠在沙发上,以手撑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却腾得站了起来。
巨大的落地镜子里,他西装革履,站得笔直,我一身雪白婚纱。
面对面站着,像一对新人。
我记得那个下午。
他眼神炽热,似乎从我身上移不开了,半晌才笑了:「我的小新娘。」
我几乎生出一种错觉。
他要落泪了。
那天不巧,天下暴雨,影楼设备又出了问题,婚纱照没拍成。
也许,这是天意。
我注定没运气穿上婚纱照,牵着爱人的手约定终生。
到家门口,隐约站着一个人。
等我走近了,才发现是贺辰逸的妈妈,她穿着皮草,冻得直搓手。
又一个说客。
她一看到我,忙迎了上来:「遥遥,我等了好久了,你总算回来了。」
她亲热地要拉我的手。
我双手插兜,木着脸看她:「阿姨,你有事找我?」
看我冷淡,她讪讪收回手。
「遥遥,这么多年了,你对辰逸好得没话说,我就认你这一个儿媳妇。辰逸那个浑小子,你知道他的德行,任性又冲动,但心不坏,对你的心也不掺假。看在阿姨的面子上,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她的脸被风吹得通红,眼神热切。
她见过我在贺辰逸前卑微的样子。
那时,我们在一起没多久。
她过来给贺辰逸送药,我打扫屋子。
收拾书架时,一本书被我碰了下来。
里面夹的照片散了一地。
是贺辰逸和姜羽禾的贴脸合照,足足有十几张。
仿佛撞破了什么禁忌的秘密,我忙蹲下身收拾。
贺辰逸刚好看到了,发了很大的脾气:「沈星遥,你为什么要乱翻别人的东西?」
一旦和姜羽禾有关系,他就会失控。
他一动气,我害怕了:「对不起,我马上收拾好,你别生气。」
他打掉了我手里的照片,吼得很大声:「你为什么总让我生气!」
说完转身就要出门。
那时天都黑了,我挡在他面前,伸开双臂:「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
贺辰逸近一米九的个子,我不得不仰头看他,又小声求他:「我错了。」
他看了我几秒钟,转身进了卧室。
他妈妈在一旁叹气,没说什么。
那些委屈,如今想来,却好像又在眼前了。
「阿姨,对不起,你回吧。」
她一听,瞬间眼圈红了:「要不是辰逸这段时间发疯,阿姨也不好意思打扰你,他前几天飙车进了医院,刚能下地就跑出去喝酒,还和劝他的晓东打了一架,这样下去,心脏怎么受得了……」
「他不说,但我知道,他做这些,其实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你就当可怜可怜阿姨,去劝劝他,好不好?」
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说实话,我有点羡慕贺辰逸。
无论他做错什么,都有人爱他。
我伸出枯瘦的手,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阿姨,我守了他六年,如果六年还不能改变他爱护自己的习惯,那我再守他六十年,也是没用的。」
「更何况,心脏长在他身上,出了问题,难受的只会是他。」
「您与其来劝说我,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去劝劝他。毕竟,您才是他亲妈,我跟他什么关系也不是。」
「遥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阿姨再见。」
我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进了门。
整个身子顺着墙滑下来。
再多纠缠一分钟,我会像狗一样趴在她面前起不来。
贺辰逸疯狂作死,他想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我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了。
隔了几天,北风没那么烈了,我搬出藤椅,躺在合欢树下晒太阳。
日光冷冷地照着。
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再睁眼时,眼前模糊站着一个人。
我脱口而出:「阿辰……」
眼前的人影笑了,笑声比银铃还响,震得我耳膜痛:「沈星遥,你睡醒了没?」
我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她高昂着头,视线在四周打量了一下,啧啧道:「你搬到这里了?倒是会找地方。」
「上次在影楼附近看到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人了。你现在这副样子,怕是阿逸来了都认不出来……」
我盯着她艳丽的大红唇一张一合,终是皱了眉。
「你到底想说什么?」
「哦差点忘了,」姜羽禾从爱马仕包包里掏出一张红色贺卡,「我来给你送请帖。」
「什么帖?」我脑子慢了半拍。
「我和阿辰的订婚请帖。」
她像是怕我听不清,特意弯腰说慢了点,「我们打算在海南三亚的天涯海角完成婚礼,你一定要来哟!」
姜羽禾说完把请帖放到我腿上,转身就要走,却被我一把拉住了胳膊。
「不可以!」
起得有点猛,我眼前顿时一片虚白。
什么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