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闭着眼睛,沉默着。而王美丽看见了叶北的沉默,看见了叶北腮帮子都在鼓劲儿。已经是大姑娘的她知道,叶老师根本不属于这里,根本不属于王家村!他说过,将自己带到初中后。等到自己的至少一个作品完成后。就要离开这里,带自己去城里了……他不属于这里!...
抬起头来,中年人抹了一把眼泪说:“我叫王成国。这是我儿子,叫王定海。他娘前年掉进雪窝子里冻死了,我在外边打工的时候爱打牌,把钱全都输完了,现在背了二十万的债。前几天放高利贷的又来家里催债了……叶老师,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知道您一直坚守在这里教书,您是老师,我没有办法了叶老师……”
叶北沉默了,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王美丽。然后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王成国在身上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两张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哭着说:
“我知道,我这辈子戒不掉赌了。输了就总想着去回本。然后继续输。哪怕我永远都知道这是个无底洞,可是我沾上了,已经甩不掉了……叶老师,这是我所有的钱了,求求你了,我不想王家绝后,收下我儿子吧。王家丫头跟着您学了五年,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不想我儿子以后和我一样没出息。”
“叶老师,让我儿子跟着你吧。让我儿子当你的学生吧。叶老师,让我儿子……至少能像是王家丫头一样有梦想,有事情做,有文化,有知识。”
叶北闭着眼睛,沉默着。
而王美丽看见了叶北的沉默,看见了叶北腮帮子都在鼓劲儿。已经是大姑娘的她知道,叶老师根本不属于这里,根本不属于王家村!
他说过,将自己带到初中后。等到自己的至少一个作品完成后。就要离开这里,带自己去城里了……
他不属于这里!
王美丽大声喊道:“叶老师明年就要走了。不收人了,这里根本不收人。你们不许为难叶老师!”
王成国看了眼王美丽,当即嚎啕大哭不停给叶北磕头:
“叶老师!叶老师算我求你了,我要是不走,那些人一定会弄我儿子的。我走后,我儿子就没有人照看了。他怎么活呀,他才六岁,他怎么活呀……他以后怎么办啊。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懂啊!”
说着,王成国忽然暴起,一脚将王定海踩在地上,用巴掌不断的往他身上打:
“叫老师!”
“磕头!”
“喊叶老师!”
“喊!”
“不喊老子打死你。喊!!”
“呜哇哇哇——”
王定海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疼的,发出了嚎啕大哭,呜咽着喊:
“老师!叶老师,呜呜呜……叶老师收下我。叶老师收下我。定海最乖了,定海不给你添乱。”
“叶老师收下我好不好,定海肯定听话。让定海干啥定海就干啥。呜呜呜,爹别打我了,老师……老师!”
叶北闭着眼睛,紧紧的捏着拳头。这一刻,只有他自己他的内心究竟有多么的挣扎!
许久。
叶北吼道:“别打了!”
王成国眼神一喜,大吼一声:“快拜见老师!”
王定海连忙大吼一声:“老师好!”
王成国将二百块钱匆忙的放在课桌上,连鞠三个躬:“以后,定海就托付给叶老师了。我走了!”
说完,王成国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王美丽气的追出去骂了两声,嘟囔着:
“麻烦精。都说好了,叶老师明年带我去城里拜访一位工程师,让我去城里上初中了。怎么又来一个!”
“麻烦精!”
“气死我了。什么人呀!”
叶北将二百块钱装进兜里,搀扶起王定海,给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一句话都没有说。
只是长叹一声,然后对王美丽说:“那你去画你的响水河大坝图纸吧,专心点,这一次,不是玩,也不是什么实验了。从现在开始你要为整个王家村负责,你要为整个一条响水河的上下游负责。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我发誓,一定会为整个王家村和整个下游负责的。我保证不出错。”
“……”
这一刻。法庭中,庭外网络上,全国。
所有人傻眼了。
这一刻,所有记者都看向了原告席之中,那西装革履的王定海。所有的镜头也转了过去,给王定海特写。
王定海只是怔怔的看着投影仪里的画面。
然后,渐渐的王定海的肩膀颤抖了起来,偌大的男人,忽然间掩面嚎哭了起来。
记者问到:
“王先生,你父亲……你父亲怎么……”
王定海像是发了疯的狮子,咆哮着吼道:
“我父亲将我送到学校的第二天,就在王家村村口的树上,上吊死了。上吊死了啊!他知道他自己戒不掉赌了,他知道他这辈子完了,他不想连累我,所以在村口上吊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人死账消!”
“那时候我六岁,白天不敢去,我晚上一个人给我父亲收的尸。我一个人给他收的尸啊。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大夏天,我用床单裹着他的尸体,一路拖走的时候我在想什么,我有多绝望……”
‘呜呜呜——’
说着,王定海情绪崩溃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着哭着,王定海红着眼对叶北咆哮嘶吼了起来:
“所以,就因为我父亲强行把我送过去的原因。所以你和美丽一直都觉得我是麻烦精,一直都觉得我是累赘,我是拖油瓶是嘛?从小都对我没有任何好脸色,从小就看不起我,是因为我有个赌鬼父亲所以看不起我是吗?”
“叶老师,我永远忘不了你看垃圾一样看我的眼神啊。你知道你伤我多深嘛?步入社会我挣得第一笔钱,你让我全部上缴给你,我给了。但你知道没了第一笔钱,我过的有多惨嘛?那一个月,呜呜……我,我一个小伙子在垃圾桶里和叫花子抢人家扔的面包,你知道吗叶老师?”
“从小就看不起我,但是看我挣钱了,又来问我要。是不是,是不是啊。我给,我都给你啊好不好!”
‘砰砰砰——’
法官不断的敲打桌子:“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