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侧了侧头，深深的看着我，郑重其事的说：“则灵，我现在把应凛交给你了，你做好的准备了吗？”
我定定的看着奶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想说：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陆应凛没有。
我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终于被咽下去，点了点头。
奶奶的眼睛里露出了欣慰的目光，然后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我。
那是陆应凛两岁时候的相片，穿着小西装戴着蝴蝶结，很拘谨的坐在镜头前，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背后有一行字，落款是“敬之。”
“这是他爷爷写上面的，希望他可以有所成就。”奶奶目光看着照片，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从奶奶的表情可以看出奶奶很在乎这张照片，这上面倾注了陆应凛爷爷的期待还有奶奶的注重，我很郑重的收下了这张照片，明明只是一张照片而已，我却觉得那么的重，仿佛这是走进了陆应凛世界的钥匙。
我走出书房，回房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因为老宅的门是老旧的落地门，推开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发出了咯吱声音，我穿着柔软的拖鞋，尽量不发出很大的声音。
我怕吵醒他，他的睡眠本来就很浅。
他的眼睛看不见，所以即使窗户没有关上他也不知道，老宅屋子的窗户都很高，像是老电影里面的场景，透过雕花的窗户，我可以看到外面星光的美丽夜空。
大概是景色太美了，我连陆应凛醒过来也不知道。
“你回来了。”陆应凛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不容接近的冷漠。
倏然，我转回头看着他，刚才从奶奶那里获得的勇气面对他的时候，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前一秒，明明满怀希望了，下一秒，就不知所措了。
“嗯。”我点了点头：“我刚刚和奶奶说了一些话。”
我看着他，背面被掀开，在黑暗中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陆应凛坐起身子，他的轮廓在星空下显出浅浅的弧度，像是一副抽象的油画，色调深沉而压抑。
我有些失神，陆应凛总是可以轻易的挑动我的心，即使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许是太爱一个人，所以不管那个人做什么都是极美的吧。
他淡淡的说：“那些话是你要奶奶说的吗？你也学着找帮手了？”他的语调里充满了鄙夷，在黑暗中，就算是看不到他的表情，我也可以想象他此刻的表情定是嘲讽，高高在上的看着我吧。
我想了想他话里的意思，大概是今天奶奶说起关于孩子的事情吧，这件事情让他误会是我说的吧，我的眼睛眨了眨，心里忍不住的酸涩了起来，明明知道不可能，我却还是可耻的期待了起来，现在他这个样子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我没有。”我淡淡的说，有些理直气壮的看着他。
陆应凛笑了笑，仿佛满不在乎，仿佛早就看透了一切的说：“陈则灵，收起你那些手段，我并没有禁锢你，你要是受不了，你可以选择离开。”他停了停，然后嗤笑了一声：“陈则灵，我没想到你现在想的这么多，是不过，我要告诉你，你在想这些的时候，能不能看看自己配不配？”
他说得这些话，和以前比起来，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其实也不算说了什么过分是话，却还是像是一把隐形的刀直接刺向了我的心脏，让我招架不住，本来就鲜血淋漓的心脏又添上了一刀，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忍受多久，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也许面对陆应凛，我永远都没有底线吧。
我低声的说，声音小的只有自己可以听到，“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想多了，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我也会知道自己的地位，不会再逾越了。”
我平静的说完这些话，像是往常一样，不悲不怒，没有知觉。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可以听到清清浅浅的呼吸声。
良久，陆应凛躺了下来，用背对着我的姿势，我站在原地，紧紧的抱着自己手里的照片。
我的耳边回响起奶奶的声音：“则灵，我把应凛交给你了，你有没有做好准备？”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我看着陆应凛，暗暗的对自己说。
不管眼前的这个人可以给我什么，我始终爱着他，不管他是怎么的讨厌我，怎么的希望我离开他，不管他怎么的折磨我，我都爱着他，爱着他的每一刻，每一天，用尽我的一辈子，陪在他的身边，参与他的生活，直到我也认不出你。
陆应凛，人的一生很短，我不知道我可以陪你多久，但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床，像是往常一样的缩在角落里，我翻了一个身，看着他的后脑勺，心里有些酸涩，原来，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原谅过我。
早晨起床，坐在餐桌上，今天的早餐很丰盛，桌子上的菜肴像是往常一样，可是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份桂花莲子汤。
我愣了愣，看着眼前的桂花莲子汤，又抬头看了看奶奶眼中期盼的目光，一下子懂了。
奶奶大概真的是年纪大了，陆应凛的父母又没有陪伴在她的身边，老人孤独很正常，家里多了一个孩子自然会热闹一些，可是，这种事情并不是一个人努力就可以的。
我不忍心拒绝奶奶，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低头的喝了起来。
陆应凛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吃饭。
吃完饭，我扶着老奶奶去外面晒了晒太阳，老宅的花园很大，种了很多的玫瑰花，因为是玫瑰花盛开的季节，所以满园子的都是玫瑰花，花香蔓延在空气中，很让人心旷神怡。
“则灵，我和应凛的爷爷一开始也是互相看不上，我们在一起就会吵架，火药味十足，那个时候他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我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但是我们却被家庭安排了婚姻，一开始我们都不愿意，最开始的一年我们都分房睡觉，可是缘分很奇怪，后面我们互相接受了对方。”奶奶停了停，叹口气转过头看着我，“则灵，没有什么事情过不去，我相信应凛，他心里是有你的，只不过他还看不清楚自己，并不知道自己喜欢你，你现在要耐心的等待着，你不要放弃他，因为他只有你。”
我默不作声，只低着头，忍不住绯腹：陆应凛不是不清楚，他一直都很清楚，只不过他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赵琳而已。
奶奶见我不说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很精致的檀木盒子，上面有繁复的花纹。
“则灵，这是我和陆应凛爷爷的定亲信物，这是陆家祖传的玉镯，今天，我交给你。”奶奶将檀木盒子放在了我的手里，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则灵，我说过，你是陆家的媳妇，我认定你了，就不会变。”
本来我应该拒绝的，我想如果我接受了这个玉镯，陆应凛知道了一定会生气，可是那一刻我却鬼斧神差的接过了檀木盒子。
我知道檀木盒子代表的意义，我也知道陆应凛不会娶我，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忍不住的接过了盒子，仿佛这样就和他更紧一层了。
在老宅呆了两天，这两天，陆应凛对我的态度很好，我知道是因为奶奶的原因，他是从小就和奶奶长大的，奶奶在他心里的地位没有人可以撼动，这些才是这几天他对我还算温和的缘故。
只不过一离开了老宅，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坐在车子里，他离我远远的，我就算低头，也可以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的怒气，我保持了沉默，委曲求全，卑微的自己。
“怎么？现在装作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难不成你已经把奶奶当作的挡箭牌，以为这样我就不敢动你了？还是说，你恬不知耻的从奶奶那里拿来了玉镯，就以为自己是陆家的媳妇了？陈则灵，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狠狠的一跳，倏然抬起头，看到他脸上嘲讽的笑容，有些不知所措：“我没有，玉镯是奶奶给我的，她说送给我做礼物。”
“呵呵。”他停了停，讽刺的一笑：“陈则灵，你还真是一点没变，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好意思接过玉镯吗？”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来回应他，只是下意识的抓紧了自己怀里的檀木盒子，“这是奶奶送给我的礼物，这是奶奶送给我的。”
他看着我，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最后，撇过头什么都没有说话，只是身边的怒气一点也没有消散。
我呼了口气，心底稍微的安了安，刚才我以为他是要把檀木盒子抢走，原来是我想的太多了。

回到家里，他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早早的跟着司机出门，我习惯的给他拿了一双鞋子正准备给他穿上去，猝不及防的，他忽然一把推开了我，冷冷的说：“别碰我！”
我没有太在意，早就习惯了他这么对我，所以即使是这样，我还是将他最喜欢的黑色软皮的鞋子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穿上鞋子转身就跟司机离开了，头也不回，我看着他冷漠的身影，早就麻木了。
我转身将餐桌上没吃完的早餐倒进了垃圾桶，然后像是往常一般的收拾厨房，没有陆应凛的公寓，空荡的有些可怕，我只有不停的做事才能驱赶自己心里的那份恐惧。
收拾厨房的时候不小心把装盐的盒子打翻在地，白花花的盐撒了一地，白花花的，我拿了毛巾重复的擦，直到自己的手感觉到痛才停了下来。
把厨房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发现家里很多的东西用的差不多了，也是到了去采购的时间了。
离公寓五环左右开了一家新的超市，是一家进口超市，我走进去，里面的人并不是很多，也许是太大了，我推着购物车采购也不觉得拥挤。
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便去结账，结账的地方只开了几个，所以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我推着购物车排在后面。
站在我前面的是一对白人父母，带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金黄色的头发，长得就跟电视里儿童服装的小孩模特。
孩子长得很好看，大大的眼睛转来转去古灵精怪的，我看着孩子，脑子里想起奶奶说得话。
如果我和应凛生了孩子，孩子应该也是这个样子的吧。
“小姐很喜欢小孩子吧。”
我愕然抬头，那抱着孩子的外国女人转回头看着我，笑眯眯的说。
我有些惊讶，那外国女人说得竟然是一口流利的中文，女人看到我的眼底的诧异，笑着解释：“我从小在中国长大，所以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也不奇怪。”
我听着女人的话，又看了看孩子，“孩子长得很好看。”
那中年女人笑了笑：“小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以后生的孩子也会很好看的。”
我笑了笑，心里不免的有些酸涩，陆应凛应该不会让我生下孩子，毕竟他是那么的讨厌我。
中年女人转回头，一时没有注意，那孩子直接抓起已经结完账的商品里拿出一个面包撕开包装袋，一股浓郁的面包奶油香味一下子弥漫了出来。
我闻到那一股味道，喉咙处不可抑制的冒出一股恶心的感觉，胃里像是被翻滚了起来，我明明没有吃什么东西，却冒出了一股恶心，我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也许是我的动作太大了，排在我身后的女人关心的问：“小姐，你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像是怀孕的女人似的？”
我听到女人的话，像是一个晴天霹雳一下子劈了下来，我一下子愣住了。
下一秒，我顾不上付账，直接离开了超市，在门口拦下了出租车直接往医院去。
坐在出租车里面，我忍不住的想，上次的亲戚拜访的时间是九号，今天已经二十号了，我越想越心惊，只觉得胆战心惊。
我瞪大了眼睛，被脑子里的念头给吓到了，以前我一直吃药，从来都不会担心会怀孕，只是上个月，陆应凛一直没有回家，我就忘记了吃药这么一回事，没想到居然会有漏网之鱼，我掰着指头算着自己的安全期，越算越觉的胆战心惊。
“师傅，能不能开快一点？”我忍不住的催促。
“小姐，我这已经是开到最快了，再快点该有罚单了。”
我没再说话，只紧紧的攥紧了自己的手。
到了医院，我直接给了司机一张一百，便转身急急地往医院去。
妇产科的人很多，很多大着肚子的女人身边都陪着一个男人，我坐在角落里排着队，脑子一片混乱。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陆应凛会喜欢吗？他会接受这个孩子吗？
如果真的有孩子，奶奶应该很高兴吧，毕竟奶奶早就想要孩子了。
到了我的时候，我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推开门进去。
坐在桌子后面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我稍微有些安心。
“小姐，今年多大了？”老大夫温和的问。
我低着头：“二十五岁。”
“嗯，二十五岁是一个很合适怀孕的年纪，你也不用太担心，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差不多成型了，你只要平时不要剧烈运动，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我有些不安，忍不住问：“有没有可能只是吃坏了东西？”
老大夫看了我一眼，安慰道：“你不用太紧张，第一次怀孕的女孩子都会以为是吃坏了东西，你如果实在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去验血，或者去照B超也可以。”
我下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的裤子，小心翼翼的说：“能不能两个都做？”
“小姐，你真不用太紧张了。”老大夫笑眯眯说：“第一次怀孕都是这样的，我见过很多的女孩子，她们也和你一样，紧张过头了。”
我抿了抿唇，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