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炔瞬间愤怒了:“那是朕的孩子!”
御医们再沉默。
宫人捧着血肉,血从指缝滴出,仿佛赵青荷流逝的生命。
“微臣等可给娘娘催产。”御医们再次开口,“娘娘腹中胎儿已有7个月,若催产出来,只要照顾得当,必然能活。”
此话的意思,保胎儿,杀沈绾凝。
“朕想静一静。”萧云炔挥手。
偌大的院子,瞬间只剩他一人。
原来,就算登上皇位,成为万万人之上,依然有无能为力。
据宫人汇报,赵青荷是在冷宫中的毒,喝下沈绾凝递过的一杯水……
青荷不能死,他欠她一条命;而沈绾凝……那个女人,他明明那样恨她,她明明只是他的棋子,为何他总舍不得?
至于孩子,孩子何其无辜……
时间如拂过树枝的风,悄然无息。
良久,萧云炔眼眶微红:“来人,给皇后催产,把孩子送来……”.
这天夜里,冷宫中凄厉的叫声从尖锐到虚弱……
“萧云炔,你不是人!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赵青荷,你这个蛇蝎,我母子他日化身厉鬼,必定日日找你索命!”
……
这天下半夜,当尖刀悬在小婴儿胸前,嘈杂声陡然响起——
“走水啦,走水啦!”
萧云炔的心陡然一缩,仿佛有铁手紧紧拽住心脏,他冲出宫殿,只见冷宫的方向,大火映红半边天。
风从耳边掠过,萧云炔用最快的身法冲进冷宫,他不计生死往火焰里冲,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个女人……他要把她捞出来……
宫人死士们吓得半死,一个个紧紧抱住萧云炔……
那些人说了什么,萧云炔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的眼神从疯狂到绝望……
他从来没有那样大声叫过她的名字:
“绾凝,绾凝……”.
到大火灭,已是清晨。
冷宫只剩残垣断壁,烧焦的尸体一具一具抬出来,排成一排。
萧云炔不知何时,眼泪爬上脸庞。
天上一道闪电划过。
惊蛰了!
大周国的皇后没了,那个新婚第二日就打入冷宫的皇后没了……很多人猜,这必定是皇上的手笔,毕竟,皇后姓沈。
皇后一死,沈家最后一点血脉就彻底断了,危及大周江山的最后一点因子算是彻底拔了。
沈家有多可怕?
从大周国开国至7个月前,萧云炔和沈绾凝大婚,沈家始终掌大周国最大军权,毫不客气的说,大周国的储君,不是皇上选,而是沈家选。
换言之,沈家若想取而代之,除了名不正言不准,根本易如反掌。
所有人都认为,沈绾凝的死,萧云炔怕笑得最开心,所以——
当萧云炔提出厚葬沈绾凝,且以皇后名义下葬,群臣齐齐跪下,盛赞:皇上仁慈,如此厚待罪臣之女。
萧云炔当场就笑了,他看着低伏在地的大臣。
这些人,当初沈家还在时,谁不是以沈家马首是瞻,之后,沈家没了,同样是这些人,拉出108条沈家该灭的理由。
如今,绾凝也没了。
他不过给她一个埋骨之所,他们竟说他厚待她……
“厚待……”
萧云炔喃喃,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可笑的词。
他想起新婚夜,他待她的每一个举动,和禽兽有什么区别?他想起大婚第二日,他一巴掌将她扇至地上,派人将她送去冷宫;他想起她着黑衣,浑身鲜血,高烧不止;他想起,她骂他是恩将仇报的畜生……
他还想起,她的肚子一日日隆起,他偶尔去看她,他看见她看向肚子时,眼睛里有母性的光;他想起那个拿剑的女子,也拿起针线,试图给孩子做小衣服……
然,初春的那个夜,他为了救另外一个女人,竟将屠刀挥向他们的孩子。
那个夜,他无法想象她是用怎样一种心情给生命画上句号的;她那样恨他,在家破人亡、遍体鳞伤的时候,她想的是如何活下来,她拼着五脏六腑受损也要找回内力,也想杀了他;直到那个夜,她一把火烧了冷宫,她得多么绝望……
这日,这是萧云炔自登基后,第一次早朝走神,他回忆起他对沈绾凝的种种,他实在不知,究竟得是多么凉薄之人,才会做出那些?
青荷是对他好。
若不是青荷,他10岁那年就死了;若不是青荷,他不一定知道沈家选他只是选个傀儡;若不是青荷,他一定不会知道绾凝另有所爱……
可是,若没有绾凝,他或者连10岁都活不到。
皇宫本来就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他的母妃死得早,父皇不待见他,母后想斩草除根,若没有尊贵远胜于公主的沈绾凝粘着他护着他,或者,他早被宫里那帮小人弄死了……
“皇上……”贴身公公提醒。
萧云炔回过神来,看着众人,兴致缺缺:“若没有其他事情,退朝吧!”.
沈绾凝死后,萧云炔无数次想:绾凝究竟有没有爱过他?
那么多年的相处,就算是假戏真做,有没有那么一瞬,她真的以为她爱上他了?
有时候,萧云炔也会后悔,沈家的人被他杀得太干净,导致他连问,都找不到人问。
青荷的答案永远一样:沈绾凝不爱他,在沈绾凝眼里,萧云炔只是个依靠女人的废物。
可是,一个人,往往更相信自己猜的。
如果她不爱他,怎会愿意怀他们的孩子?怎会在孩子取走后,绝望到自杀……
“皇上,夜已深,贵妃娘娘请您早些安歇。”宫人轻声禀告。
“叫她先睡吧,朕今日就不去了。”萧云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