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左手正撑在墙上。
我稍一调整视线,便能看见他衣袖下露出的半截手腕,其上有红痕。
眼前这位,就是那天当着我们全班人的面搂着女郎热吻的人。
那现在,又来拦我做什么啊?
我尽力往后退了退,后背与冰凉的墙壁之间再无半丝缝隙。
而后抬眸,与他四目相接。
距离太近了。
我甚至能很清楚地看见,他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此刻正淬满了寒意。
好像真的是因为我刚才叫他楚教授,所以现在,生气了。
对视大半晌,好半天也没等到他开口。
我只能率先出声,问:「找我有事?」
他看着我,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说:「有。」
还真是惜字如金,对话跟挤牙膏似的。
换别人我早不耐烦了。
可我对他,竟然出奇地耐心。再开口回话的时候,声音是连我自己都惊讶的柔声细语。
我甚至还笑了笑,问他:「那你有什么事呀?」
他抿了抿唇,似是犹疑。
而后站直了身,手垂到身侧。
那条红痕便也再次隐回衣袖底下。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他嗓音低哑,「那天的事情,你看见了多少?」
「网课那天。」
这原本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信口胡诌就是。
但或许是鬼使神差,我没有直接回答他。
而是抬起了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笑问:「那天在线的有三十几个人,为什么单单只来拦我?」
「你很在意我的看法?」
没有应答。
良久寂静。
我甚感无趣,正准备随口告诉他我什么都没看见你大可以放心,然后转身走人。
却又忽然听见他开了口。
他说:
「是。」
对方不过轻飘飘扔出一个字眼。
于我而言,却可谓平地炸响惊雷。
这话什么意思啊,在意我对于他和别人拥吻的看法?
5
「叮——」
下课铃响,思绪被拉回现实。
我抬起眼睛,看向讲台的方向,视线恰好和楚教授对上。
不过只有一瞬,他很快便移开目光,淡声说了句下课,快步走出教室。
虽然并非阳春三月,但教学楼旁数棵四季桃,已经枝繁叶茂,酡红的桃花瓣子被风吹得纷纷扬扬。
楚教授出了教室,便又步入了这画卷一般的良辰美景里。
行走如风,身姿若芝兰玉树。
楚教授在院里的风评一向是极佳的。
他没道理,会因为暑假里……我跟那个人见过面,就针对我。
或许只是他今天心情不好,我又在他的课上迟到了三分钟,所以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仅此而已。
我盯着那背影看了许久,而后回神,收拾课本,跟着人群一起走出了教室。
可残酷的事实没过多久就狠狠甩了我一个大耳刮子。
并且告诉我,我之前在心里安慰自己的那些话,有一句算一句,全特么是放屁。
楚询,他的的确确,就是在针对我。
6
周二,晚自习结束,我走出教学楼。
初春三月份的天气,稍微还有点子春寒料峭的意思。
晚风一阵一阵儿冷飕飕的,吹得像阴风。
我刚抬手把卫衣帽子倒扣到头上。
余光中,斜刺里,便猝不及防蹿出来一个黑黢黢的人影。
我吓了一跳,稳住怀里的书,仔细看清来人。
是楚教授的助教。
于是态度友好地笑了笑,语气温和地问他道:「学长,找我有事吗?」
能好好走路不能?
助教认真地点了点头,诚恳道:「大事,影响你的学分。」
我莫名其妙。
助教接着道:「你有两次作业没交,再加上记了两次旷课,植物生物学这门课如果想不挂科,期末至少要考到 85 分以上。」
「但以你的水平来看,这事儿就和让我考到全专业前三的概率差不多,都是在挑战不可能。」
「不是。」我简直怀疑自己听力出现了幻觉。
把书往自己怀里带了带,疑惑道:「我这周就才上了他一节课,记我两回旷课?上哪去记的?」
助教皱了皱眉头。
「教授今早上想起来,你上周三下午那节课迟到了一分钟,给你补、补上了。」
我简直对这个世界都产生了怀疑。
「这你大爷的能随便补?」
许是我此时面目多少有些狰狞,助教瑟瑟发抖又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步,说:「按道理来讲,的确是不能的。」
懂了,但现在的楚教授一整个就是没有道理。
「行,真行。」我认命地颔首。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又问他:「那作业呢,我作业没交又是怎么回事?」
我打小一有作业没完成就浑身难受。
我招猫逗狗爬树掏鸟翻墙上网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不交作业。
助教没再说话。
但已无须多言。
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楚询在给我使绊子。
在我阴恻恻又不乏哀怨的眼神里,助教利落地转身,遁走,清瘦的身影很快隐没入无边夜色。
我独立于原地,迎面是萧瑟夜风,却半点不觉得冷。
因为我已经怒火中烧。
每周五天,兢兢业业上课,勤勤恳恳早八,签到打卡从不缺席。
如今却要面临期末挂科的风险。
阔别已久,楚询还和以前一样冷漠不近人情,一如既往,毫无改进。
是可忍孰不可忍。
7
受过高等教育的学生,往往采用最朴素的维权方式。
我选择直接去找楚询对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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