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陆衍那么久,几乎付出了整个人生,等到的便是这样被人践踏在脚底的滋味。
那夜之后,接连数日,顾婉云都没再见过陆衍。
她也没有机会再出门,院子外面都被死死看牢了。
出不去的唯一好处,就是托病不用过去公主那边请安。
之前陆衍不放她走,顾婉云为降低他的戒心,甚至同意他的要求,以妾氏的身份去给公主敬茶。
公主没有为难她,却比为难她更让她痛苦。
公主让她看见陆衍和公主在一处,是如何郎情妾意、卿卿我我的。
那是她顾婉云和陆衍在一起时,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温柔款意、体贴周到。
也是,他一个昔年因家道中落而不得不寄居她家的寒门子弟,当年还屈辱被迫娶她,又怎么比得上新科显贵状元郎和天之娇女公主的男才女貌、天造地设。
顾婉云以为这回托病,可以有一段日子不用再见这样的画面;她以为公主已经知道怎么对她诛心,就不会再用别的手段为难她。
直到有一日,她身边的丫头兰儿被公主那边来人叫去帮忙打络子。
兰儿手巧,擅长打络子。
顾婉云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时常感到恍惚,也没有想太多。
而且以她的身份,不要说公主传唤她身边一个丫头,就是传唤她,她也得乖乖过去。
可等兰儿再回来,人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送回来,身下血淋淋一片。
“这个眼皮子浅的贱婢,竟敢偷我们公主贵客季小姐的镯子。顾氏你不会管教丫头,我们公主代你管教了。”
来人居高临下说了这几句话后,就直接把兰儿扔在地上走了。
顾婉云看到兰儿浑身是血的模样,已经顾不得问清是怎么回事,急急叫人,“快去请大夫。”
却一个大夫都没能请来。
府上平日惯请的大夫请不来,其他医馆的大夫也一样请不来。
顾婉云心痛不已,失控大叫,“叫陆衍回来,让他去请大夫。”
可陆衍直到晚间才回来。
期间,顾婉云只能靠自己给兰儿处理伤口,希望她能熬到大夫到。
同时也问清发生了什么事,公主今天邀了好友季小姐上门,商量打络子。
叫了兰儿过去帮忙,没想到兰儿暗中偷藏了季小姐的手镯。
顾婉云心里就清楚了,不是兰儿偷手镯,而是公主不好明面上折辱她,于是借她身边的丫头作文章。
顾婉云痛苦又难堪,却毫无办法。
等晚间一听到陆衍回来,她立即亲自跑去找他。
她走得极快,下人们都还没来得及禀报,顾婉云便听到了屋子里陆衍和另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听闻你那妾氏生得貌美如花,竟把我皇妹都给比了下去。”
正是昭云公主的皇兄,当朝二皇子。
陆衍说:“她不过是个商户女,上不得台面,也没什么内涵。我之所以留着她也是看她可怜,孤身一人。”
“若说知心,哪里比得上公主知书达理、德才兼备。”
二皇子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是个痴情种,这才不远千里地把她接了过来。”
陆衍笑得随意,“妾氏而已,空闲时候打发时间。”
顾婉云站在柱子后面,浑身的血都似倒流了一般,发冷发抖。
从数月前知晓陆衍把她困在偏院、不让她知道他已经和公主大婚;
从他亲口承认她日后在陆府只能是一个妾,她终于相信她多年的一厢情愿,原来也是黄粱一梦。
可不管她如何死心绝望,每次听见他那些诛心的话,她心上千疮百孔的伤口仍是会汩汩流血。
顾婉云悲凉生硬地扯出一个笑,眼泪仍然是猝不及防地掉落。
可是如今,她还是要求他的。
等那个男人走了好一会儿,顾婉云这才擦了眼泪,上前扣门。
“你怎么来了?”陆衍没想到顾婉云会主动找他,眼里有一点亮。
顾婉云直接扑通跪下去,“兰儿受伤了,公主冤枉她偷东西,把她打了个半死。”
“陆衍,我求你找个大夫来给她看看成吗?”
陆衍恼顾婉云出逃,这几天,一直等着顾婉云低头认错。
可他等来的却是她为了她那个丫头向他下跪。
陆衍退后两步,面色冷淡了起来:“丫头偷贵人东西,打死都不为过。”
顾婉云心头一颤,她看着眼前笔直站着的人,用一种非常陌生、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陆衍。
“兰儿没有。”
他可以对她绝情,但怎么能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陆衍冷沉眸子里藏着一抹暗意,冷哼,“没有?前些日子敢私下帮主人家妾室出逃,这样吃里扒外的奴仆,我怀疑她还包藏其他祸心。”
“是还不能让她死,还得好好审审。”
顾婉云震惊地瞪大眼,同时心中又恍惚,胸腔里一阵阵的疼。
原来,他还在为兰儿帮她出逃的事恼着,他在借机发难。
他要她低头。
见她愣怔又复杂的神色,陌生又疏远的眼神,陆衍捏住她下巴,声音染上冷意:“婉云,你说过,一辈子都会陪在我身边的。”
“往后别再想着走,也不要再为其人落泪,否则我会处置了那个丫头。”
陆衍眼神渐渐聚起阴霾,指腹轻轻擦着顾婉云的唇瓣。
她是商户之女,顾家又只得她一个女儿,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最吃不得苦。
却为了那个名分要离开他。
是,他是给了她委屈,要她做妾,可除了妾氏的名分,在其他地方,他又什么时候给过她委屈?
多年前他被她爹挟恩而报娶他,他很不是滋味,但这么多年,他都没想过和她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