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西书全文免费阅读大结局_藤原信岩宫泽千西免费阅读_(予西书)

时间:2023-02-13 13:02:53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天气晴朗。
繁华的商业街上,明亮的玻璃展柜和雨棚下的商铺林立,有些店家提前摆放上年庆商品。红白小旗在头顶上随风簌簌作响,地下人影流动,各店顾客接踵而至,浮生热闹。
藤原信岩从料亭出来,驱车至百货大厦。
一楼出来时,发现车旁站着千西,在逗她牵着的小犬,小犬条顺盘靓,她也十足的鬼小姐打扮。
见了他来,她笑靥如花,扬起手打招呼,“藤原君!”
藤原桥脸上也带着笑,走过去:“又见面了,真是很巧。”
“巧也不巧,”她古灵精怪的说:“我看到了你的车????,就待在这里,看能不能碰上。”
“宫泽小姐等了很久?”他问。
“叫我宫泽就好。”她回,“也没多久。不全是等你,我买了很多东西,货物员还在店里打包,待会儿送下来。”
藤原信岩颔首,“嗯”。
千西打量,见他手里浅黄色的手提袋,“你是来买烟的啊,这个牌子我爸爸也抽哎,味道是很好吗?”
小犬扒拉了巴拉她小腿上的白色裤袜。
围着她转了半圈,嘤嘤不满。
藤原信岩也注意到了这只小家伙,笑笑:“它大概不耐烦了。”
“它的确是闲不住,我给你介绍 。”
她愉快地牵了牵狗绳,“这是奥利维亚,我们家的小小姐,八岁的蝴蝶犬,是上海租界里的法国大使送给我们领养的。”
“奥利维亚?”他看着小犬,咬了一遍名字。
小家伙乖乖坐好,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也看着藤原信岩。
“奥利维亚最近有点消化不良,医生让我多带它出来走走。”
他瞧了瞧这只姿态漂亮的小家伙:“我见到的蝴蝶犬多是灰棕色,或者黑白的,白棕色斑的倒是少见。”
千西摸了摸奥利维亚小巧的头:“是啊。奥利维亚的妈妈也是棕色斑的。”她指了指藤原信岩,对奥利维亚说:“奥利维亚,打招呼。”
口令一发,奥利维亚小小的身子果真抬起两条前腿直立,哞足了劲儿,汪汪叫了两声,藤原信岩被逗笑了,不吝赞赏道:“它被你教的很听话。”
她昂起一张绰绰生辉的小脸儿,洋洋自得道:“我们家还有两只猫,是奥利维亚的玩伴,它们都会听人话。藤原兄家应该也有狗?”
“又猜对了。”
灰色高大的车停在公共花坛边上,“我家有两条狼狗,都是退役的军犬。”他打开窗门把烟丢进去,有辆货车经过,觉得太窄推推挤挤的,在后头按起喇叭。
她才来得及看了那货车一眼,已经被他关好门扶着背,轻轻带到花坛中央的小路上。
“你等我,是有事商量?”
千西问:“雅美的婚期定下来了?”
“定下来了。”他心算下日子,“十九天后。”
“是吗?我和妈妈商量过,可以让新宿大酒店帮她设宴。”
“雅美她喜欢西式婚礼,外婆的教堂也能给她腾出来主持一场。婚纱我可以帮她选。”
“她是这样想?”
“是啊。嗯,我联系不上田中。雅美也不怎么好联系,所以不知道田中是怎么个想法呢?”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诚恳地望着他。
有人在商场门口喊宫泽小姐。
两人抬眼。
是两个大厦百货的服务生和她家的安东司机,三人手里无不拎着礼盒和五颜六色的纸袋。
他跟她一同过去,帮安东司机把后备箱打开,让服务生先把一大网兜的布娃娃们放到后备箱。
自己看来也忍不住好笑,摇摇头:“怎么买这么多的泰迪熊?”
“是慰问小朋友们。”她边指挥说,“我们家的葡萄酒庄里,住着六七户职工,还有一些蔬菜庄园里的佃户。上次去玩儿,有好多小孩,他们管我讨礼物,我就买了泰迪熊还有童话——”
她话没说完,手从服务员手里抢过来两个纸盒,“——我的水晶球和琉璃相框,这个不能放后备箱。”宝贝似的揣在怀里,钻进车后座,又是一顿倒腾。
藤原信岩在边上等她。
收拾妥当,安东司机问她要不要走。
她看着旁边的藤原信岩:“你今天没穿军装,不忙吧?要不要一起吃中饭?我们不是没聊完吗,还有些事情要商量。”
这话是对藤原信岩说,也是对安东司机说,于是安东点头,先上车等她。
风刮起她脸颊上的碎发。
她的脸因为暴露在阳光下,眼睛眯着,脸颊也被晒得红彤彤的,随手把碎发勾到耳后。
藤原信岩不动声色地移动了一步,用身体帮她挡住刺目的光线,她紧皱不已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嘴角微弯,柔声道:“要不然下次吧,好吗?我昨日就答应过母亲,今日回家会客。”
“哦。”她有些显而易见的失落,“有客人哪。”
瞧他在看表,以为他赶时间:“那你快些回家,我们下次再聊也可以。”说完摆摆手,“再见吧。”
纤小的身影坐进车内,就要关上门。
临了被一只手拦住。
安东司机都要转钥匙了,奇怪地往后瞥。
还是藤原信岩。
他弯腰询问也懵懵的千西:“怎么不等我说完?时间还早,不能一块吃午饭,在下请二位喝杯咖啡如何?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没经过家里引荐的男人,来找她约会,在当下是十分不合规矩的,因此他也叫上了安东司机。
......
奥利维亚走起来啪嗒啪嗒,紧紧跟在她脚边,安东司机扔下车,也陪着小姐走马路。
咖啡店随处可见,最近的一家百八十步就到。
“宫泽小姐今日上午都在采买?”
“我上午在上课。彩杉生日快到了,她打算到时请学校里的朋友集体去泡温泉,明天还要做火车去新宿御苑看红叶。我也在学校,一上午都在跑前跑后帮着喊人、递请帖,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藤原君呢?”她也问,“你今天看起来格外清爽呢,上午也去休闲玩耍了?”
“你猜中了。”他莞尔。
“哦?”千西偷笑。
“上午我跑去见了一个新朋友,刚聊完天跟他拜别,被你抓住了。”
“那你是又要回郊外的军部去了?”
“嗯。恐怕还要在外消磨一会儿,下午三点有个军人会馆的活动需要出席,我傍晚才回去。”
“要照顾朋友,又要管部队,还要应酬,看来你怪忙得。”
“小姐你,不是在讽刺我?”
“当然不!”
“怪我国外待久了,有时候说话,的确容易让本地人产生歧义。”她笑,“诚心夸你日子充实呢,你记住,我只讽刺坏人。”
安东司机听着,脸上全是慈祥,一起去前边的那家咖啡馆。
千西的朋友,同性、异性的,旧相识的,新结交的一大堆,路上碰到了相聊甚欢不舍得分别,甚至要去喝酒吃饭,那都是常有的事。
咖啡到了,安东司机主动坐到隔桌,“小姐先生你们聊,我喝完了就自己回车上等你。”一个略驼的后背留给他们。
他们司机保姆,在有钱人家里多少年了,早养成一股子眼力见儿,主子谈事情都会回避。
话题断了又被接起来,“田中会想要西式婚礼吗?我怕他难为情不愿意。你跟他讲,花费都不是问题,我可以帮忙。就让雅美风风光光的出嫁吧,我不想她在婚礼上还受委屈,好吗?好吗?好的?”
她眼角圆圆的,带着乖巧的恳求。
藤原信岩微笑着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看蹲在她脚边的奥利维亚,一大一小,都眼巴巴地瞧着他。
朗声笑道:“我会尽力的,我想田中也不会要她受委屈。你和渡边小姐的想法,我都会悉数转达。”
他在德国生活过,尽管抽烟,牙齿也刷的整齐又洁白。
千西悠哉喝着咖啡,“她胖瘦和我相差不多,可以照着我尺寸量,定一件婚纱,再定做正式婚服。彩杉眼光好,她说她要帮着挑款式,虽然有点太仓促了。”
他听她在这喋喋不休:“你要有心理准备。”
千西从咖啡和巧克力中抬起头,“嗯?”
“不知道她和你说没说过,她结完婚,会先去田中老家待,和公婆住上两年。”
“两年!”
意识到自己嗓门大了些,她压低声线,“这妮子只说她会去乡下照顾老人家一段时间,没说一待就是两年啊...我连她在东京的住处都收拾好了。”
“嗯,可以当婚房。”他从善如流,避重就轻。
“你别打岔。”她不肯放过他,“我想着她能留在东京生活,才收拾的房子,不是婚房。”
藤原信岩:“渡边小姐出嫁给田中,按那边规矩,是至少要侍奉公婆两年。”
“什么破规矩。”她不服。
他无奈,“规矩就是规矩,又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那她还能回东京都吗?”
“我无法预测未来,自然不能跟你担保。”
他目光炯炯,看着她的脸。
“你也知道,她娇生惯养长大的,怎么能当个村姑洗衣做饭?要是田中不是军人,雅美才不要这样活守寡。”她说。
后面她就一直反复念这几句。
七八分钟,两人就出了咖啡厅,姑娘脸上难掩幽怨,牵着奥利维亚生闷气。不能当面质问田中,就只能瞪着他,弄得他也颇有些无奈和尴尬。
奥利维亚忽然发动遁走,她被扯着往前去。
原来是循着了麦芽糖的甜香味儿,带她停在一个吹糖人儿的摊子前。
藤原信岩跟上前去。
“吹糖人不是华人街才有吗?”她好奇嘀咕,又教训嘴馋的奥利维亚,“消化不良不能吃。”
奥利维亚正焦急地流口水,前爪又来刨她的腿,眼看一层白色裤袜沾满了爪印,还要被抓破,要闹国际笑话了!
她忙打掉奥利维亚的前腿,“不能吃就是不能吃!别挠我了。”
店主是日本京都人,说是跟中国北平老师傅学的,摆个摊,自娱自乐的糖果艺术。
她好久没玩儿过,新鲜劲儿十足,把奥利维亚抱在怀里给他瞧瞧,欢快道:“那你能吹个它吗?耳朵要像蝴蝶翅膀。”她回头对藤原信岩笑,“给老板一分钟,他吹好了我们就快快回去。”
藤原信岩颔首。
她脾气来去飞快,转瞬就不见郁色。用她自己跟他形容过的,是吵架这种事不能当真,否则太可怕。
“来,小姐你对准这个管子,使劲儿。”
千西吹了一口。
“不够。”她又弯下腰吹了一口,脸上的腮帮子比河豚还像河豚。
手掌大的奥利维亚被竹签串着,很快递到了千西手里。
她低头去开手袋,找零钱,藤原信岩已经比她先一步付账,男人的钱夹就放在口袋,一掏就到。
一切都愉快进行。
他收起钱夹,正要和她打道回府去,一桩意外便猝不及防地发生。

同仇敌忾4:鸿门寿宴
警察局里,三人对峙。
赃物目击证人都有,这窃贼是逃不了了。
“我没偷,我不是偷。”
“嘿。你倒不是偷,你是光天化日直接抢啊。”千西发表意见。
小偷运气不好,抢她的钱呢,她不一定追得上。
偏要抢藤原信岩的,跑又跑不过,三两下被追上,就给提溜着,被送到警车前羁押住他,藤原信岩还有事,不欲在此多消耗。
见他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瓜子脸瘦瘦的,衣衫整洁,看上去人模狗样,问他:“为什么要抢钱?”
他盯了一眼藤原信岩的手表,千西耳垂上的钻石耳坠。
“偷穷人的钱才叫偷,拿富人的钱怎么能叫偷呢?!”他一脸认真,满嘴斥责:“资本家是吸血鬼,贵族也是寄生虫,都是这世上最卑鄙的垃圾一样的玩意儿!就因为你们,一条狗都比我们这些贱民活得有尊严……”
这下连奥利维亚也无辜受累。
什么难听捡什么骂,骂到最后大约俩人反应太冷淡,他不得劲儿,越说越无力,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心酸,最后干脆直接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众人忍不住要来看路边的热闹,警察看千西脸色难看,还以为要伸手打他,结果只是给他递了快手帕,让他擦擦鼻涕。
藤原信岩轻轻皱着眉,他蹲下来和这个年轻人平视。
“我还有事要办,没工夫和你争辩谁是谁非,不会追究。你一直如此,总有天会付出代价。觉得不公平那就去争取,掉眼泪给我们看,打同情牌,让别人可怜你,就有尊严了?不,只会更让人瞧不起。”
......
还是奥利维亚在啪嗒啪嗒走,千西牵着,两人并行在回去的路上。
糖人被小偷跑来时碰到地上碎了,他问她要不要重新买。千西意兴阑珊:“反正也只是图个新鲜。我们回去吧,你不要迟到。”
然后,然后就只是都沉默着,很久没有说话。
人行道比较窄,不免靠的近点,偶然会互相蹭到。终于两人的手背擦着手背,互相递给热度。千西闷闷哼了一声,藤原信岩咳嗽,两人的目光从目视前方,变成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望望天看看地。
她想打破这低落的气氛,转过来看见他的侧脸,英气的眉目略显忧伤,有种忧郁的感觉萦绕。
“你现在在想什么?”她被这神色感染,叹了口气问他。
“没想什么。”
“我把工作辞掉了,现在不靠自己挣钱了,吃穿用度都靠家里。”
“好好的,怎么辞了?”
“嗯,”她无所谓地挠挠脸颊,“快期末了,考试准备都有点忙碌,没那功夫被人使唤。”
他终于笑了笑,“刚才,我以为你会反驳。”
面对小偷的张牙舞爪,她没有平时的伶牙俐齿,只是保持沉默。
在他以为她最可能反驳时,她没有。
“他说的是事实啊,我为什么要反驳?”
“我们都被他戳中了痛脚,所以有点不舒服,有点挫败。我知道你也是因为善良,所以没有追究。藤原,你被他说得难过,对吗?”
藤原信岩脚步顿了顿,看了眼她,而后接着走,“的确,生来从不忧温饱住行,单方面沉溺于自我成绩。”他自嘲着对她摇摇头,“若要是说善良,许是伪善。”
“你这个人——”她停下脚步,愤愤不平中感到诧异,“是有多心系天下,大公无私,才会说出这种话?不要无谓自责,何必庸人自扰。”
千西是标准的江户腔,说话明块,语气也比较直白。
她两只清亮的眼眸一瞬不舜望着他的脸,大大方方和他理论:“我零花钱的来源,根本没有多少是我自己挣的,你要是想骂自己衣冠禽兽,就连我一块。”
他捏着拳头在唇边:“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倒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我还有几处房产可以收租,永天町的那家三和大酒店也是我的。这些全部都是我妈送我的,家里最有钱的就属我妈。我一出生,外公、外婆还有爷爷,都送了我不少股份,每年年底能收到一笔丰厚的分红。我想买什么就从这里面拿,从来都花不完。”
有自行车要从后往前,她被他的手轻轻推了下背脊。
“我其实不怎和人这样推心置腹,却见你不开心,只好炫耀一下。”心里想着事,她脚步还是慢吞吞的,时不时看看藤原信岩。果真见他脸上一扫阴霾,心下当时轻松不少。
继续说,“我本没有什么能耐,靠着上辈人的基业不劳而获活的这么开心滋润。我有自知之明,还心安理得。他敢说你贵族出身是为世所不容,不如让那人先饶了你,转来骂一骂我这个资本主义的寄生虫好了。”
“没想到几个字能引出你一篇大论。”
“我只是在举例子打比方。”她赶紧买乖,“就算你伪善,不也是为了保护家人吗?”
“宫泽。”无论有心无意,这稚嫩的话语竟直戳人心。他只觉得之前小看了她,四周浮光掠影,而她一针见血又豁达。
心里有股热流散开。
有些僵硬的手指中午的虚热中发起一层薄汗,带着她往前继续走,“你真是——独一无二的口若悬河。”
年纪大的人,无所事事时就是困觉。安东司机等得半小时后,开始在车里抱臂小憩,打起呼噜。
噔噔噔几声扣玻璃的声响,让他猛得惊醒。
抬眼是自家笑眯眯的小姐回来了,“安东叔叔,给我开门。”
藤原信岩被她嘱咐先别走,瞧她兀自在后备箱捣鼓了会儿,拿出个红木盒,抽了一板什么。
摊开手,原来是一板名贵的雪茄。
藤原信岩先是拒绝,“我不怎么抽雪茄。”
她说:“你可以拿来收藏。烟草在军队里也是硬通货呢。主要它和你买的烟是一个烟草集团生产的,我想你也许会喜欢。”
“如果你是要谢我咖啡和糖人钱,那就有点贵重了。”
“不止呢。是我贪玩才让你钱包被人盯上,白白耽误时间,还挨了一顿骂。”她递了一递,“不过是个小礼物,你就收着吧,我还有很多。”
藤原信岩就笑笑双手接过了,拗不过,就投降。
“那就当你赔礼道歉了?”他把雪茄放入口袋,看了眼她背后:“是不是要走了?”
背后是殷切希望她回家的安东司机,脚下是饿肚子的奥利维亚,点点头,“我真要走了。”
“回去吧,路上小心。”他看了眼表。
“你来得及吧?时间宽裕吗?”
“......挺宽裕。”
她点了点头,身体却半晌没动。
风声刮过耳廓,两人有一瞬的寂静,藤原信岩以为她还有话要说,在原地耐心等着。
“……”
半晌,她还是被自己的莫名奇妙窘到:“毕竟不时常能碰到你,这么快就分别有点舍不得,今天虽然有点小插曲,总体我很开心,谢谢你,藤原。”
“我也很开心,小姐。”藤原信岩又看了眼表:“下次再见吧,在田中他们的婚礼上,我们可以喝酒庆祝。”
“听起来不错,话说洋酒里我最喜欢香槟。”
“我知道了。下次送你这个。”他微笑,伸手示意她上车。
“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
“再见。”
两人看在安东司机眼里,颇有点依依惜别的意味。
......
藤原信岩耐心地目送宫泽家车离去,面上淡然,下一秒立马上车,紧赶慢赶地加速。
甫一进家,发现美汇子早在门口等的望眼欲穿了。

喊下人给他换鞋的空档,细细数落着他:“怎么回事儿?女方都来了一小时,衣服也汗津津的,什么样子?多失礼。”
又被她推着背脱下西装外套:“快快,把衣服拿来给他换了。”
最近为相亲忙得团团转。短发姑娘才走,来不及喘气儿又被马不停蹄地安排相看下一家,真真走马灯一般呼啸。
眼下几人在外间簇拥着伺候,美汇子帮他正正黑色外袍的衣领,“你可以的,去吧。”拍拍儿子的肩膀,兼之自信且鼓励的眼神。
他则是看着母亲,腮帮子里沉沉地呼了口气出来,笑了。
又好笑、又疲倦。
......
且说彩杉生辰前的周末,按计划携一众女同学去泡过细细温泉、古址下赏过翩翩红叶后,又请了几顿上等餐饭作生日庆祝,欢欢喜喜地作乐戏耍一番,因期末临近还有课业要考,不可一直玩物丧志,就各自散了。
这日正是彩杉生辰,家里正午照常要给她摆酒席做寿。
可怜千西才从学校放学来了二伯家里,本是来享受美餐的,却继户傅毒手之后,再次被当做免费的劳动力,坐在钢琴前给她弹节拍。
彩杉眼下肢体僵硬,手法生疏,走两步就要停下回忆,可见根本没有好好学。户傅来看了几眼就连连摇头嫌弃,被彩杉用白眼轰下楼去。
业余地操练了半晌,彩杉问她:“我是不是进步了啊?”
“你之前不是和我一起学过活人画吗?那时候跳的多好,怎么现在就连手脚都不协调了,跟个僵尸似得?怎么跟学校舞习社交差?”
活人画是京城贵女圈内很流行的才艺表演,宫泽家的三姐妹也被父母送去舞庄老师那儿当了一学期的学生。
“哼?”彩杉不满她的轻视,“你唠叨什么?我会抓紧跟上的,再说我也不是故意偷懒。”沙发软枕的穗子被彩杉随手把玩,端的一幅慵懒相。哼哼唧唧几声,“这个舞比活人画难多了,我当时就不该耳根子软,答应小师妹们!”
饭桌上千西和彩杉两人都大快朵颐,两人吃的都正香,被宫泽广叽夫妻两个打岔。
“彩杉呐,今晚家里还要来人哦。”宫泽广叽笑得一脸慈爱,“爸爸妈妈给你办个生日晚会,好多人要来。”
彩杉有些震惊,“家里什么时候这么缺社交,连我生日都不能清闲,还要借着这由头拉拢。”
宫泽家办事是这样的,中午自家人吃饭,晚上则是人情往来,刀光剑影。
不过彩杉的生日开心要紧,利用?还不至于呢。
她的反应夫妻两个猜到了:“这有什么,你毕竟大了嘛。我们想着隆重些呢,给你再庆祝一下。”
彩杉说:没必要。
这样的反应他们还是猜到了,先斩后奏,一脸板上钉钉的表情:“人早都叫了,哪有退回去的道理?你晚上穿的正式一点,吃个饭而已,能累到那里去?”
彩杉苦着脸。
可是等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府内点起漫漫的烛光,情调非常,摆盘也较之前有所不同。
来得人陆陆续续全都是些青年风流的才俊,彩杉和千西再迟钝,这时也傻了眼儿。

渐入佳境1:口不择言
彩杉脸上气的通红,甩手要去找爸妈说理。
宫泽广叽此前笑嘻嘻的,早不知道跑外面哪里躲去了,只有宫泽夫人留在前厅招呼客人。她看见彩杉冲来的脸色,知道她明白过来,按住她的手轻声嘱咐:“今晚可要好好的,不能惹事。”
彩杉欲哭无泪,悲愤交加:“你们两个合伙骗我?”
宫泽太太也是不得已为之。
彩杉已经二十二岁,嘴里却天天喊着单身主义,扬言一辈子都不结婚。
他们夫妻两个愁得半死,怕女儿要熬成老姑娘那就真嫁不出去了。
两老从没拦着她谈恋爱,她也没能带个男人回来,只好给她相亲,可她哪里能服从?
也只有先斩后奏这个法子,才能把她留住。

彩杉欲要甩开手,宫泽太太一直抓着,瞧她排斥不高兴,只得叹了口气,委屈道:“坐在一起聊聊天,看看有没有你中意的,又不是强迫你。”她悲从中来,本就柔柔弱弱的人还啜泣了几下,泫然欲泪。
“你爷爷也吩咐了好几回了,给你相看相看人家。都是我和你爸爸顶着这压力,叫你心无旁骛念书到毕业,不然你以为日日能这么轻松快活?”

彩杉愣愣看她生些许白丝的头发,觉得不忍心。
火气灭掉大半。
宫泽太太见她软化,乘胜追击地哀求道:“我这个请求很过分吗?你现在要跑,我们家面子都要丢尽了。”
千西陪着彩杉苦练舞剧一下午,在楼下墙角听到了对话。确定这就是彩杉的相亲宴会了,转身就上楼拿书包和手袋要跑。

因她们姐妹两个玩的要好,这种宴会也次次默认要赖着对方说话讲八卦,时间就过得快,能消遣掉其中无聊,因此千西不加思索就照常留下来吃晚饭。
宫泽夫妻两个,估计是怕彩杉察觉到异常,要发脾气不干,所以没表现出任何她在这里会不方便的意思。

既是彩杉相亲,她不该继续呆在这,蹑手蹑脚地下楼。
刚开始,她和彩杉趴在书房窗台看外来的宾客,发现不对劲儿时,她还爆发过笑声,取笑彩杉被亲生爸妈唬算。
眼下开始同情起彩杉进退维谷、骑虎难下的境遇。
之前也打定独身的浩小姐,转眼就和满洲皇帝的弟弟傅杰成婚搬去关东,且她们还给嵯峨氏写过信,却是再无下文。
也不知道彩杉的独身主义,成为儿童学家的理想还能不能实现?
唉。
她忽感悲从中来。

边想边要出去大门了,谁知彩杉眼尖,连忙给她拖了回来。
斥责她同享乐不能共患难。
千西活泼也赖皮,赶紧讨饶:“好姐姐你放过我,让我回家。今天是你找对象,我在多尴尬。”
宫泽太太也叫她别胡闹,“又不是见不到了,差这一会儿吗?”
可是彩杉十分不安,她从没单独应付这种局面,拉着脸道:“你尴尬.....我也尴尬。”她对宫泽太太要求:“要我和他们吃饭也行,得让西西陪着我,不然我害怕。”
千西脑子嗡嗡嗡的,连连扭头:“这哪行呢?不合适不合适。”
说着又要溜,还是被彩杉拦着。
彩杉瞪她,她也瞪彩杉,两人就差要扭打在一起。
穿在彩杉身上那华丽的衣衫都因为用力有了一条条褶皱,宫泽太太看得头痛。
这样公然拉拉扯扯,多不成体统?
她最怕彩杉失了礼数!
心下烦乱又着急,怕还有没来的名流贵族进门,要是看见彩杉这疯癫模样该如何是好!
只好赶紧应承下来:“好好好,西西你陪着你姐,一起进去吧,不要再闹了!”
彩杉收敛了力气,问弄疼她没有,千西看彩杉鬓发都散乱了,暂且不逃,很是无语,“干嘛呀?非这么固执?”
“我被迫予相亲,难道不怪你?”
千西叫道:“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出的主意。”
彩杉在她脸上掐了她一把:“要不是爷爷提问你,你一个劲儿怂恿他们先安排安排我,说什么我先嫁你就立马嫁,我能这么快就受害?”
好像,还真是有这么一会儿事,千西“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宫泽夫人也赶紧帮着两人整理好头发和衣衫,接了千西的手袋书包,一人一手推她们进去,“快去吧,去吧。”
那架势,好像是让她们奔赴火刑场。

步入那批男子聚集的客厅,十几双眼睛登时齐刷刷地看过来。不说彩杉,连千西都登时紧张了起来
“你欠我一个人情。”她嘀咕。

一屋子来贺寿的男人大多陌生,十七八人挨个祝彩杉生日快乐。
等杉伯爵竟然也在。
彩杉的性格可以说是爱憎分明,在没有讨厌你之前,那就是社交名媛,话题不断好声好气的,表情也兴致勃勃。
都是首次接触,好感与坏感的秤砣左右持平,彩杉扬起微笑,应付着和这些男子聊天,其中不包括等杉伯爵。
上一回两人打过照面,就在几天前的一个太太的麻将桌上。
彩杉看穿了他的把戏。当时的冷言冷语像一盆狗血,等杉伯爵还没献媚几句,已经被她挫刺得又冷又痛,直泼了个狗血淋头,脸上狼狈。这次一看见彩杉那张妆容冷艳的脸便条件反射,要躲她远远的。
他来是为三小姐,打听到这两姐妹常常一块出没。
果然,这次三小姐也在。
看她喜笑晏晏的和周围人讲话,比较天真面善,心中跃跃欲试。
且说彩杉一直被逢迎,逢到藤原信岩来祝寿时,彩杉神色诧异,他脸上的神情,细究也有些无奈,这下三人都少不得尴尬。
尤其是陪坐在一边的千西,不知道他为何也来了,只能对着他呵呵得干笑,也不能解释自己今天不是来相亲的。
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不安。
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坐如针毡,彩杉发现她屁股扭来扭去,轻轻掐她腰上的肉武力威胁,避着外人对她咬牙切齿。
“这才多久就坐不住了?你敢给我逃跑试试?”
自作孽不可活啊,千西在心里哀鸣。
好容易熬到正式开饭前的空档,户傅赶来救场,说母亲交代三小姐上去换装。千西看见救命稻草一般,扔下一句“我去换衣服”就跑。
彩杉不能离席,只得继续枯坐,眼睁睁看大一小一不管自己如何大呼小叫,还是一溜烟儿没了影子。

今日微风,十月的天气很凉爽。
藤原信言和宫泽广叽的两个年轻下属谈完一轮,内心觉得无聊。瞧宫泽广叽的别墅外丛林茂密,树木高大繁盛郁郁葱葱,风景不错,便点起根香烟随意逛逛。
被瀑布的流动声吸引,朝树丛前望去,林子后还有一片半大的人工湖,瀑布就在那里。想着去散散心,脚步悠闲地踩在鹅软石铺就的路上,一地的枯枝落叶也被他的高筒靴踩碎。
竹叶和灌木生长蛮横,他以手挡开。
走到一半忽听闻幼童和大人笑语,止住脚步。
“小女孩奶音浓重,咿咿呀呀。
他觉得不合时宜,便要返回,却听见声音是自己所熟悉的。
“你到底在画什么?”千西问。
回答的人是户傅:“她乱讲.....淳安别捣乱,去和若紫玩小鸟儿。”
他听一阵儿,打算回去了。

没成想那孩子拿着鸟笼子刺溜儿窜出来,也不看路,小身子撞到他大腿。
若紫在后边笑着追,看见她撞到人,哎呀一声赶过来。

腿上全是肌肉,硬邦邦的。
六七岁的女孩子撞痛了就要哭,藤原信言熟练地叉住孩子两只胳膊的腋下,把她抱起来交还给若紫。
若紫低着头不敢直视,用孩子挡住自己。
观察他一根烟夹在手里吸了一半,捡起地上的鸟笼,瞧了瞧笼子里惊慌扑棱的那只雪白宠雀:“它有些受惊,回头用暗罩子罩上吧。”
若紫半是羞涩半是感激,“是,长官。”
他见她抱着孩子腾不出手,帮她提着鸟笼走到林子后。户傅和千西都还在湖边等着。
藤原信言手里拿着烟和鸟笼,踏着碎叶乱枝闲雅走来。
在场两人皆是一愣。
他把鸟笼挂在枝上,灭了烟,对雀姿态潇洒挺拔,那场面很是赏心悦目。
站在树下笑说:“我闲来无事逛逛,走来了林子里头。”看见千西在当户傅的美术模特,点了下军帽问候:“宫泽小姐怎得躲到这里来偷闲了?”

她很不好意思,连忙作势苦笑:“不是我要相亲,是彩杉,我是被彩杉逼的。”坐在原地看了看他,又问,“藤原少佐今日怎得也来,难不成......”
原来换好衣服后时间还早,她实在不想回去继续煎熬,想法子在外打发时光,户傅便提议只要她肯再当一回模特,今晚就帮她抵挡彩杉的淫威,两人一拍即合。

他咳嗽两声,走到户傅身边看户傅画画。看清画板后就笑了,笑得很古怪,似乎忍得辛苦。
若紫哄好了孩子,行????了个礼带着孩子和鸟笼离开,剩下他们二人。
千西瞧他那表情和户傅抓耳挠腮的模样,暗叫不好,再次问:“户傅,你到底画了什么?”耐不住性子要自己去看。
“别别别,你别动!”
藤原信言笑得更欢畅,“宫泽小姐的裙子很特别。”
这一句有冷却剂的作用,她被转移了注意力,抬起的屁股放下,又乖乖坐好。
要出席晚宴,裤子总不礼貌,她换了套行头。
原本轻便的学生装束变成了轻纱曳地的淑女绸裙,裙子腰线开在胸下,贴身里料是糯粉色的丝绸,外面笼统罩了一层薄纱。
薄纱前端开叉,尾部曳地,顺着她坐着的高背椅子拖在地下,金线花鸟纹绣在其中,比湖水更加波光粼粼,华美无匹。

他觉得这西式裙样很熟悉,应该在哪里见过。于是脑子里搜刮起过去的记忆。
“是帝政裙。”不到几秒,他想起来了,“帝政风格,拿破仑时代的古典主义。”
听到这言简意赅的措辞,千西简直是耳朵一亮,觉得这厮非常识货。
自两家交往后,户傅也认识过藤原信岩,他因为自己学艺不精被人看去,眼下已经整个恼了,想赶紧把这人赶走。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今日明明是我姐姐的相亲宴,叔叔总围着我三姐姐转做什么?难不成喜欢我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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