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民医院。
病房内。
贺知昂一睁眼,就看到头顶挂满了的吊瓶。
手背上,源源不断注射进来的凉意冰得整条胳膊都是木的。
一直守在旁边的周晋淮见她醒来,松了口气:“止痛药已经打了,还有哪儿疼吗?”
贺知昂摇了摇头,苍白着一张脸坐起身:“又给你添麻烦了。”
周晋淮没应声,沉吟了阵儿才开口:“你还不打算住院吗?”
贺知昂一顿,对上他沉重的脸色,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发乌的针眼,明白了什么。
“是我的病又严重了吧?”
她知道得了胃癌之后去网上查过,大抵走向就是咳嗽,呕血,流鼻血,全身疼,到最后连止痛药都没用。
所以从见到鼻血滴落的那刻起,贺知昂就知道自己是发病了。
“之前周医生你不是还让我别太担心,再说了你是医生,见过那么多病人,不应该比我接受的更快?”
周晋淮下意识反驳:“你不一样。”
话出口,两个人都沉默了。
周晋淮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怔愣了很久,竟也不想要收回。
他看着贺知昂,再一次开口劝:“还是治疗吧。”
贺知昂却还是摇头:“周医生,你不用再劝我了。”
见她打定了主意,周晋淮没来由的有点生气。
但最后,他只是转了话题:“我没想到你之前昏迷时喊的晏凌,就是影帝苏书琦。”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贺知昂落在雪白被子上的手微微收紧。
周晋淮看在眼里:“你和他……不仅仅是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吧?”
“这些跟周医生没关系吧?”贺知昂表现出了认识以来少有的尖锐。
周晋淮默了默,很坚定的说了一句:“你喜欢他。”
贺知昂眼睛一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0
说着,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贺知昂动作太大,手上的针被扯得发痛。
她却浑然不在乎,闷头就朝外走。
周晋淮眼尖的瞧见贺知昂手背上冒出来的血珠,他暗自责怪自己多嘴,忙起身追上去。
不想刚出病房。
就看到脚步定在那儿的贺知昂,她对面……是苏书琦。
……
苏书琦看着脸色苍白的贺知昂:“你怎么会在医院?”
贺知昂抿了抿唇,将隐隐作痛的手小心翼翼的藏在身后:“来看朋友,你呢?”
苏书琦点了点头,刚要说话,余光瞄到了不远处的周晋淮。
他皱了皱眉,心中难以压抑的升起些烦躁。
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不在意贺知昂的小动作,冷漠扔下一句:“一样。”
这些日子下来,贺知昂已经习惯了他的冷言冷语,只是心脏还是受不住抽痛了下。
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能越过苏书琦继续往外走。
莫名的,看着这样沉默的她,苏书琦竟然有些不舒服。
擦肩而过之际,他下意识将人叫住:“贺知昂!”
贺知昂停住脚,疑惑看来:“怎么了?”
苏书琦哽了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住她,好久后才从角落翻出一个理由。
“离职手续还没办完。”
贺知昂愣了下,转而心里涌上来的酸涩与胀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刚刚,她竟然还期待苏书琦会说一些其他的!
多可笑。
贺知昂深吸了口气,麻木的点头:“好。”
扔下这句话,她大步往外走,再没停留。
苏书琦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手下意识抚上闷堵的心脏。
这时,一道男声在旁响起:“这么对她,你会后悔。”
周晋淮甚至没看他,说完就朝贺知昂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医院花园。
周晋淮找到贺知昂的时候,她就坐在石凳上发呆。
他上前坐在她身边:“还好吗?”
贺知昂顿了下,转头看他,很久才问一句:“周医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周晋淮一愣,随后点头。
贺知昂在心里措辞了好久,才问:“你们男人是怎么区分对一个女人,是爱情还是其他的?会分不清吗?”
“你问的是苏书琦对你吗?”周晋淮反问。
贺知昂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会吗?”
周晋淮沉默了片刻,各种圆滑的回答亦或者谎言在唇齿边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不会,从来不会。”
这几个字跃入耳朵,贺知昂眼眶突然有点发烫。
她率先垂眸,遮掩住自己的脆弱。
是啊,怎么会弄错呢?明明就是不一样的东西,连小孩子都不会混淆的。
贺知昂忍不住自嘲,这下好了,她试图给苏书琦找的理由也没了。
他……就是不爱了。
此刻,贺知昂就像是一个外表完好的容器,内里却发生着一场海啸,将五脏六腑摧毁成一场废墟。
周晋淮将她无声的崩溃都看在眼里,犹豫片刻后说:“你和他……没有以后,放弃吧。”
以后。
这两个字仿佛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贺知昂声音喑哑:“嗯……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