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茉茉死后的这些时间里，秦毅泽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他变得阴沉不定，若是在他面前提前冉家的大小姐或是在秦宅生活过的那个女人，秦毅泽的气场就会变得特别恐怖。

白天他只一心工作，其余的什么都不理，身边的人都发现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冷酷，整个人笼罩在难以言喻的气场之中，令人敬而远之。

回到秦宅，只有烈酒与他作伴，清醒时只有痛苦，沉醉才不会痛彻心扉。

苏茉茉的生活简单，简单到只在贫民窟和秦宅留下了痕迹，简单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过三个。

她心中的惶恐不安，平日里的小心翼翼，生活中的满心欢喜，都是因为自己。

当初的自己却是丝毫不珍惜。

听程姨红着眼睛说起他从未见过的苏茉茉：“以前秦先生没回来时，夫人一直盼望着您回来，还为您学了许多东西，不仅是饭菜，连房间都亲手搭打理，夫人说只有这样才有意义。”

或是精心装扮秦宅，或是为他亲手整理房间准备一切，照顾着庭院盛开的花。

哪怕秦宅中没有一处是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她也会为自己尽心尽力地去做好一切。

程姨说：“夫人总是告诉我，只要秦先生开心，就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秦毅泽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将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苏茉茉把这里当做自己温暖的家，却被自己如此毫不留情地干了出去，那时的她该有多心灰意冷？

程姨回想起和苏茉茉度过的每一天，只有她最明白苏茉茉在秦宅受过的委屈和苦痛，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夫人日夜盼望着您回来，只要您回宅子里几天，夫人都能高兴好久，有时候夫人在客厅中等您回来等到睡着，嘴边还喊着您的名字……”

脚边是东倒西歪的烈酒空瓶，烧着他的喉咙和胃，却无法温他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秦毅泽在烟雾缭绕中红了眼。

程姨又称呼苏茉茉为夫人，因为秦毅泽说：“从此以后，只有苏茉茉是我的妻子。”

秦毅泽望着屋外漆黑一片，星星稀疏得可怜，他似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夫人她，只是出了一趟远门，因为我惹她生气，她就不愿意回来绿̶了。”

程姨默默掉泪，她也不愿意相信，苏茉茉这样好的女孩儿，会以那么悲惨的方式死去。

每天晚上，秦毅泽都会梦见苏茉茉，梦中是她乖顺甜美的笑容，转瞬又浑身是血地向自己哭喊，为什么不放过她。

每当他满身冷汗地惊醒时，只能面对失去苏茉茉的绝望现实。

日复一日，他的心渐渐空了一块，时间久了便感觉不到痛，而是呼啸着那年冬日的寒风，只觉得冷，冷到他再也无法感受这个世界的温暖。

自从失去苏茉茉之后，他的人生就仿佛失去了意义，这时候他才知道，苏茉茉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每年冬天，他都会围上那年苏茉茉亲手给自己织的围巾，程姨告诉他，夫人曾满心欢喜地说过：如果爱上一个人，就在寒冷的冬天给他织一条温暖的围巾，他一定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一切都太迟了，他追悔莫及……

他竟然对这份爱意嗤之以鼻，弃之不顾。

苏茉茉的千柔百顺让秦毅泽总会感到生气，现在才明白他气的不是她这个样子不像冉柔，而是觉得苏茉茉不该如此没有自我。

从前的不想面对她，是不想面对自己已经悄然改变的感情。

人死后一切都显得弥足珍贵，秦毅泽只能靠着苏茉茉遗留的一切进行没有意义的怀念，靠着两人并无多少温暖的回忆去感受苏茉茉的美好。

越是这样，秦毅泽就越是心痛到无以复加。

那日苏茉茉离开时什么都没有带走，却也什么都没有给他留下。

她离开得果断干脆、干干净净，似是早就做好了和他永别的准备。

长久以来沉浸在失去苏茉茉的悲痛之中，秦毅泽过得浑浑噩噩，每天夜里烟酒不停，死寂的夜里又总是枯坐着，翻涌出许许多多的情绪。

而这些，皆因苏茉茉而起。

每个夜晚，秦毅泽酒杯不离手，喝酒喝到胃出血，被送去了医院。

他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心里的这痛，比不上苏茉茉受过的万分之一。

病床旁，叶高轩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漠：“就算你再怎么折腾自己，苏小姐也不会回来了。”

秦毅泽没有反驳，他甚至希望能有个人来骂醒自己，让他的心能够震痛一次，确认自己还真实地活着。

世人常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在之后的日子里，秦毅泽去了解了关于苏茉茉的一切，比如血癌会有多痛苦，怀孕时的的妊娠反应有多难受。

而老年痴呆的老人经常会在无意识中做出危险的举动，所以苏茉茉才会跪着，一边哭喊一边求自己，让她和老人不要分开。

秦毅泽也想了解苏茉茉孤独一人躺在医院里，忍受着病痛无时无刻的折磨是怎样的感受，因此在胃出血之后，秦毅泽在病房中待了一段时间，却不怎么吃药。

仿佛这么做，就能离苏茉茉近一些。

当护士又和叶高轩提起时，叶高轩无言以对。

企图以这种方式做所谓的弥补或是赎罪，根本就无济于事。

被伤害过的人，痛苦一分一毫都不会减少，秦毅泽自我安慰的方式真是低级，还会给他们造成麻烦。

他这样折腾自己，也没人会为他感到心疼，更没有人要求他好好活着。

毕竟他从未这样对待别人。

苏茉茉比他绝望千倍万倍时，他毫无关心，帮着未婚妻去伤害她。

现在又要什么资格，用这种方式去缅怀她？

如果真的回过，他就不该在这里养尊处优地活着。

……

医院里每天都发生着一些悲欢离合的故事，有些见闻令人感到离奇，有些又让人觉得惋惜，护士们休息时也会聊些有关病人的八卦。

“还记得上次那个来咱们医院杀人的冉家大小姐吗？她未婚夫正在我们医院里住着呢！”

“哪还叫什么未婚夫啊？都亲手把人送进监狱了，还是为了一个死了的女人，真不知道是深情还是无情。”

“现在连药都不肯吃，这么做图什么啊？唉，不过Zꓶ人家是SVIP的病患，我们也不能说什么，当他这里度假，别在医院里出什么事就好了。”

“其实他也蛮孤寡的，住院这段时间都没人来探病，也就叶医生有闲心，时不时去看看他。”

……

医师办公室里，一个小护士前来送病患的材料。

看到叶高轩正敲击着键盘。

小护士随口问了一句：“叶医生，又在发邮件呢？”

“嗯。”边说着，叶高轩退出了界面，表情淡然。

抬眼望向窗外，C城的冬日一片白茫茫，像是永无止境。

他办公桌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一枝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有些人的人生，便是用鲜血染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