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沈澜今天回来了。
他看到在厨房忙碌的我,顿了顿:「苏小小,先别忙了,我有事和你说。」
我回过头笑着摆摆手:「马上就都好了。有什么事等一下说吧。」
似乎是被我脸上的笑容刺到,沈澜垂下了眼,心中有些不安。
不一会儿,我就端着最后一道菜来到了餐桌。
「清蒸鱼汤。你最喜欢的。」
我期待地看着沈澜,他却连筷子都未曾拿起,而是安静地坐在对面。
也正常,我做的菜,他一定不想吃吧。
「你要说什么?」
我轻轻地问着沈澜。
他却不知为什么,烦躁了起来:「没什么。我还有事,今晚不用等我了。」
说完,他抓起沙发上的衣服,冲出了门。
我没有挽留他,也挽留不住。
我静静地坐在餐桌上,一口一口喝着刚出锅的鱼汤。
鱼汤很鲜,也很烫,可是只有疼痛,才让我感觉到我还活着。
我开始思考到底我和沈澜,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
2.
我和沈澜,以及苏宁珠,是从小一块长大的。
我的爸爸,在我三岁那年被妈妈发现出轨。
妈妈一气之下跳了楼,没有换来丈夫的愧疚悔恨,得来的只有第三者的入门和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爸爸和我说,这是我的新妈妈和妹妹。
妹妹叫苏宁珠,我叫苏小小。
妹妹很可爱,我很喜欢她。
于是我带着妹妹和隔壁阿姨家的沈澜一起玩。
阿姨很喜欢我,也很心疼我。
但是沈澜不喜欢我,他总是会捉弄我,把我气哭是他最大的乐趣。
妹妹来了之后他喜欢上了妹妹。他从不捉弄她,还会给她带好吃的糖果。
我眼巴巴地站在旁边,他就坏笑着让我给他抄作业。
妈妈走后我从来没有再吃过糖果,我太想要了,于是我总是答应沈澜各种过分的要求。
苏宁珠轻易能得到的东西,我总要费尽最大的力气才能够到。不,有时永远也够不到。
无论是甜甜的糖果,还是慈爱的爸爸,还是深情的沈澜。
妹妹不喜欢我,长大一些后我才感觉到。
每次沈澜想捉弄我,她总会眼泪汪汪地劝阻。可回家后,她就会恶毒地嘲笑我怎么有脸和沈澜玩的。
新妈妈为了面子,衣食住行上并不亏待我。可是他们一家三口能在周六一起开心地去博物馆,妹妹生日能够得到漂亮的公主裙。
即便那时家里没有多富裕,可爸爸和新妈妈依旧让妹妹学了舞蹈、小提琴。
高中时,妹妹已经成了学校耀眼的女神,无数人暗恋她,也总有同学惊讶地问我:「你和苏宁珠是亲姐妹啊?」
妹妹太耀眼了,我像一只灰扑扑的小鸭子,藏在她的光芒下。
即便如此,小鸭子也还是喜欢上了英俊的王子。
我喜欢上沈澜,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在我被学校女生堵在巷子里霸凌的时候,是沈澜挺身而出。
那一刻,我傻傻地相信阳光也是会照到小鸭子的。
于是我偷偷地观察着沈澜的一切。
他喜欢喝鱼汤,不喜欢吃青菜。他喜欢穿黑色,不喜欢穿蓝色。他喜欢打球,不喜欢跑步。他喜欢边写字边跷二郎腿,还喜欢进门时左脚比右脚先进门。
在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他被一些混混报复了。
混混们按着他打,把他打得浑身出血。看见这一幕的我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混混们狞笑着靠近我,我极度恐惧下说自己报了警。
他们看了看对方,最终跑了。
我赶紧抱起沈澜,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没办法,我只好背着他一步一步去到医院。
到医院后,我给沈澜的妈妈打了电话,我怕爸爸知道我这么晚回去打我,赶紧跑了回去。
路上偶遇苏宁珠,和她说了沈澜的事,她大惊失色往医院跑。
后来沈澜好了起来,我彻底放下心。
但就像我喜欢上沈澜是理所当然的事,沈澜喜欢上妹妹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毕竟从小,沈澜就对妹妹格外关照,不是吗?
3.
沈澜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了。
一条短信都没有发给过我。
我呆呆地盯着手机,坐在医院的长廊座椅上。
今天是来做化疗的。
医生和我说,要把头发都剪掉。
可是我真的不愿意。我说能不能再等一周啊,医生奇怪地看着我,叹了口气。
我都知道的,我这情况,什么时候做化疗其实不那么重要了。
我看着微信里沈澜的头像,心里想着,放过他吧,也放过我自己。
我是真的累了。
十二年的爱而不得,七年的纠缠不清,我是真的累了。
我要放手了。
回到家,我疲惫地躺在床上。手机「叮」的一声响了。
我拿起一看,本来已经麻木的心脏还是感觉到了疼痛。
「我们离婚吧。」
我以为我已经不会感觉到疼了,毕竟这七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
从我中了药和沈澜乱性,破坏了他和妹妹的婚约后,这七年就是我应得的惩罚。
他的冷嘲热讽,他的厌恶鄙视,我都该受着。
但是为什么,看到这句话,我的心脏还是那么痛呢?似乎比我的肺还要痛。
我只感觉我的身体好像破裂了,脑子都无法思考。
我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又渗出了血。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掉向洁白的床单,仿佛我们肮脏的婚姻。
我笑了,喘着气,双眼模糊。
半晌,我还是回了一句话:「好。周五见。」
我想幸亏我还没有剃头发,还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最后一次去见沈澜。
周五那天,早上八点,我就到了民政局。
我站在寒风中,呆呆地等着沈澜。
可是从清晨到中午,从中午到傍晚,他却迟迟没到。
终于,赶在工作人员下班的前一刻,他开着车到了。
我被冻得脑子都有些僵硬了,看着他下了车,沉默地走向我。
车里似乎还坐了一个人,得意地看着我。
「你确定吗?」这话倒是沈澜问向我。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他目光有些躲闪,不知为何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嗯。」我麻木地点点头,今天真的累了,早点办完事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扯了扯嘴角:「行,苏小小,你狠。」
说完也不等我,大步走向了工作人员。
七年前,迫于压力,他一脸冷漠地站在这里和我领证。
七年后,他还是一脸冷漠地站在这里和我离婚。
什么都没变,变的只是世上要没有苏小小了,沈澜要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离婚有一个月的冷静期,可我想,这太长啦。
我只有两个月了,我还想出去看看这个世界呢!
出了民政局,车里的人已经下了车,站在门口等着沈澜。
果然是我的妹妹,挺着大肚子的苏宁珠。
她善解人意地、愧疚地看着我:「对不起姐姐,都怪我。」
说着弯下了腰,似乎有些痛苦。
沈澜一把扶住了她,淡淡开口:「没什么对不起的,事情只是回到了正轨。」
我不解地看向他们,也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你不用道歉。原本就是我的错,该道歉的是我。以后,就祝你们幸福啦。」
苏宁珠和沈澜似乎没想到我有这么「大度」,都呆愣得不知接什么话。
沈澜皱着眉头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
可我已经很累啦,我要回家了。
于是我向他们道别,在他们复杂的注视中打车离开了这里。
4.
还有一个多月,我要干什么好呢。
我在车上出神地想着。
去旅游?去大吃大喝?
对了,得先把沈澜的东西打包还给他。
到家后,我快速洗漱完,瘫在了床上。
我给沈澜发了一条消息,问他要不要把东西寄给他。
他很快就回了:「不用了,没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扔掉吧,谢谢。」
客气又疏离。
不过,意料之中。在这个家的,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我撇撇嘴,闭上了眼。
第二天,我又去往了医院。
我请求医生给我开点药就行,我不想做化疗。
「我还是想漂漂亮亮地走。」
我笑眯眯地对着医生说。医生定定地看向我,转过头说了一句「好」。
出门时,我看见他在擦眼睛。
他一定是在惋惜这么美好鲜活的一条命就要逝去了吧。
在心里,我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我拿着药,回家收拾了一些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几件衣服,一些生活用品。
收拾好之后我又把沈澜嘱咐的物品都给扔了。
这下子,屋里就空空荡荡的了。
收拾好一切,我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再见。」对着这间屋子,我笑着告别。
我要踏上最后的旅程了,就我自己。
我早已做好打算,坐上了去往西藏的火车。
以前,我梦想着能够婚后和沈澜来一次西藏,在这虔诚之地见证我们的爱情。
不过后来嘛,他不恨我就不错了,哪能奢求那么多。
我在火车上打着盹,不知何时身旁坐了个人。
我眯着眼瞧他,是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
他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微笑着和我打了声招呼。
「你好。」
「你好。」我也回了他一句。
他长得很是有些像年轻时的郭富城,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人都要死了,多看看帅哥没什么吧。
这时,他忽然笑出了声:「这位美女,看来我长得很让你满意啊。」
我有些尴尬,真是的,太不礼貌了。
于是,我假装无事发生,转过头看窗外的风景。
谁知某人就在旁边念起了诗。
「你在窗外看风景,而我在看你。」
我恼怒地转过头,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
于是,一段奇妙的缘分跑过了死神的镰刀,先来到了我身旁。
我和他慢慢聊天,慢慢熟识。
他说他叫季念萧,寓意是他的父亲念着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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